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忆若梦

今天，叶暄妍做了个很长的梦。

        叶暄妍走在月清的一座桥上，桥下流水潺潺，桥上人来人往，她伸出手，触摸柔软的柳丝。再想伸出手时，一少女握住了她。她笑着说：“阿姐，你来啦！”少女拍拍她的头，这是她最喜欢对她做的事，“阿妍都十七岁了，要学会担当责任哦！”

        十七岁。

        十七岁的叶暄妍，已经没有阿姐了。

        可她还是贪恋着温暖的怀抱。

        叶暄妍躺在床上，身子动了动，拉高了被子。

        叶琼芸拉着她往前走，一如往年，可这座桥怎么都走不完，叶暄妍也不想走到桥的尽头。走到一处，叶琼芸忽地停下脚步，她的眼神带了些哀怨，“阿妍，我们要继续走吗？”叶暄妍没有察觉异样，她沉迷在久未得到的温暖中。

        仅是走了一步。

        扬起的柳絮化作泡沫，潺潺的流水变得鲜红，万千的柔情转为恨意。岁月静好，人来人往变成数不清的尸体。

        如果是十七岁失去记忆的叶暄妍，或许会惊慌失措，不知所以。但现在，叶暄妍已经二十一岁了。修真界几百岁容颜永驻的仙人有不少，二十一岁不算大，却也是二十一年。

        叶琼芸拿着剑，踉跄着朝叶暄妍走来。

        脑海中有个声音催促着她：“杀了她，就像上次那样，不然死的就是你！”

        叶暄妍闭上眼，替叶琼芸死在这场战争中，乃她求之不得。

        “阿妍！快来阿姐这里！”

        她猛然睁开眼，然后回头。除了相撞的刀剑，什么也没有。她站起身向前跑，叶琼芸在后面拿着剑追。路上的尸体疯了一般抓着她的脚踝，她拼命地挣脱开，跑了没多远，脚上满是血痕。

        清脆的响声——

        叶琼芸送她的簪子掉了。

        她看了一眼后方的叶琼芸，又看了看簪子的位置，她没有太大的把握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就拿到簪子。她用不了灵力，也不想用。

        有时候，为了曾经，可以大胆一试。

        她转身，快速跑去捡起簪子，簪子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液，叶暄妍用衣服抹净，同时她被叶琼芸一剑划中腰部。很奇怪，这受的伤格外真实。并没耽搁，她继续站起身跑。叶琼芸伤到她后，战斗力好像变强了，追击速度也越发快。

        她已经看到方才那座桥的影子，踏上桥的前一步，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你又要放弃你的阿姐吗？”

        我不会。

        “她就是你的阿姐啊。”

        她……是吗？

        “快回去吧，你可以为了她去死。”

        我可以。

        “阿妍！”

        另一个阿姐？

        “我在这！”叶琼芸微笑温柔，她站在桥上，向她招手，少女手持桃花，特意选了一朵最美的递向她。

        “阿姐……是你吧？”

        不会是她。

        可若不是我，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妍，快上桥，回家了！”

        叶暄妍一只脚踏上了桥，身后的叶琼芸举起剑快速向她奔来，她没再犹豫，踏上了桥。

        她还是不舍放弃平淡无忧，幸福快乐的日子。

        她扑进叶琼芸怀里，就像以前一样。

        叶琼芸冷冷一笑，将一把短刀推入她的身体。

        鲜血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流出。叶暄妍用尽全力推开叶琼芸，然后倒地。

        叶琼芸说道：“叶伶，我恨你啊。装作多不舍得我，多对我愧疚，现在还不是一把推开我？”她将一手桃花扔在叶暄妍身边，向远处离开。叶暄妍眼睛有些睁不开，没发现叶琼芸已经走了，她开口说：“我不想让血脏了阿姐的衣裳……”

        她的意识格外清醒，甚至能感受到血一点点往外流。和煦的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血流到了桥下的水中，她喃喃道：“肮脏的桃花会坏了一池净水。”

        梦境里的叶暄妍血流尽之时，现实中的她从睡梦中醒来。她看着自己身上除了致命伤和梦里如出一辙的伤口，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她缓步走出院子。

        桃花依旧鲜活，光彩依旧。她想沏壶茶，手却抖得厉害，只能作罢。粉色的花海莫名勾起了她出门远游的兴趣，她想看遍天下美景，将水光山色尽收眼底。她还是找了楚昔，除了楚昔，她无人可找。

        楚昔对她主动提出去游玩很惊讶也很欣喜，好像生怕叶暄妍返回，一来就带着叶暄妍收拾行囊。“阿妍，我们就是要多出去走走逛逛散散心！”叶暄妍回以一笑。她几乎干什么楚昔都要看着，索性她把收拾行囊的事情全丢给了楚昔。收拾完毕后，楚昔兴致冲冲地同她讲风景优美、食物美味的地方，“我们今日出发？”

        叶暄妍懒懒道：“明天吧，累了。”

        楚昔：“好，今日我在这陪你可好？”

        她同意了。

        深夜，因有楚昔在，刺骨的寒风威力好似下降，楚昔睡着后，她窝在楚昔怀里，痛快地哭了一场。

        回忆像梦境，一去不返，无法触碰。少女被名为回忆与执念的牢笼牢牢圈住，挣脱不得。她眷恋的柔情是拯救她的利器，也是推她坠入深渊的因由。而她愿意就此沉沦，浮沉一世，也许同她再无瓜葛。死亡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刹，而身上的疼痛，不值一提，心上的伤痕，一生一世难以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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