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戏中

叶暄妍看着许春凝的笑颜，内心百感交集。她决定暂且把这件事放一放，毕竟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她道：“秋裳，你先回家吧，我和许春凝有话聊。”楚昔应下，她离开后，叶暄妍带着许春凝走了一遍别院。别院共有二层，院中有水池，茶桌。她带着许春凝到一层的清桃斋坐下，清桃斋中的书架上摆满了书，许春凝随意扫了眼，书架上几乎都是话本，偶尔夹着几本古书。

        许春凝：“没想到叶小姐喜欢看言情话本。”叶暄妍脸上浮现几分愠色，带着怒气说道：“别乱看！重点不在书上。”许春凝走到她面前，疑问道：“重点为何？”叶暄妍回：“重点是我要带你去看戏。”她忽然又补上：“字面意思，月清有家戏楼不错。”许春凝答应了，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猜疑。

        月清飘起了小雨，二人到一处屋檐下避雨。叶暄妍手一挥，两把伞顿时出现在她手中。许春凝说：“叶小姐真是细心，出门带伞了。”

        春季的月清已经微微炎热，细雨恰恰中和。叶暄妍扔给许春凝一把伞，自己先行跑走。

        她跑到一处戏楼，心底暗自窃喜。她扔给许春凝的伞是坏的，虽说可以轻易用灵力补好，不过一想到许春凝惊诧的样子，她便开心。

        不久，许春凝也跟着叶暄妍到达戏楼前。叶暄妍朝他望去，他脸色仍旧未变，伞是她给的那把，如今也是完好。她明白许春凝大概已补好了伞，便未多言，准备招呼他进戏楼。

        “伞不错。”许春凝突然开口。

        “是啊，是不错。”她僵硬地回道。

        叶暄妍一整个人都不好了。经过之前荷花精一事，她总觉得和他相处有些尴尬。如若这次他把事情直接说开……要命。她惴惴想。好在，许春凝没再说话。

        她带他看戏并非临时起意。既摆脱不了许春凝，她便把许春凝当成了此事的助手。她早听闻戏园中的名角不凡，想与她聊一聊。她知晓，那名角是仙门中人，她有些好奇她放弃修仙的原因。加上小道消息说，那名角并不是月清人，所以她也想知道她来此唱戏的理由。

        “许春凝，我把话说开了。我今日带你来此实是为了找一名角。她乃仙门中人，你可知关于她的事？”叶暄妍问。

        许春凝：“宋瑜。”

        叶暄妍：“？你怎么……”

        许春凝冷冷扫她一眼，“对此事略有耳闻。”

        叶暄妍神色恢复了严肃，“我听说过宋瑜此人，却不知这名角便是她。宋瑜天资不凡，当然比起我还是差点。”

        许春凝听见此言无奈地闭了闭眼：其实你后面那一句话可以不用说的。”叶暄妍歪头看他：“我觉得我说的很对啊。当然，我还是觉得宋瑜前辈很厉害的！”想了想，她又说：“宋家，仙门第三。这宋瑜虽是私生女，可不至于不见了家人不管吧？宋家地界在江宁，就算她真爱唱戏，何苦跑这么远来月清？”

        “嗯。”

        叶暄妍：“我突然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

        许春凝叹了口气，“你们家地界出现别的世家子弟，还是个不凡的。你当如何？放任不管？”

        叶暄妍闻言，终于不再顾忌，带着许春凝走进戏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找来一小二，“请问这位朋友，你可知道这戏园中的玉瑜？”小二不屑回道：““我当然知道，她这么出名。我告诉你们，那玉瑜就是个孤僻性子，平时谁也不理，哎……”叶暄妍从钱袋中拿出一块银，“烦请朋友帮我将她找来。”小二一看到银子两眼放光，“我可只是请，她来不来另说，我可不想把事闹到老板那。”有劳了。”

        叶暄妍吐了吐气，转头看许春凝。许春凝也正在看她。他们视线交汇了一瞬。随即，二人同时开口：

        “阴气。”

        叶暄妍装作师父一般赞赏道：“孺子可教也，许公子真是聪明。”

        “无礼。”

        叶暄妍的性格一向如此，处理事前总喜欢开玩笑，然后便是冷静。她总归是没经历过多少大事，每次发生事情冷静大多是装出来，本能的害怕与恐惧她只能默默藏在心里，独自消磨，搅碎。

        玩笑开完了，她说：“那现在这么办？在这干等？”

        许春凝回她：“自是不能等，要是阴气爆发，这楼里的百姓，都得死。”叶暄妍面上冷静，捏紧的拳头表现了她的焦急。百姓有生命危险，她怎可坐以待毙？她对许春凝说：“你跟我画个符。”

        此符可保二人短时间内知晓对方位置，且隔空对话。许春凝道：“你要走？”叶暄妍平静道：“我要去探寻阴气源头。”许春凝点点头：“我在此等人，你一人小心。”

        叶暄妍离开后，许春凝坐在原处。

        候了近半个时辰，宋瑜仍未来。

        他拿起京昭和折扇，朝后台走去。

        此时的叶暄妍也没闲着，她正在疏散周边百姓，同时寻找阴气源头。

        找到了。

        “你是宋瑜？”

        “此阵……”

        整个戏楼支离破碎，只在一刹间。破碎的戏台与看台，甚至混着些尸体碎片。未于爆炸中死亡的人，争先恐后地朝门外跑。

        “一个也别跑！别走出我的结界范围。”叶暄妍冷静开口。方才她于戏楼后侧探到阴气源头。这些阴气源于一阵法，饶是她也想了许久才想起这阵法。这阵法可招阴，也可吸阳气。方才它已标记戏楼中所有人，走出阵法范围，便是死路一条。

        戏园突然爆炸让她始料不及。戏园爆炸后，没有火焰，甚至无什么浓灰。

        只有阴气。

        极盛的阴气。

        适才被她疏散的百姓为了看热闹不要命地走回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让叶暄妍心闷得慌。一些人陆陆续续说：“为何不能走？”“我不走在这等死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此中不乏有人走出结界，只有一个下场——化为青烟归入阵法。叶暄妍没有再言语，也无人敢走出结界。周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愿意去叶家报信。

        叶暄妍向叶家挥了一传讯符，随即又说道：“许春凝，活着的话快些出来。死了我进去给你收尸。不回我就当你死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带着个人，慢些。待我出来一起解决此事，你勿要冲动，也莫要……被迷了心智。”

        叶暄妍无空细想许春凝的话，她转身面向结界中的人和一众看客。她大声说：“你们都别再说话，若想回家便听我的。还有，我很想问各位，看热闹，比你们的命还重要吗？”一时间无人敢接她的话，叶暄妍说着说着，眼角便红了，“从爆炸到我传讯给叶家，时间不短，却无一人愿意去通报叶家，你们，只是在看一场以人命为代价的戏。”讲完，她轻笑了一声，她的心里总算轻松了些。

        有人喊道：“我们凭什么要去报信？你们作为驻守在此的仙家，这种事发生我们还没怪你，你却来怪我们？”“我觉得她说的没错……这种事情我们应该一起努力。”“妍小姐脾气这么好，被气成这样……”“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叶暄妍没理会那些声音，她静静望着净寒园的方向。她只传讯让叶吟一人过来，此事她也不是很拿得准，但她也不想麻烦叶清翼。

        叶吟很快便到了，甚至比许春凝还快。

        “太慢了。”叶暄妍缓缓开口。

        叶吟急急忙忙赶来，匆匆看了一眼阵法。

        “这个阵，挺麻烦，不过也挺简单。”他言。

        他看向叶暄妍，叶暄妍直直盯着戏园方向，未接他的话。他又叫几声叶暄妍。叶暄妍依旧未理。

        两抹身影出现在戏园方向。叶暄妍一见便立刻拔剑，冲上前横在宋瑜颈上。许春凝平淡地往叶吟方向走了几步，对叶暄妍的行为并不意外。

        叶暄妍淡淡开口：“去通知父亲，这件事大了。”

        叶吟也没有多问，马上又回了净寒园。

        宋瑜害怕地颤着嗓子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江宁宋家的宋瑜前辈，晚辈有礼了。”

        “不算前辈，不过比叶小姐年长几岁罢了。”宋瑜见自己身份已暴露，也不再掩饰。

        围观群众一个个都在看好戏，他们心中大都在想：这两人有何过节？

        “这声前辈您应当担得起，毕竟论阵法，我自愧不如。”

        宋瑜浅浅笑了，“论丧心病狂，我也是不如你。”

        未等叶暄妍想明她话中意思，她便听到宋瑜略有些兴奋的嗓音：

        “你们呀，都在我这出戏中。”

        叶暄妍回头看着她，宋瑜为脱离她的控制，快速向身体周围扔了毒针，叶暄妍闪身躲过。结界中聚成一团的人慌了神。一个推着一个，都想让别人挡在自己身前。叶暄妍飞去用剑击落毒针，自己差点儿被伤到。

        因有结界存在，看戏的人并未受伤。可毒针击在结界上，结界有些破损，叶暄妍也遭到部分伤害，这伤害微不足道，没什么影响。刚才带着头骂她的人看见她这番动作。说道：“你……”

        叶暄妍打断了他的话：“烦请您先别说话，要骂等事情结束了再骂。”

        宋瑜鼓了几下掌：“叶小姐心胸还真是宽广呢。”

        叶暄妍拿剑正欲再次与她争斗，宋瑜说：“叶小姐，你想知道两年前的事吗？我告诉你啊。”

        叶暄妍的头突然传来阵阵疼痛，她用剑稳住身形，看向许春凝，许春凝摇了摇头，言：“别信她的。”

        宋瑜如鬼魅一般到叶暄妍身边，“许春凝他不会告诉你的，听我说吧，你不是一直很想为你阿姐报仇吗？”叶暄妍没有应答。

        许春凝抓住宋瑜的手，对她说：“闭上你的嘴。”宋瑜笑得更猖狂了，她另一只手反抓住许春凝：“许公子，你怎么能剥夺别人知道往事的权利呢？”

        宋瑜和许春凝争执不下，叶暄妍眼底变得清明，她仍旧用剑撑着身体，低头道：“说来听听。”没人注意到，她语气中带着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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