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素心生病

　　这日上午，念之正在屋里与书珍商议给殿下做披风的细节，去膳房取午膳回来的玉蓉一边往桌上摆膳一边说，“主子，奴婢刚刚在膳房遇到了韦侍嫔屋里的玉艾了，听她说，韦侍嫔近几日都病着，因此她都只取些清淡好克化的吃食。”

　　正在纸上画着披风样式的念之搁下了手中的笔，就着书珍端来的温水，一边净手一边说，“那待会儿用完了午膳，我过去瞧瞧姐姐吧。”

　　夏日烦热，念之这几日也食欲不振，只简单吃几口便觉得饱了。

　　“主儿，您可再进几口吧，这几日您都吃得这么少可怎么行……”玉蓉看着桌上的菜，有些担心念之。

　　“天气炎热，我也吃不下。往后我每顿的菜分一个出来你和书珍自己吃，你们夏日里当差辛苦。”念之淡然一笑。

　　“主子，侍嫔的分例每顿就四五个菜，您再分给我们，您怎么能吃的好……”书珍在旁说。

　　“我这不是吃不了多少嘛，你们当差用心，每顿加一个菜也是小事。只是别让外人知道。”念之杵着书珍的手起身，“你随我去看看素心姐姐吧。”

　　宁心堂西院。

　　素心正半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外衣，喝着玉艾一勺一勺喂给她的药。

　　原本就清瘦的素心如今更加纤弱，巴掌小脸比之前又小了一圈，气色也大不如前。

　　念之不由得心里一紧，在素心床边坐下，看着她喝完了药，才说，“数日不见，姐姐怎的病得如此憔悴了？”

　　素心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才轻轻地说，“不过是自己身子骨弱，一场小病都受不住……”

　　“还望苏侍嫔能劝劝我们主儿，”喂完药的玉艾朝着念之屈膝伏了一礼，接着说，“我们主儿近日都吃不下东西，每顿都是哄着才勉强喝几口粥，这样不吃东西光喝药，身子怎能受得住……”

　　“之前都还好端端的，为何突然病了呢？”念之没接玉艾的话，伸手给素心压了压被子，关切地问。

　　“你们先下去吧。”素心也不着急回答，转头屏退了侍女，才说，“原也是我自己想不开……”

　　素心将那日早晨在醒尘斋里发生的事大致和念之说了，擦着眼泪悲戚地说，“我也不怕在妹妹面前丢人，但妹妹切莫再让旁的人知晓此事，免得我又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姐姐尽管放心，你的事我怎会说与旁人？但你吃不下东西，光喝药可怎么行……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膳房给你做。”

　　素心摇了摇头，拉着念之的手，说“你能来看看我便十分好了，我病了这几日，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你我姐妹，本该同气连枝。再说皇家王府、高门大院，人情本就淡漠，你又何苦在意旁的不相干之人来不来。只是你病了几日竟也不差人过去告诉我一声，若不是今日玉蓉在膳房遇见了你身边的玉艾，你还要瞒我到何时？”念之又是心疼，又有些责备地说。

　　素心低着头用手指碾着被面上的花纹，咬着唇默默掉泪，并不说话。

　　“姐姐你这是心病。喝药能治身，却治不了心……”念之又劝道。

　　“不知是我去送膳扰了殿下才使殿下不喜，还是殿下根本就是厌恶我这个人……”说到这里，素心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可怜。

　　“即便殿下当时有公务在身，若是实在抽不开身，他也会让王新告知你先回来，不必送膳。若说殿下厌恶你，那更是使小性子的话了。听姐姐方才所说，殿下非但未曾厌恶你，反而是怕早晨风凉，吹病了我们身似扶柳的素心美人。殿下一贯不在后宅生活上用心，你还希望与他过蜜里调油的日子？定是你自己多心了。”念之抬起另一只手，又给素心擦了已经留到下巴的眼泪。

　　“只要殿下不厌弃我，我自然就无事了……”素心心里想着念之说的话，低低的说。

　　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素心突然坐直了一些，身子微微往前倾，抓起念之的手，说，“我知道妹妹在殿下面前得脸，若妹妹能替我在殿下面前陈情，殿下看在妹妹的面上自然不会再恼我。”

　　素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念之，仿佛是盯着救命稻草一般，“妹妹若是希望我快些病愈，还请妹妹帮我这个忙！”

　　“只是殿下忙碌，我也许久未得见……”

　　“眼看就要端午了，到时想必是能见到殿下的。或许……或许也不拘早晚，你总是能见到殿下的，只要妹妹肯替我分辨几句就好！”素心愈发激动起来。

　　看着素心恳切的目光，念之无法拒绝，“嗯，若有机会，我必定尽力一试。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吃饭，早日痊愈了才是要紧。”

　　两人说了这一会儿话，虚弱的素心觉得疲累，念之将她哄睡了，才悄悄离开了宁心堂。

　　转眼又过了两三日。

　　五月初的天，已经越来越热起来。醒尘斋廊下的紫檀木躺椅上已经铺好了光滑细密的象牙凉席，座侧的扇车正对着冰块徐徐扇动，带来夏日里难得的一丝清凉。盛胤麟正斜靠在躺椅上，盯着葱郁树木上方露出的那一块天空发呆。

　　本应是一幅惬意的夏日纳凉图景，但盛胤麟周身散发出低气压，却让一旁伺候的内侍官们大气不敢喘，提着万分谨慎，小心伺候。

　　不知过了多久，沧海从外面走进来，对着盛胤麟躬身抱拳，“殿下。”

　　盛胤麟闻声将目光从天空转移到说话之人身上。见来人是沧海，轻轻抬了抬手，说“长风留下，其余人不必伺候了”。

　　等内侍官们都退下了，沧海才说，“殿下，娘娘那边有消息了。”紧接着又更往前两步，单膝跪在盛胤麟坐下，悄声将懿贵妃查明正是兰妃宫中的奴才受兰妃之命，将皇帝病危的消息传递出宫给瀚王的情况一一禀报给盛胤麟。

　　“私自传递宫中禁密，是要掉脑袋的。那奴才甘愿冒此风险，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拿了足够多的好处，二是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在人家手里。”盛胤麟一直手肘杵着躺椅扶手，另一只手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神里透露出谋算，“你去查查那奴才的底细，看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不管瀚王用了什么手段，本王都加倍。这个人，要为本王所用。”

　　沧海领命下去后，长风走到盛胤麟身侧不解地问，“殿下为何不将这个奴才控制住？也好就此切断瀚王和兰妃的联系。”

　　“他们是母子，有联系也属正常，你拦得住这一次，还能拦住下一次？”

　　“可这次并非寻常的互通消息，他们传递的可是宫中禁密。属下以为，何不抓了这个奴才作人证……”

　　“作人证又如何？本王又是如何知道他们传递的是宫中禁密的？本王的消息又是谁传出来的？”未等长风说完，盛胤麟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不是等于昭告世人，瀚王做的事，本王也都做了？”盛胤麟起身，负手往前踱了两步，“况且，此时拿住这奴才，等于是在给瀚王提个醒，他下次只会做得更隐秘。倒不如，留着这根线，让他传递本王想让他传递的消息，岂不更有意思？”盛胤麟似笑非笑，转头反问长风。

　　“是属下愚钝了，还是殿下深谋远虑。”长风抱拳说道。对于盛胤麟的谋略手段，长风从小就见识到了，是从不怀疑的。

　　盛胤麟微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对长风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莫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往年端午，宫中都要设宴，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及家眷、出嫁的公主及驸马，还有各皇室亲眷、朝中重臣，皆要入宫赴宴。

　　今年，因对宫中对外宣称陛下龙体欠安，不便出席宴会，宫宴便取消了，只说各自在府中过节便是。但因陛下尚在休养，宫中各位妃嫔也不敢大肆张罗着吃喝娱乐，都尽量素简低调。宫外各府权贵向来是比照着大内禁中来行事的，见今年端午宫里如此安静，一个个的也都没了声，只敢关起府门来一家人吃顿饭便算过节了。

　　昭王府内，早膳过后各院里就陆续接到了内侍官过来传达的消息——殿下今日要进宫看望陛下、陪伴娘娘，就不在王府过节了。府中也不设端午家宴，各院侍嫔便宜行事即可。

　　接到这个消息，有的满心失落，本来做了新的衫裙，想着借端午家宴的机会也好艳压群芳，在殿下面前长长脸；有的倒是乐得清闲，自己关起门来吃一顿，不必拘束的王府家宴来得自在？

　　下午去取膳回来后，玉蓉雀跃地说，“今天的菜可真好，我们装了满满两个食盒的菜，还有各式口味的粽子，咱们这膳桌，都快放不下了呢！”

　　念之不但给书珍玉蓉赏了菜和粽子，还赏了一点银子。主仆三人关起门来，过了个简单自在的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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