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秦家退婚

　　苏府中，韦氏得知苏顾之被流放岭南，无诏不得回京，老爷的官职也连降三级。想到原本富贵团圆和和美美的一家，转眼支离破碎，不禁悲从中来，哭个不停。

　　一旁的二姨娘袁氏，牵着10岁的苏府庶出三小姐苏惜之，三姨娘李氏，怀抱着才4岁的苏府庶子四少爷苏容之，皆围着夫人抹泪。

　　二姨娘袁氏吸了吸鼻子，牵着夫人的手说“夫人，大少爷纵然犯错受罚，好歹是保住了命。只要命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先去岭南几年，往后总是有转寰余地的。”

　　“是呀是呀，”三姨娘李氏将哭哭啼啼的容之少爷交给奶娘，也上前说“如今是我们自己理亏，现下认罚，于情于理也都有个交待。往后老爷重新得陛下重用，不愁大少爷不能回来。”

　　韦氏点点头，擦了泪，双手拉了袁氏和李氏，“幸得还有你们在，只要一家人齐心，苏家便不会倒。现下只盼顾之去了岭南，能少受点罪罢了。”提起儿子，韦氏又心疼的哭了。

　　苏惜之见夫人韦氏哭得伤心，撒开了自己母亲的手，拿着帕子上前为韦氏擦泪，“母亲莫哭，惜之一定替兄长好好照顾父亲母亲。”

　　见此情景，一群人更加心疼，复又哭了起来。

　　念之这时才说，“母亲，姨娘，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兄长三日后便要启程去岭南，该为他收拾两套衣裳，一路上押解的官差也需打点一二，好让兄长一路上少受点苦。父亲突遭贬谪，也需要人照顾宽解。”

　　一语惊醒众人，韦氏这才略微振作起来，拿出一副当家主母姿态，吩咐二姨娘说“清姿，你一向善解老爷心意，这几日你便好好照顾老爷吧。”

　　二姨娘袁氏领命退下。

　　韦氏又对三姨娘说“依依，你便安心照顾好惜之容之吧。”

　　“照顾小姐少爷是依依分内之事。只是依依放心不下夫人，想侍候在夫人身侧。”

　　“也罢，你愿意来，我自然是高兴的。”韦氏欣慰点头，“这几日当务之急是打点好卫府那边，只求路上让顾之少受点罪罢。”

　　三日后，一家人在悲戚的气氛中送苏顾之踏上了流放岭南之路。

　　至此，大家都觉得，这场风波总算是艰难地暂告一段落了吧。

　　苏顾之走后，苏如清一直忙于交接上任。

　　虽仍在户部供职，但从掌一部之权的尚书大人变成每天困于琐碎杂务的行走郎官，差距真的不是一天两天可以适应的。加之陡然失势，可想而知受到的白眼和嘲讽必不会少。

　　所以最近苏如清都黑着个脸，心情郁闷得很。

　　因老爷现只是五品行走郎官，家里一应用度等级都要随之降级。

　　从前苏府加上各处田庄，共有奴仆两百余人，如今已非二等世家的苏家，是断断不能再留如此多的奴仆了。

　　因此除各房各院平日里贴身伺候的人和几个厨子医官之外，其余奴仆都陆续被遣散了。

　　整个苏府都还没从重大变故中缓过劲儿来，上至老爷夫人下至奴婢小厮，皆是愁的愁悲的悲，愁云惨淡毫无生机可言。

　　只有念之，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太多不同。

　　日子转眼过了十来日。

　　念之为了安慰父亲母亲，近日常到中院陪父亲母亲用膳。

　　这一日，念之照常一身素简陪父母一同用膳。只是家世身份不同以往，精致的首饰少了许多。只梳了日常的单螺髻，簪一支芙蓉簪。其余再无旁的首饰点缀。

　　刚用完午膳，便来人禀报，“老爷，秦府刚来人了，说秦大人明日过府拜访。”

　　苏如清只淡淡一句“知道了”，便起身回房午睡了。韦氏自然是跟着苏如清回房。

　　念之目送父母回房，复又坐了回去。

　　手指轻轻捻着茶杯，心想，难怪父亲不悦，往日父亲在朝中身居高位，手握财政重权，这秦大人虽与父亲官阶平起平坐，却对苏家殷勤热络，甚至还让自家嫡长子与我定下亲事。如今苏家陡然遭难失势，这秦大人再登门，居然连拜帖也不递一张，只派下人来告知一声，好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这门亲，如今看来当真不合适！

　　想到这里，念之也心中不忿，放了茶盏，起身回了修竹苑。

　　第二日，秦平江如约到苏府。

　　苏如清在正堂与秦平江不咸不淡地寒暄着，眼看茶已喝了半盏，秦平江依然绕山绕水没说到正题。

　　苏如清干咳了一声，“秦大人今日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往日都是称一声平江兄的，如今只称秦大人。

　　一听这称呼，便知苏秦两家已生嫌隙。

　　秦平江也不计较苏如清对他称呼的改变，只一挑眉，略端正了身子，说“既然苏大人开门见山，那鄙人也就不兜圈子了。想来苏大人也知道，当日苏公子之案，鄙人纵然有心帮扶，也回天无力，还为此开罪于昭王与辅国公。”

　　苏如清一听这话便更加冷了脸，朝秦平江一拱手说“犬子顾之当日在牢中未遭大罪，还要多谢秦大人照拂。这份恩德，苏家上下必当铭记于心，没齿不忘。至于旁的事，还是不必谈了。在下被贬也罢，苏家遭难也罢，一切都是苏家自作孽，罪有应得。当日也只是希望秦大人能秉公办案，未曾想竟让秦大人为难至此，是在下思虑不周了。”

　　秦平江脸上有些难堪，说“苏大人哪里话，既是秉公办案，又何来为难一说？”

　　苏如清嘴角微翘，略微讥诮地说“那便要问秦大人了。”

　　秦平江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抖了抖衣摆，端起一副官架子道“苏家少爷行为不端，放浪无礼，害得那慕容小姐命丧黄泉，可想而知平日里苏家家风如何教养如何。想必苏大人还不清楚，如今的苏家，已沦为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为各大世家所不齿。”

　　说到这里，秦平江略微得意的瞥了苏如清一眼，不慌不忙的端起了茶盏低头喝茶。

　　苏如清原本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成拳，指节被捏得发白，抿紧了嘴唇没吭声。

　　见苏如清不说话，秦平江继续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想必苏大人也深有体会。晋宁是秦家嫡长子，是整个秦家的未来和希望，如今看来若是还要按约与贵府二小姐成婚，只怕将来对晋宁前程不利，况且…”

　　后面的话，秦平江忍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苏如清，只见苏如清眼睛只盯着脚前面的地板，依然一副隐忍克制的模样，还是开口说了，“况且秦家世代忠良，鄙人不得不顾及家族清誉。因此今日特来退婚，还望苏大人能同意解除犬子晋宁与贵府二小姐的婚约。”

　　苏如清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也罢，是小女配不上秦公子，苏家就不高攀秦家了。”

　　“苏大人哪里的话，”秦平江敛了一闪而过的笑意，拱手说“还望苏大人见谅。”

　　“当初秦家送来的聘礼，三日后定如数奉还。”苏如清并不看秦平江，只冷冷地说。

　　“如此，那鄙人便不叨扰苏大人了。”

　　“送客。”苏如清朝门外说了这一句后，便只低头喝茶。

　　修竹苑里，念之正坐在书桌前写字，蕙娘进来了。

　　“小姐，老爷那边传话来，让您过去。”

　　“知道了。”念之搁了笔，就着圆娘端来的清水净了手，便起身往中院去。

　　进了中院正堂，眼前景象和半月前哥哥闯祸时差不多。

　　父亲铁青着脸坐着，惯用的茶盏摔碎在地，母亲在一旁抹着泪。

　　气氛比前几日更加压抑沉重。

　　念之微微一皱眉，上前扶了母亲的手，“父亲母亲，这是又发生何事了？”

　　韦氏抹着泪把秦家来退婚的事告诉念之。

　　念之面无波澜，只说“既是有缘无分，父亲母亲也不必为此伤怀。秦家那样的门第，我不进也罢。”

　　二姨娘三姨娘也在一旁劝慰，“是呀，眼下二小姐年岁尚小，过两年再寻一门好亲事便是。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凭二小姐这倾国倾城之貌，又从小博览群书，学识不输男儿，将来不愁找不到好夫家。”

　　“话是这么说，可如今的苏家怎可与从前相提并论？”韦氏用丝帕压了压泪，担忧地说“如今苏家清誉受损，门风多受各世家指摘。眼下又被秦家退了婚，外面还指不定怎么看念之呢。这情形，还怎么寻得到好亲事？”

　　“父亲、母亲、两位姨娘，你们不必为我担忧。如今苏家落没，念之尚无婚嫁之心，只愿长久陪伴在父母身侧。再说，女儿行得端做得正，何惧外人评说。”

　　苏如清抬眼看女儿，见念之嘴上虽在宽慰他们，眼里却还是悄悄含了泪。不禁觉得心口被揪扯一般地痛。

　　是啊，虽然这女儿从小便性子沉稳内敛，行事从容妥当，但毕竟也只是未满15岁的女儿家，如今被那不争气的兄长牵连，平白受了这般折辱，心下难过也是正常。

　　复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茶盏，苏如清甚至觉得一丝惭愧，自己行走官场这么些年，有些时候竟还不如自己女儿沉得住气。

　　以前便隐隐觉得秦家那样的门第怕是容不下念之这般心性，如今倒也摆脱了桎梏。也罢，一切随缘吧。

　　想到这里，苏如清开口对念之说“你能如此想便好。你的婚事，以后再慢慢议吧。为父定竭力不委屈了你便是。先回房休息吧。”

　　念之行了礼，回了自己的修竹苑。

　　第三日，苏家如数退还了当初秦家热热闹闹抬进苏府的聘礼。

　　原本以为这一场退婚风波又要折腾上一阵，谁知被二小姐波澜不惊地应接下来了，苏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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