第3章 第3章

下雨天，工地泥泞得很，工作人员穿着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第一现场拉起警戒线，那些收到风的赶来的新闻记者都被遣走了，民警接到上头指示，把所有消息都封锁掉。

        过了片刻，一辆不起眼的黑轿车无视“禁止出入”地开了过来，被一位民警拦住，那人就地熄火停了车走了下来。

        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平头，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

        他跟拦住他的民警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客客气气地掏出工作证求通行。

        市刑事特殊支队外勤:陈汉嘉

        那位民警年轻得脸上带点稚气，可能还工作不久，咋一看到传说中神秘组织的外勤，突然就踢腿立正，板直腰板朝陈汉嘉敬了个礼。

        吓得陈汉嘉差点没拿稳工作证，也连忙跟着敬了礼，说:“别别，同志，咱是同事，是同事哈！－请问往哪走呢？”

        小民警45度侧身，接着手一指:“同志，那边直走。”

        “哎好，谢谢，辛苦了辛苦了！那车…车放哪……”

        “没事同志，车停这就好。”小同事依旧身板挺得正正的，陈汉嘉道了谢，赶忙正事去了。

        而小民警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青年人有点微胖的背影，目光带有点肃然起敬的味道。

        市刑事特殊支队，是打着破除封建迷信的旗号，负责各种棘手的，非人为的，离奇古怪的案件。虽说隶属刑侦单位，但却是个办公独立的部门，办公地址也脱离大众，除了从中扮演“中介”身份的李主任，其他的工作人员一概不明。

        还有传言称，特殊支队里的同事，本领大得很，很有可能不是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们可能本身就属于封建迷信里的那些妖啊神啊鬼怪之类的……

        被不是人的陈汉嘉他其实下车就闻到味了，他有点奇怪：这男尸不是才发现吗，尸体不是应该是新鲜的吗？怎么有股在地下埋了很久的腐朽味？

        现场的工作人员没几个，见支队来了同事，他们面有菜色地，艰难地和陈汉嘉做了工作交接后就没再靠近了。

        陈汉嘉心想同志们这心理素质都不行啊，等他自己见了尸体，脸色也难看了。

        那具男尸已经不成人形了，像被强酸溶尸过，就只剩下个骨架子，空荡荡地挂几两血肉，星星点点地钻着白蛆。周围是临时搭起的雨棚，不断有雨水渗落，雨水冲着烂掉的血肉，黏稠稠地淌在工地沙砾上，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恶臭的血腥味，熏得陈汉嘉这大汉差点把五脏六腑都给呕出来了。

        这多才时间怎么就有白蛆？

        陈汉嘉的大眼一方面抗拒地翻白眼，一方面又不得不去看，去细细观察男尸，自己和自己僵持了半天，在远观的民警同事看来，像极了上完厕所然后不小心掉了手机……

        陈汉嘉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带着手套的手撩开那具尸体的作业服，发现那森森白骨上竟结有泥垢。

        人体内怎么会有泥垢？这东西从哪来的？

        观察完尸体确定无遗漏后，陈汉嘉立刻上报领导，没想到领导在所里加班。

        陆叙：“李叔已经把案子转过来，你看一下尸体要怎么处理，叫几个同志帮忙。然后你去和他的身前工友了解……”

        陆叙顿了一下，大概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工地上工人作息早，他改口道：“你先把受害人生前的相关录像调过来查看，”

        “是！”陈汉嘉挂完电话，突然不合时宜的八卦起来了：陆队不是约会去了吗咋又回所里了？难道真被宋宪，宋大相士说中了，陆队天生姻缘薄，是个天煞孤星命？

        等回到所里，已经快12点了，此时的还办公楼亮着，陈汉嘉一上楼就看到领导的办公室门开着，他喊了一声“陆队”，里面的人啃着面包出来了。

        陆叙头发有点乱糟糟的，他原本得体熨帖的衬衫被他随手抡起手袖挽着，扎在裤腰里的衣摆也被抽了出来，让人一晃眼会有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不过陆叙好在有一张好皮囊，他眼睛不算大，有恰到好处的双眼皮，在垂眼时漫不经意，抬眼时眼神会显得异常锋利。一双眉骨明显，鼻梁高挺，模样是带有攻击性的英俊。

        这样的人就算衣服穿着不好好搭理也有种散漫的野。

        陆叙从小隔间的冰箱里顺了两瓶矿泉水过去。

        陈汉嘉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将录像u盘插入槽口，陆叙拉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了，将面包递给陈汉嘉：“吃么？”

        “不不不，陆队，我刚看完新鲜的、血淋淋的骷髅，要是还吃得下那就太重口味了。

        接着陈汉嘉报告了现场查到的信息，陆叙听完后皱了皱眉头：“尸骸上有泥垢？又不是刚出土。——先看监控。”

        陈汉嘉打开录像，大概是十天前，工地上的生活就那样，一大帮男人搬砖干活，收工后就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吹吹牛逼什么的，那一堆白骨的郭某，郭康也是一样。

        录像前面部分都是工人按部就班地出出入入，有些沉闷，陈汉嘉闲聊道：“陆队你不是有约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哦，姑娘遇到个更好的，我就回来了。”陆叙不带什么情绪的说，又塞了一片面包。

        陈汉嘉诧异：这相亲不是一对一吗咋还有更好的呢？

        陈汉嘉心想这可能领导是一见面就被pass掉了，面子上过不去才这样说的。他感觉这话题不好继续，于是就闭嘴了。

        不过陆叙确实没撒谎，他后来用备用手机联系到人家时，还没开口道歉，姑娘就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但意外和对方很聊得来，就给你发了短信先离开了，抱歉哦。”

        陆叙松了一口气，本来相亲就是七大姑八大姨施加的压力，他妈杠不住，只能让她儿子去了。他随即表示没能碰上面真是太遗憾了，那位先生运气真好，听得姑娘笑意满满挂了电话。

        其实就算他去了也会婉拒人家，因为，据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好像对任何人都没兴趣。

        然后他就把那“人”带回工作室加班。

        “等等这个人……”陆叙一开口，陈汉嘉就按了暂停键，画面是一个壮实的中年男，面相老实，刚开始的录像没有他，应该是新来的。

        “怎么陆队？”

        “这人，我在广场上碰到的，已经没救了，现在就在地下室躺着，继续看！”

        这话听得陈汉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按播放键认真地看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个中年人好像不爱往人堆了凑，每天都是早起工作，收工了就出去，到很晚才回来，而原本爱聚众喝酒吹牛逼的郭康也独自几次外出。

        后面有个片段是中年男去了郭康宿舍，又过几天中年人拿着个长方形的黑塑料袋，偷偷摸摸地去找郭康。

        至于长方形的黑塑料袋里是什么东西，陆叙陈汉嘉彼此心照不宣。

        接着在几天后，也就在发现郭康尸体的前两天，在工地后门的监控录到半夜中年男和郭康出了工地，有一辆在旁等了有点时间的小车。

        从画面上看，等在一边抽烟的司机和郭康一碰面，就跟验货一样，端详着中年男，两人耳语了一小会，而中年人就杵在一旁，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然后司机开车带他们掉头离开……

        陆叙一按暂停键，画面刚好停在小车的车牌号上：“查！”

        陈汉嘉立刻缩小页面，登入内网，他有交警大队开的权限，查到那是辆二手车，车主杨某青，有过盗窃前科。

        “好，先收工吧，明天上班让周敏儿跟进调查。”

        “好的头儿。”陈汉嘉顺手把手写草稿资料整理了一下，刚好整理到一副简历，差点忘了李叔交代的事：“对了陆队，明天有新文职报道，是李叔安排替老教授的职的。”

        他们这一行，有时会接触到一些历史古物，所以会有资深的历史教授担任顾问，之前的教授刚来时，他们刚好在处理一只藏画卷里的低智狐灵，宋宪拿过去询问老人家这是什么朝代的，老人家说是东秦时期的，说完顺手摸了一把画，那狐灵就活生生地冒了个头，差点把教授吓出心脏病，当天回去后就推脱说才疏学浅，不能胜任。

        “嗯，履历如何？”

        “这次是个年轻人，是一所高校的历史学系的副教授，别看人家年轻，人家参与过古代史文献的现代化编辑，也发表过几遍含金量蛮高的考古文学报告。还有这长相…”

        陈汉嘉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一个衬得上他的形容词，只能重重的啧了一声。

        陆叙刚咽下面包，灌了一口水，顺手接过陈汉嘉递过来的简历，还想着能有多看，翻开了一看，扫了一眼证件寸照，瞬间呛了个死去活来：

        这不是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小白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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