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跨年夜

临近午夜，大家都喝得微醺，孟昭躺在亨利的怀里已经睡着，温南黎和薛徊一起盖了张毯子靠着火堆取暖聊天，剩下的人则都在打牌。

        “南黎姐，你觉得我哥是什么样的人？”薛徊问她。

        温南黎望了一眼薛昂的方向，她们和薛昂一行人隔了一段距离，加上薛徊的声音很轻，所以对面并听不清她们的谈话。

        “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人。”温南黎形容道。

        薛徊皱了皱鼻子，“太官方了。”

        “你果然不喜欢我哥吧。”

        温南黎没有反驳：“我跟你哥才认识多久啊。”

        “时间很重要吗？”

        “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上一段婚姻，可能就是因为不够了解彼此才成现在的局面。”

        “你竟然真的一点也不怪你前夫呢，网上都闹成这样了，他也只是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要我说就是渣男。”

        温南黎笑了笑，“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了，可能就没所谓恨不恨，怨不怨了。”

        “那你也算很洒脱了。”

        温南黎否认说：“恰恰相反，我这个人总是患得患失，越是在意的人，越纠结别扭。到最后，伤人伤己。”

        她又说：“所以，可能真的感情早就到尽头了，所以反而不纠结了。”

        薛徊看了一眼徐行，徐行刚刚移开望向温南黎的视线。

        “明明喜欢却不去争取，是这种纠结吗？”

        温南黎张了张嘴，却没能回答。

        薛徊也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而是仰头望了望天，然后将视线瞥到李唯的方向。

        温南黎说道：“喜欢有时候在我看来，是件很难的事吧，越是喜欢，越觉得谨慎，越无法轻易作出决断。”

        “我能理解。”薛徊转过头来，看着温南黎说：“但是我哥那个人理解不了，他啊，感情也好，事业也好，都干脆果断，他们那样对世界无所畏惧的人，是不会理解我们的别扭的。”

        “也不一定。我觉得你哥比你想的善解人意。可能他觉得干脆果断，才是解决纠结的办法，他比我们更擅长解决人生的难题，而大多数人，比如我，却先沉溺于困境。”

        “犹豫和果断，都没有错。但我羡慕后者，因为比起后悔，遗憾更可怕。”

        薛徊想了想后，点点头。

        李唯看到薛徊这一边的毯子掉落了下来，冲着她喊道：“薛徊，你把毯子拉上去一点，小心受凉。”

        “啰嗦！”薛徊一边嘟囔着一边把毯子往脖颈处拉，将自己半裹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唯像个老妈子一样。”温南黎玩笑地说道。

        话音刚落，温南黎就看到徐行过来将火堆的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冷吗？”他抬头朝她们问道，但好像问题并没有指向她们的哪一个。

        薛徊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拿水杯喝水。

        温南黎见状，便冲徐行摇了摇头。

        温南黎看到他们一行人都散开了，扑克凌乱地摊在桌子上，“你们不打牌了？”

        “快要零点了。”徐行抓了一个椅子围着火堆坐在温南黎的旁边。

        温南黎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四五分钟就到零点了，“这么快啊。”

        薛昂也走了过来，对着薛徊说：“烟花看完了你就赶快回去休息了。”

        薛徊吐了吐舌头说：“好的。”，然后又转过头对着温南黎吐槽：“出门还带了两个老妈子呢。”

        温南黎笑出声来，转过头的时候，正撞上徐行的视线，徐行愣了愣，移开了目光。

        薛昂看到这一幕，沉默地坐在了薛徊的旁边，像在想些什么。

        那边孟昭被亨利叫醒，但一副无法睁开眼睛的样子。

        “你说快到零点叫你起来的。”亨利无奈地对着孟昭说道。

        她半坐半躺地贴在亨利怀里，含糊不清地嚷着自己还要睡一会。

        “你抱着她过来坐吧，不然要受凉了。”温南黎站起来，让开最靠近火堆的座位。

        亨利半抱着孟昭朝温南黎的座位走来，她往外走的时候，被徐行拉住了胳膊。

        “你坐我这，我不怕冷，我坐外面。”徐行说完就松开了她的胳膊，然后挪到了外面的座位。

        温南黎没有拒绝，便坐在徐行刚才的座位上，徐行则和她中间隔着李唯和岳珊。

        露营地上响起了别人叫喊的倒计时声，孟昭也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朝空中望去。

        “5——4——3——2——1——”

        伴随着空中绽开的光火，他们一起喊道：“新年快乐！”

        温南黎的视线从空中移到徐行的方向，烟火变换的色彩被倒映在他的面庞上，而他好像感觉到什么，也回过头来，看向了温南黎。

        温南黎愣了愣，然后说道：“新年快乐。”。

        烟火声响覆盖了她的声音，但被烟火照得通亮的夜空下，他们两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徐行看清她的嘴形后，笑着说：“新年快乐。”

        温南黎也笑起来，他们两人对视片刻后，又一起望向天空。

        温南黎在朦胧中睁开眼，分不清自己是睡着后又醒了，还是一直都没睡着，她从睡袋里爬起身，然后拉开帐篷的窗户拉链，看到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她摸到自己的手机，看到时间是6:35，她又钻回睡袋里，但却怎么样都睡不着。她拿出手机翻朋友圈，看到孟昭发的今晚的照片——低头做饭的徐行，安装帐篷的李唯和薛昂，裹着厚厚的毯子露出眼睛对着镜头笑的薛徊，和亨利挽着手合照的孟昭，以及跟岳珊挨在一起朝镜头笑的自己，还有，烟火后，他们一群人的合照，徐行站在她的身后，和她一样笑得露出牙齿。

        她给孟昭的朋友圈点了赞，然后刚把合照保存在了手机里，她的手机就突然震动了一下。

        徐行发了信息给她：“你睡醒了？”

        “嗯，突然醒了睡不着了。你也是？”

        “嗯。我看到你刚点赞了照片。”

        温南黎回复的话才打了一半，徐行又发来：“要看日出吗？”

        她犹豫了一会后回复：“好。”

        她换好衣服，戴上毛线帽和徐行给她的手套后才走出帐篷，而徐行已经在帐篷外站了一会。

        帐篷外有风，吹得温南黎缩了缩身子。

        “还冷吗？”徐行问道。

        温南黎点点头：“可能因为刚出被窝没多久。”

        徐行把手上的毯子拿出来，然后披在她的身上。

        温南黎愣了愣后，接过被披在身上的毯子，然后往身上裹了裹。

        “哪能看到日出呢？”

        “停车场那，我来的时候就发现那边刚好能看到日出。”徐行一边说，一边带她往停车场走去。

        “日出是几点啊。”

        “大概7点左右吧。”徐行说完又拿出手机查阅，“我查了一下，露营地这边，大概7点十分的样子。”

        “那还要二十分钟左右。”

        正朝前走的徐行停下步伐，然后转头说：“不然我们先去车里坐着？”

        温南黎点头。

        他们去了徐行的车上，徐行还把车往更靠近观看日出的地方移了移，把车头对到了日出的方向。

        他打开车上的暖气，然后跟温南黎说：“要听歌吗？”

        温南黎点头。

        徐行的歌单还是学生时代常听的歌。

        “都是老歌啊。”温南黎笑着问。

        徐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好像比较念旧，没什么新歌，总觉得还是老歌好听。”

        “你不喜欢的话要换连你的手机吗？”

        温南黎摇头：“不用，老歌挺好听的，听着就能想到读书的时候。”

        徐行点点头，没有说话。

        温南黎开口说：“我跟梁医生联系过了。”

        “我只是前段时间新闻出来后，精神压力有点大，睡眠有点问题，吃过药，也跟她做过几次咨询。”

        徐行停顿了一会后问：“现在还失眠吗？”

        “好多了，没吃药了，只是偶尔睡得晚或者睡得少。”

        温南黎又说：“梁医生说，我不需要强迫自己很坚强，不需要强迫自己忘记或者记住，也不是必须是一个痊愈了的人，才能好好生活，生活本身就是有治愈性的，即使有忘不掉的痛苦，也还是可以在某一瞬间感到那一瞬的幸福的。”

        “就好像有的人会突然发现自己对某一种食物过敏，避开它，不去碰触它，想忘记它带来的痛苦，也没什么错。”徐行说道。

        “但是那是孟溪啊，我希望自己一直记得她。当初的治疗结束后，她过世时候的记忆就变得很模糊了，那是治疗成功的结果，但是我却又无法原谅忘记了的我自己。但现在我想，我应该努力记住很多她美好的时候，而不是用遗忘她，来淡却我的痛苦。”

        “你能找到原谅自己的方式就好，但不原谅也没关系，这世上很少有人，不怨恨过去某一刻的自己的。”徐行顿了顿后又说：“应该没有人从没怨恨过自己的。”

        车里的音乐跳转，是一首很老的南拳妈妈的《香草吧噗》。

        温南黎看到歌名后笑起来说道：“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香草吧噗是香草冰激凌的意思。”

        “这是我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的歌。”

        “真的吗？”温南黎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徐行点点头：“为什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喜欢再严肃一点的歌。这首歌很可爱，歌词也有点傻傻的。”

        徐行笑起来：“哪里傻了？”

        温南黎指了指中控屏幕上的歌词：“买了三年的吧噗都没送到喜欢的女孩手中，还不傻啊。”

        徐行一本正经地玩笑道：“可能我本质是有点傻气的,在感情上。”

        温南黎笑起来，她想到岳珊说，徐行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她犹豫了片刻，没有问出口。

        天光渐亮，橙黄色的光将云雾层层拨开。

        “日出了。”温南黎说道。

        他们一起下了车，然后一起靠坐在车头。

        车里的音乐还没有关上，它继续唱：“怎么停留回忆/总是出现在我想起之后/这样稚气的面容还有没有”

        徐行转头看她，初升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在光晕里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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