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险击

宋瑜听见叶暄妍的话，正欲开口，叶暄妍又说：“可你嘴里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宋瑜看着她的眼神，明白了她没有受到影响，当即后撤，站到一屋顶。

        天空被黑云席卷，正值盛夏的月清突然寒风四起，令人觉冷。戏园后的阵法不断扩大，竟有包围整个月清之势。阵法中阴气横冲直撞，到处伤人。

        叶暄妍：“当我们月清是软柿子么。什么坏事都来月清。”两年前她不明昏迷未能护月清，一直是她心中芥蒂，现在她想起，更是难受。她极力压制怒气，“各位可以离开结界范围了。”叶暄妍走至许春凝身旁，“说句话，怎么办？你都跟她聊了什么。”

        “没什么用，现在不言。你们叶家效率如此慢？叶吟都去多久了。”许春凝道。

        “见谅，没你许家好。”叶暄妍说出这句话的腔调近似咬牙切齿。

        “十三。”

        “你在数死亡人数？”

        “仅是因阴气而亡的人数。”叶暄妍眼尾微红，虽说刚才同一些人发生了过节，可看到自己家地界的人民惨死，她打心底难受。她问道：“宋瑜，你到底要干什么？给我住手！”

        “叶小姐，你别管闲事了。我先拿你们月清开刀，然后是苏州，江宁，苏黎。对了，你们叶家的人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了，他们能不能脱身都不一定呢。”

        叶暄妍避开她的话题，她喊：“修习禁术会付出代价！”

        叶暄妍自阵法扩大起便明白。此非阵法，实为禁术——天缚网。释放阴气，吸取阳气还仅是此禁术实力的冰山一角。至于完全释放此禁术能力，宋瑜做不到。

        “我不修习禁术，怎么换得阿娘！”宋瑜几乎要流出眼泪。

        叶暄妍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解，她感受到了宋瑜情绪的波动，她的心智受到禁术影响，混乱了些。叶暄妍道：“同我讲讲，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宋瑜的眼里现出光芒，她流下了泪水，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冷笑一声：“没有人会帮我，除了我自己。你们月清的人，都去死吧。”

        叶暄妍发怒：“你有问题吧，这是你屠杀无辜人民的理由吗？”宋瑜撇过了头，继续灌输灵力，阴气横冲直撞，叶暄妍和许春凝左右闪躲，许春凝道：“既然她不听劝，杀了她？”叶暄妍看他：“不然呢？还有别的办法吗？你先去。”

        许春凝闻言，拔出京昭，往宋瑜的方向飞去。宋瑜看到许春凝的身影，并未在意。宋瑜身边的阴气层层护住了她，许春凝竟是难以近她的身。叶暄妍给市民布了个结界，自己也攻向宋瑜。市民一看到结界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不多久结界中便人满。宋瑜看着结界中的人，汇聚灵力，朝结界发去。

        叶暄妍看见她的动作，匆匆往结界注入灵力，可终究敌不过禁术，结界破碎，结界中的人被阴气席卷。灵力消耗过大，她差点掉下屋顶。许春凝抱住她，暂时下了屋顶，到了平地。他说：“你去找叶家的人，还有什么楚家赵家也找来，这几家都是驻扎在月清的仙门，总不能什么事都只让你们叶家出力。”

        叶暄妍点头，向楚家方向挥出一朵桃花。她知道，楚昔会来的。随后她往净寒园跑。“兄长！”她看到了叶吟和叶清翼。叶清翼开口道：“阿妍，你先和阿吟带些弟子走，净寒园灵力旺盛，阴气爱来这里，我要在此处。”叶暄妍和叶吟带走了半数弟子，她让叶吟先到戏楼处阻止宋瑜，自己朝赵家方向去。

        赵家大门紧闭，叶暄妍用剑劈开门栓。“赵家主可在？”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赔笑：“何事要叶小姐亲自前来？”叶暄妍：“外面的事，你当真以为我会觉得你不知道？大家都是驻守在月清的仙家，出了事你让我们叶楚两家背，自己待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赵家主眉头一紧：“你这话说的，我们赵家实力不强，最近财力也出现问题，我们去了也没用。”

        叶暄妍拂袖而去，她没有时间同他废话，她只言：“我叶伶不是个大度的人。”回到戏楼处，楚叶两家弟子在保护市民，楚馥没有现身，楚昔站在叶吟身旁，叶吟在弹琴。叶暄妍走到叶吟身旁：“怎么样了？”叶吟苦恼道：“我从没面对过禁术，只能弹琴慢慢来，一点一点攻击。”叶暄妍思考片刻，她拉着楚昔，走到许春凝身前。

        叶暄妍：“现在，我们三个一起上去试试？”许春凝皱眉：“你觉得我们能对付她？现下叶家和楚家的弟子都到了，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她灵力耗尽。”

        叶暄妍道：“你不如抬头看看他们被杀成什么样子！死了多少人，我已经数不过来了。”楚昔握紧她的手：“我们不数了，我们让它停止。”许春凝也言：“好，尽力吧。”

        叶暄妍首当其冲，随着宋瑜不断注入灵力，阴气对灵力的渴望愈发强大，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她自己，叶暄妍看见她嘴角和衣上带着血渍。阴气不知何时已环绕住叶暄妍，叶暄妍扔掉手中的剑，吹奏起玉笛。寒月同叶吟的杏掠奏出的乐曲相辅相成，包围住宋瑜的阴气露出了个缺口，找准时机，楚昔执暗香刺入。

        宋瑜转身躲过，反手给了楚昔一击。楚昔吐出一口血，直直坠落下去。叶暄妍停止吹奏，她看着楚昔，莫名想起了叶琼芸。她咬牙切齿地说：“宋瑜，我杀了你！”许春凝跳下屋顶，探了探楚昔的气息，喊了声：“叶吟，过来给她输灵力，宋瑜那边交给叶暄妍，她可以。”叶吟跑来用灵力探了楚昔的情况，看见许春凝从容的样子，他翻了个白眼。

        看他这副样子，叶吟还以为楚昔伤的不算重。心脉险些断裂，真是“不重”啊。他抱着楚昔，边给楚昔输灵力边盯着叶暄妍那边的情况。叶暄妍趁着宋瑜打楚昔的时间，将她从重重阴气中拽出，带到地面上。宋瑜被揪着领子，她心底如此盘算：灵力也注够了，待阳气收集够，她再找方法脱身。

        叶暄妍召回兰絮，正欲一剑刺去，宋瑜动作更快，先刺中她，她没管腹部伤口，将全身灵力凝在剑中，还了宋瑜一剑。剑本身的伤害加上大量灵气，宋瑜受的伤比叶暄妍还要重。叶暄妍本以为阴气会减少一些，她朝周围一看，阴气还是很盛。看着宋瑜虚弱的样子，她掐着她的脖子，眼泪喷涌而出道：“既然控制不住，你就别用啊！你让我怎么救他们？”

        宋瑜呵呵地笑了：“你杀了我啊，反正……有那么多人陪我一起死。”叶暄妍心智不稳，看到月清的惨状，手松了一下。宋瑜立刻抓住机会，拿出一把匕首，架在叶暄妍脖子上。叶暄妍不动，许春凝却紧张了。他终于开口：“宋瑜，别轻举妄动。”宋瑜笑了一声：“现下这禁术我也控制不住了，你们放我离开，不然这位叶小姐可就没命了。”

        叶暄妍幽幽一笑：“你觉得我会贪生怕死？”宋瑜淡淡回：“这是我唯一逃脱的办法。”叶暄妍：“逃啊，我看着你。”她用手肘击向宋瑜，匕首从她的脖颈轻轻掠过，没有什么问题。宋瑜反应也很快，继续刺向叶暄妍，叶暄妍用手握住匕首，最终宋瑜不敌，匕首掉落，无力倒地。许春凝跑来抱住叶暄妍，叶暄妍轻言：“许春凝……你去救人，不必管我。”

        许春凝犹豫了下，终是离开了。叶暄妍轻咳几声，准备杀死宋瑜。宋瑜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可怜道：“你可以帮帮我吗？”叶暄妍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不可以，我给过你机会。”宋瑜狂笑几声，推开了叶暄妍。那点力气对叶暄妍来说并不算什么，她正想一刀了结了宋瑜，忽然，四周越来越多团阴气出现，阴气，彻底失控了。

        她回头，宋瑜已经不见。她努力御剑上天，寻找宋瑜的位置，宋瑜躲在了戏楼废墟后。叶暄妍拿着剑指着她，正准备刺下，宋瑜用最后一分灵力，让叶暄妍进入了她的回忆。叶暄妍进入回忆前，布下一道结界护着自己。

        江宁灯火通明，一缕残魂停在了江宁戏园，久久不愿离开。

        “别缠着我了，与你育有一女已是我一生污点，我愿意抚养她已经不错，你何必死缠烂打。”

        女子的眼泪簌簌流下，她强撑着说：“宋郎，当初你说爱我，愿同我共度一生，白头到老。如今却对我弃之若履，我无话可说，仅求你为我再唱一曲初遇时的曲子。”

        被女人唤做宋郎的那人犹豫了一会，“好吧。明日城郊相见。”

        叶暄妍心中明白，此女子大概就是宋瑜的生母，而宋郎，便是宋家家主了。

        江宁城郊——

        女子穿着一袭紫衣走来，她走到男子身边。男子把她推开，恶狠狠地说：“你现在走！我们再无瓜葛！”

        女子恍若未闻，“你说，共度一生，白头到老。你说，给我唱曲。”

        男子没有多说，执剑刺入女子心脏。女子是普通人，比不得仙门中人。她受剑伤的生还概率本小，更何况剑上还充满了男子的灵力。

        她重重倒地。看到这幕，叶暄妍不禁微微抽动，心中闪起一抹异样感。她摇摇头，继续看。

        女人用最后的力气说着：“共度一生，白头到老。可是你说的啊……”

        是啊，他亲口对她说的。本美好的诺言，被他的一己私欲毁坏得污秽不堪。他要地位，便舍弃了爱情。他逃一样离开了这里，独留她一人与冰冷的土石作伴。“谁说戏子无情呢。”她终阖上了双目。

        叶暄妍一时感触颇深，未回过神来。

        宋瑜喜练剑，剑术在宋家数一数二。宋家家主宋矜颇为宠爱她，甚至对她的宠爱多过宋家嫡女，不过宋瑜不在意，她总会不厌其烦地问他一个问题：我的阿娘呢？

        宋矜从来不答。

        她十三岁那年，偷学了一道窥探人记忆的法术。她当时竟直接窥探了宋矜的记忆。她实在太想她。她看到，宋矜亲手杀了她的阿娘。

        从此，宋瑜待在自己的院子中，三年未出，她偷偷出过门，也曾因打击过大而神智不清。她常到街上问：你可以帮帮我吗？我阿娘要死了，救救她吧？你可以听我讲话吗？

        ……

        不厌其烦，问了又问。

        不知为何，她从未得到肯定答案。

        叶暄妍想对宋矜说：一诺千金，既无能力，何必许下诺言？

        宋瑜在院中的三年，竭尽所能掌握了天缚网，不过也仅是皮毛。她想到四大世家的地界收集阳气，她还是想救她的阿娘。

        直到现在，她临来月清时，随意找了江宁的一个男孩。宋瑜递给他一块糖果，男孩开心地收下。

        “你可以帮帮我吗？”

        她满怀希冀，却又卑微。

        男孩一听，马上便跑走了。

        她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灰败，回忆也戛然而止。

        叶暄妍撤掉了结界。她看着倒在地上，身体冰冷的宋瑜，未置一词。宋瑜是惨，可她杀了这么多人也是真，叶暄妍并不心疼她。而现在，她还要解决更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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