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这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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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过后，三伏渐近，天气晴雨不定，一会儿是雷雨大作，一会儿又是艳阳高照，愈发的闷热潮湿起来。
这日早晨，盛胤麟像往常一样在院里和长风练剑。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王府里也只有长风的武艺，能和盛胤麟过招。
练了近一个时辰左右，二人才停下来。
收了剑，盛胤麟觉得酣畅淋漓、甚是痛快，对长风说，“经常陪本王练剑，本王武艺不见精进，你倒是长进不少。”
“殿下说笑了，”长风躬身抱拳道，“属下怎敢与殿下相提并论，殿下是朝廷栋梁之才，而属下平日除了保卫殿下的安全，心中便只有练武这一件事。”
“你怎的也学会这些奉承之词了？”盛胤麟表情轻松，一边接过内侍递来的湿棉巾擦着汗，一边拿起另一块湿棉巾扔给长风。
长风接过棉巾迅速擦了汗，又接过一旁内侍捧着的外衣给盛胤麟披上，“看着天色怕是要下雨，殿下刚出了汗，不宜在这风口上久待，还是先回屋沐浴吧。”
盛胤麟闻言又抬头看了看天，眼看天空渐渐有阴云聚集，“嗯，这季节天气变化反复，倒是容易染风寒。这便回吧。”将擦完汗的棉巾递给一旁的内侍，回身就朝着屋里走。
沐浴毕，盛胤麟穿着薄绸中衣，坐在榻上双目微闭，任由侍女用软棉巾给他擦拭头发上的水分。
“长风，”盛胤麟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睁开眼睛，唤守在门口的长风进屋。
等长风进了屋，盛胤麟挥退了擦头发的侍女，才低声说，“明日你放出话去，就说本王练剑后贪凉，不慎染了风寒，闭门谢客卧床养病，任何人都不见。”
“是。”长风不愧是从小伺候皇子的近卫，对于主子的决定，即便自己心下不解，也绝不多嘴问不该问的话。
第二日，长风按照吩咐放了消息出去，结合这季节闷热又多变的天气，倒是也没有任何人对此产生怀疑。
除了长风寸步不离地守着，一日三餐也只由王新一人送进屋。其余人等均不得打扰殿下养病。
这样过了梁三日，又传出消息说，殿下此番风寒病势缠绵，卧床休养两三日，非但不见好，反而发起了热来。所以沧海拿着昭王府的腰牌，进宫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去了，并且指名要太医令王连恩。
太医令是太医院的领导，自大宣开国以来，太医院一直都同时任命两位太医令，两位太医令的医术必须各有所专、各有所长，既是为了让其二人在医术上相辅相成，又是为了让其二人互相制衡，避免太医院轻易被外部势力所掌控，沦为前朝后宫权谋争斗的工具。
如今的太医院里，虽是刘尺和王连恩同掌太医令之权，但因刘尺年岁更长、资历更老，也时时处处要比王连恩高出一截来。
此番皇帝患病，一直是刘尺带着自己的几位徒弟太医，日夜不离地医治调养。而王连恩则带着其余寥寥几位太医留守太医院，应付日常事务。一时间，一边肩负江山社稷重担，另一边却是门可罗雀乏人问津。王连恩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
如今一听是昭王殿下点名要自己过府看诊，王连恩感觉连日来积郁在心中的窝囊气也吐出了大半，二话不说连忙提起药箱就跟着沧海走，腰背也仿佛比前些日子挺直了许多。
一路上也没耽搁，沧海直接将王太医送到了醒尘斋，由长风接进屋里给盛胤麟把脉看诊。
“王太医，本王的病如何了？”盛胤麟躺在床上，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这……”王连恩眉头微皱，一时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容微臣再请一次脉……”
反复把了脉，依然没察觉出昭王的身体有任何问题，王连恩心里有些慌，手心里已经微微渗出了汗，只得跪在盛胤麟床边磕头说，“微臣无能，微臣反复请脉之后……并未发现殿下有染风寒的迹象……还望殿下能再请几位太医来共同斟酌……”
“王太医不必紧张。”盛胤麟眼神示意一旁的长风将其扶起。
长风弯腰将王连恩扶坐回凳子上，面色和蔼却又带着一丝 压迫地弯腰靠近其耳边，轻声说，“王太医您可是太医令，若是您诊不出的病被旁的太医诊出来了，往后您这太医令的位置，会不会更艰难呢？”
“这……”王连恩的眼珠迅速转了几转，似乎品出了些弦外之音，抬头皱眉看了看长风，又转头看了看躺着的盛胤麟，缓缓地问了一句，“殿下的意思是……？”
“殿下……？”正在此时，门外响起王新轻轻的充满试探的声音。
盛胤麟并未应答，又给了长风一个眼神。
长风会意，轻轻开门出去后，复又把门关起。
稍后，长风回屋禀告，“殿下，王公公来禀说柏侍嫔在外求见。”
“不是说了本王卧床养病，不见任何人？”盛胤麟的声音冷得似乎没有一丝情感，“王新也是愈发不会当差了。”
“王公公已经对柏侍嫔说了，但柏侍嫔说正是因为听闻殿下贵体欠安，才特来探望。若是王公公不让她进来见殿下，她便一直在门外等着。王公公不敢擅自做主，这才来禀报殿下……”
“她愿等便让她等！”还不等长风说完，盛胤麟便开口了。
“是。”长风不再多言，应了一声后便出去给王新传话了。
只简单一句话，但已隐隐透出雷霆之怒，让坐在床边凳子上的王连恩感到更加心惊肉跳，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赶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
本想趁着擦汗偷偷瞄一眼盛胤麟的脸色，以便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不成想自己从衣袖后面悄悄看过去，刚好看到盛胤麟已经坐起来了，正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顿时吓得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
长风回来看到又跪在地上的王连恩，也不再去扶他，只走上前来拿了一件短外衣给盛胤麟披在背上。
“王太医来给本王诊治，何罪之有啊？”盛胤麟的语气很轻，压在王连恩心里却是千斤重担一般。
“微臣……微臣……”王连恩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王太医是个聪明人，只要你将本王的病医治好了，你这份忠心，父皇与本王自不会熟视无睹。”
“是！是！微臣自然竭尽所能为殿下诊治。还望殿下指条明路，微臣但凭殿下吩咐！”
情势到了这一步，即便再是个傻子看得明白了，除了投靠昭王，哪还有别的出路？
“想要条明路也不难，只要你肯按本王说的做……”盛胤麟不在低头看床边的王连恩，转而望向前方的窗棂格子，眸子里深不见底，“也不怪你诊脉诊不出来，本王这病，是心病。父皇龙体违和，缠绵病榻两三月，本王为子为臣，既不知晓父皇病情如何，又不能以身代之，时常忧心自责，以致病倒。若是能知晓父皇病况详情，也可安心一二，想来不日也可病愈。”
“为陛下诊治之事，一直是刘太医等人负责，微臣从未参与……况且……况且宫中已有禁令，不许将陛下的病情外传，微命，臣只怕是……有心无力……”王连恩还想做一番挣扎。
“王太医哪里话，本王并非要你违反宫中禁令，只是本王这心病，需要这味药材罢了。父皇的病案药方，旁的太医无权调阅，你作为太医令，神不知鬼不觉地调阅一番，想必不难。”
盛胤麟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袖子边儿，淡淡地道，“王太医若是为本王治心病时觉得有心无力，不知他日若自己阖府上下遇了险遭了难，是否也会有心无力呢？”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容微臣去试试……”王连恩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全家老小的命都被昭王捏在手里，只觉两眼发黑，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饶命？本王并未要你的命啊？”微微挑眉，盛胤麟轻笑，“你自己的命，你阖府上下的命，一直都捏在你自己手里。这命要是不要，全在你自己……”
“微臣明白！微臣定竭尽全力！”王连恩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这就好，有了这味药，本王的病也会好得快些，往后每十日来给本王诊一次脉，日子到了，自会有人去接你。”盛胤麟嘴角微抬，又说，“长风，替本王送一送王太医。”
满身冷汗、脚下虚浮无力的王连恩，在长风的搀扶下才好不容易上了回太医院的马车。
“人送走了？”看见长风回来，盛胤麟问。
“是。”长风抱拳说，“属下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柏侍嫔还在院里的廊下站着……脸色有些不大好……”
“这也是个不懂事的。”盛胤麟眼神里偷着冷意，想了想，又说，“罢了，你去告诉她，就说她的心意本王已知晓，只是如今还病着，要歇息了。让她先回去，等过两日本王好些了，自会召她前来。切不可让不懂事的女人，在节骨眼上扰乱本王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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