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大相径庭

　　新校区的食堂共有三层楼，一楼暂时还是荒废的（因为人手不够），二楼是学生食堂。三楼自然是教师食堂了。

　　值得一提的是，要想去教师餐厅必须绕过大半个学生餐厅。

　　顾矜与庄烨到食堂的时候只有三两个人在排队。各个窗口的食堂阿姨们眼看没什么人来了，把自己这儿没有打完的菜倒到一起。

　　庄烨反感这样的画面，特别是一些看上去有些粘稠的流质食物被倾倒到一起的时候，简直是不忍直视。放在往日，他一定是掉头就走。

　　不过这一次不行，他很清楚。

　　顾矜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庄大少爷，还吃吗？”

　　倒也不是嘲笑，而是了解。初一的时候，他们俩互相瞧不起对方，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顾矜小学就开始走叛逆非主流的野路子了，她最看不起的就是庄烨这种温室里的小少爷，那模样，比女的还娇贵。

　　开学第一天，顾矜就记住庄烨了。他们学校人太多，食堂根本满足不了这么大的需求，长期以来都是联系餐饮公司直接配送盒饭的。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盒饭，在顾矜看来倒是喜闻乐见。她坐下打算开动。

　　结果有的人不识好歹非要败坏她的心情。

　　庄烨皱眉：我不吃芹菜的。反胃。

　　顾矜的脾气很暴躁，在她看来尊重食物是最基本的道德，正想好好教小少爷做人。

　　结果小少爷的同桌很理解地凑过去:庄同学，你不吃，我帮你吃。

　　小同桌堆了一脸狗腿的笑意，眼疾手快地夹了某少爷盒饭里的芹菜就往嘴里塞。

　　庄烨的脸色不是很自然。

　　突然不想插手了。顾矜觉得有好戏看了。

　　“我不饿，全都给你吃吧。”庄烨温柔地把盒饭推到同桌的桌子上。

　　顾矜不屑：装，继续装。

　　小同桌跟顾矜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总觉得这是笑里藏刀的试探。好在他也是个机灵的，赶紧用上planB。

　　小同桌拿起调羹舀了一大块麻婆豆腐往庄烨的饭盒里送，诚意满满。

　　“同桌，礼尚往来。”

　　小同桌主动把庄烨的饭盒推回原位，心安理得地享用起自己的盒饭。

　　庄烨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松软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主人精致的脸。

　　顾矜心道：来了来了，小少爷要爆发了。她一边翘着二郎腿看戏，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白米饭。

　　庄烨接下来的举动让顾矜大跌眼镜。

　　“谢谢你，我突然想起来我妈今天会来学校找我，我就先出去了！”

　　小同桌开心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跟同桌的关系非常融洽，忍不住愈发关心自己貌美如花的同桌：“早点回来吃饭哦！”

　　微笑着点点头，庄烨很用心地把盖子盖好，起身打算离开。

　　刚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座位。小同桌嘴里含着一大口菜，说话含含糊糊的：“同猪，肿么了？”

　　顾矜差点没捧腹大笑。好在她不想吸引这对人才的注意力，忍住了。

　　庄烨也不取笑同桌不文雅的形象，礼貌地解释：“我妈一定也没有吃饭，想趁着热乎跟她分享一下我们学校的第一顿午餐。”

　　这下庄烨真的走了，把盒饭也带走了。

　　左手撑着下巴，顾矜不太理解庄烨的行为举止。管他呢，先把自己的胃填饱要紧。落叶扫秋风，她几下就解决干净饭盒了。

　　顾矜吃完了之后本想着往班级垃圾桶随手一扔，想着没扔准丢人，还是走过去吧。

　　咦？怎么一个盒子都没有，难道我是最快吃完的？她环视一圈，貌似还真是，有一半的看着没动几口呢。

　　“同，同学……不能扔这，一楼楼梯口……有老师回收的。”一个看着挺强壮的怎么说起话来唯唯诺诺的。

　　顾矜冷哼一声，直接往门外走。毕竟开学第一天，她还缺了个小弟。

　　走出去才想起来，她忘记问老师在一楼哪个楼梯口……

　　也不想这些了，三选一万一中了呢？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欧气，选中了最人烟稀少的楼梯口。

　　快到一楼了，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这空气中怎么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气味？怎么回事，旁边怎么堆了这么多垃圾箱？

　　这怕不是传说中的垃圾回收站吧！就在他们教学楼底下……

　　她愣了一下，立马捏住鼻子。犹豫到底是大义凛然地冲出去呢，还是返回二楼绕路走？还没等她决定下来，有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出现了——庄烨。

　　这人怎么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哈，想不到小少爷会来这种她都待不下去的地方。她敏捷地躲到暗角，并不打算让庄烨看到自己。

　　庄烨确实谨慎地环顾了四周，也确实没有发现顾矜。

　　顾矜小学的时候跟不少初中生干过架，重点是还没怎么吃过大亏。原因嘛——顾矜最喜欢打游击战了，能怎么阴怎么阴。

　　所以庄烨没看出来真不能怪他。

　　庄烨似乎松了口气，这才把藏着掖着的手从背后移到胸前。

　　顾矜定睛一看：啧，那个饭盒一动没动啊。

　　庄烨此时表情阴沉，一双比女孩子还要光滑细腻的手把盒子硬生生掐出了一个弧度，看起来他似乎恨不得让手中这个饭盒灰飞烟灭。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浮在脸上的情绪，斯文，哦不，机械地掀开盖子。他倾倒饭菜时，连左右手的位置都是相互照应的，隔着透明的饭盒就像是镜面对称。像个智能机器人一样。

　　用半包手帕纸擦干净饭盒的每一个棱角，每一处边沿，再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他终于转身离去。

　　顾矜始终沉默，也算是做了一个高素质的倾听者。

　　顾矜的沉默是因为她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她可以理解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挑食的人，有洁癖的人，有虚伪的人。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一个见面不到半天的同龄人把三样特质完美融合时，她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令人反感的人。

　　顾矜那个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与大相径庭的庄烨走到一起。

　　顾矜回过神来，因为庄烨已经在点菜了，他礼貌地弯下腰靠近窗口。

　　阿姨年纪大了有些耳背，庄烨重复了好几次，她还没有找准菜盘。庄烨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继续和颜悦色向阿姨描述自己要一份“水煮肉片”和一份“芹菜香干”。

　　顾矜再次晃了晃神，是了，他已经不复当年的少爷脾气了，也渐渐尝试起那些曾经憎恶的东西。

　　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个样子多令人讨厌啊，这是他在长大的表现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矜莫名有些心酸。

　　因为顾矜频频走神，庄烨又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他们俩完全没有注意到学生食堂外的露天长廊那一道锐利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停留了数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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