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血海深仇

雾嬷嬷见我领悟力高，除了占卜星相，她还教我医术和毒术，整天和针灸药材毒物为伍，由于前世的我有基础，所以刚开始也不难接受，可是随着学习的深入，医毒的复杂让我渐渐吃力，尤其是她为了让我深刻感受，直接给我身上下毒，要我自己找出解毒之方。

        一开始，我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配制出解毒的药物，身体饱尝痛苦，娘曾苦劝我不要学了，但是我不愿放弃，我是无所不能的“霸王花”，前世可是张扬耀眼得不行，绝不能在这里跌跤失败，我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中毒解毒的次数多了，我解毒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嬷嬷刚下毒，不过十秒钟，我就能用针灸和药丸配合着解毒。

        这中毒和解毒的日子，我痛并充实着，一晃眼，我快满十岁了。

        生日那天，我穿着娘为我缝制的新衣，吃着娘为我做的美味佳肴，心情说不出的愉悦，可是当阳光消失，山谷暗下来的时候，我的情绪低落了。

        除了从冷宫到山谷的路途里，我看到了繁华的大千世界，熙攘的人流喧嚣，其它的日子，我都是待在一方密闭的空间里。

        以前是小小的冷宫，现在是稍大十几倍的深幽山谷。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我最想见的人，一直没有见到。

        我爬到山顶，看着天尽头残阳如血，说不出的低落寂寥。

        上官烨，到底在哪里？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跟他见过面了。

        后来历经沧桑，每次回想起我和他的初次见面，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因为转变了时空身份和面容，我们都没有再第一时间认出彼此。

        那一错过，就是天涯海角般遥远。

        至于江云轩，我偶尔也会惦记他，不知道他在那吃人的皇室里活得怎么样？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说出“他要得到如画江山”的气魄，昔日那个遭人百般凌辱却总是隐忍只求一方安宁的少年终于蜕变了。

        如果有可能，我会助他，鱼跃龙门，龙啸天下。

        当然，在这之前，我必须不断地提升自己，才有能力辅佐他。

        战术在每个时代都有互通的地方，能任到TL的指挥官，我完全相信自己调兵遣将的能力，可是也有些担心自己没有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实际战斗经验，会变成纸上谈兵不堪一击。

        雾嬷嬷懂得似乎很多，我决定哪天问问她，如果她会兵法战术，我就要跟她好好学习。

        正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旁边的山林突然涌过一阵强烈的气浪，我躲闪不及，被气浪掀倒在地，然后一声巨响，大块的石头四处飞溅，跟着是激烈的打斗声。

        我掩住自己的身体，偷偷看去，只见远处的混乱中，一个白衣都被鲜血染成红衣的女子被几个黑衣人围攻着，女子挥剑防御进攻着，开始还站着上风，可是后来女子猛地呕出一口黑血后，身手明显弱了下来，被黑衣人们步步紧逼，好几次险被刺中要害。

        当我看清女子面容，蓦然一惊，竟然是迦云！

        看她的情形，恐怕撑不了多久，我要不要出去帮她？要怎么帮她？会不会反倒给她添乱？

        我迟疑着，见她长剑被领头的黑衣人震开，我管不了那么多，捡起几颗大石头，瞄准目标，就朝黑衣人们的头部等要害部位用力地掷了过去。

        因为事发突然，而我从出生就开始练习投掷东西，这会掷出的石头还是有些威力的，那些黑衣人有些措手不及，我抓紧时机，将迦云的长剑捡起递给她。

        “你怎么在这里？”迦云看到我，有些错愕，紧接着她又喷出一口黑血。

        “给，快吃了！”我忙拿出一颗提气固体的紫草丸给迦云。

        迦云边拉着我躲闪敌人的攻击，边将紫草丸吃下，而我瞅紧时机，继续捡石头掷石头，为迦云分散了一些敌人的注意力。

        紫草丸是迦族的禁药，因为它能让人在短时间提升体内的战斗力，比平常要强两倍以上，但是一旦战斗结束，服用之人的五脏六腑会遭受严重的腐蚀。

        我是缠了雾嬷嬷很久，说我要做实验，给自己吃下然后想办法解开它的副作用，才得到一颗，她告诫我多次还不能确定可以解此丸的话，如果不是性命攸关，一定不能乱服此丸。

        如今迦云命在旦夕，我和她都没有选择。

        紫草丸果然名不虚传，很快迦云的身手得以恢复，在一连串流畅而清灵的剑花下，刚才还咄咄逼人的黑衣人一个个倒下。

        带头的黑衣人见情势不对，迅速撤走了。

        当危险解除后，迦云倒在了地上。

        我忙过去扶迦云，想着山谷如此隐秘，从来没有外人闯入过，迦云的武功很高，据雾嬷嬷说当今世上鲜少敌手，到底是谁，能将她伤得那么重？

        “我没事。”迦云强撑着站起来，回到山谷底后，就忙命雾嬷嬷召集人手，在花厅里商议事情，我见那些人出来时的表情都很凝重，他们很快通知人分成几队，轮流巡视山谷，谷内的篝火一夜没灭。

        第二天夜里，山谷的上方飞来一串大型的孔明灯，我们刚发现，就有很多利箭从孔明灯下直朝我们射来，我们闪躲回击的时候，敌人朝我们喷射燃油，紧跟着利箭变成了火把，刹那间山谷陷入一片火海。

        我躲避着火光，急切地呼叫寻找我娘，她以前被逐出迦族时，武功被废，是迦云的不忍，才暗自保留了我娘的部分轻功，让我娘还能身轻如燕，而我娘遭受过万蛇蚀身的刑罚后，残存的轻功也没有了，如今只是个普通人，攀爬跳跃的速度比我都差远了，此刻敌人们从天而降，与迦云她们缠斗着，敌人一波波地飞来，看情形很不妙，我得尽快找到我娘，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再努力地赶也来不及了，我娘要跑出焚烧的房屋时，整间房轰然倒塌，浓烈的火苗将她吞噬。

        “不！”我的心塌了，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喊着跑着，“娘！娘！”

        火舌熊熊，我的身体都被烫痛，别提身处其中的娘是如何的痛苦了。

        迎着狰狞的火舌，我不顾一切奔向娘，想将她从火海中救出来，可是被雾嬷嬷拉住了，“飞燕，不能去，你会被烧死的！”

        “你放开我，我要去！我一定要救我娘！”我死命地挣脱雾嬷嬷，就在我摆脱她的桎梏时，迦云来到我身边，我的后脖剧烈一痛，我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迦云正微闭着眼睛盘腿打坐，那张极美的脸苍白得无一丝的血色。

        “我娘呢？她在哪里？”想起昏迷前的情形，我急问迦云。

        迦云没有说话，眉头皱得很紧。

        我心猛地往下沉，眼泪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先是哽咽，后来忍不住大哭出声。

        “哭什么，你哭死了，你娘就会回来吗？”迦云冷冷开口。

        我愤愤地盯着迦云，我娘可是她的亲妹妹，我娘死得那么惨，她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居然能安静地坐在这里，还不许我哭，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飞燕，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迦族好不容易找到那处隐秘的山谷，避世隐居了三十多年，没想到竟遭此横祸。”拿着一堆木柴的雾嬷嬷走了进来，她放下木柴，搂着我，“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和你姨妈同样不好受，我们必须化悲愤为力量，为死去的亲人复仇！”

        我要回去找娘，她们阻止我，说山谷已经被敌人占领，迦云身负重伤，没有人能对抗敌人，此刻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即使那样，我仍旧偷偷地回去了一趟，不过我不敢走近，只能远远地凭吊。

        我多想到我娘身边，送她最后一程。

        可是我咬牙忍住了，因为我要活下去，从此，除了等待和上官烨的重逢，为娘报仇成了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同等重要的目标。

        我不能让自己死。

        ＊

        迦云和雾嬷嬷带我从密道离开山谷，潜游过冰冷的古宁河，翻越极冷的梅丽雪山，来到了另一处山谷，这里比原来的地方小很多。

        吃的和住的，全部要自己重新动手。

        生存环境很险恶，可我前世集训的时候，曾在比这还险恶的地方生活过，也就不觉得苦，只是心中的仇恨让我日夜痛苦。

        迦云收我为徒，倾心传授她的毕生所学给我，我本就对武功极痴，加上复仇心切，我学得很刻苦，比我前世的各种特训还要努力百倍。

        我每天只睡一个时辰，有时候甚至连续三天不休不眠地练功，因为我要和时间赛跑，除了紫草丸，迦云还中了一种连雾嬷嬷都看不出的奇毒，内脏几乎尽毁，她是靠着深厚的内力才能勉强撑下去。

        不到两个月，她的四肢变得麻木，半年后，她的身体僵硬如石头，很多上层武功招式她已经无法完美准确地展示给我，只能口述让我自己领悟，她再从旁指点。

        雾嬷嬷赞叹我是武学奇才，轻功要诀、内力心法、身形招式等都是一点就通，迦云也说我的潜能不可估量，假以时日，经过实战的历练，定能超越她。

        为了尽快地变强，为了有实力战胜敌人，我如海绵，拼命地吸收和苦练，也许真的是我天赋过人，也许是上天的眷顾成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十三岁的我练成了迦族鬼女嫡传弟子方能练习的最上层的玉英剑法。

        那一刻，我在花丛中，提剑翩然而落，身体轻盈宛若穿梭花丛的蝴蝶，内心的快乐无法言语。

        当我飞过溪涧，飞过深潭水，看到水面自己的面容，惊诧得险些真气溃散跌入潭中。

        我脸上的黑色蝴蝶印记竟然不见了！

        我站在潭水边，用手摸着这张神似娘亲和姨妈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在做梦。

        狠狠掐自己，好痛！

        “飞燕，你别乱掐自己，这不是梦，你脸上的黑色印记能够化解，说明你已经进入迦族鬼女神功的第五层，当年你的姨妈也是和你一样的情形。”雾嬷嬷对我解释，“不过，你此刻的容颜只能保持一天，明天黑色蝴蝶印记又会回到你脸上，只有你练到了神功的第七层，黑色蝴蝶才会永不出现，而你能够进入第八层，就能达到飞叶摘花皆可为剑的人剑合一的境界，这个世上你将再无敌手。”

        “什么，这样美丽的容颜，只有一天？”我问得急切，喜悦被担忧代替的我，忽略了雾嬷嬷后面的话。

        “对，若想永远美丽，你还需努力。”雾嬷嬷说。

        “那我要多久才能练到第七层？”我一定要赶在遇到上官烨前变得美若天仙，虽然我不想以色诱人，但是哪个女子，不想在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是美丽的。

        “那就要看你的修为和造化了，也许一年，也许十年……”雾嬷嬷顿了顿，“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许终其一生，你也练不成……”

        “不，我会练成的，迦云可以，我也可以！”我笃定地说。

        我以为不难，可是我用了一年的时间，也没有突破第五层，我不停为自己打气，就这样努力了又一年，我的修为还是停留在第五层。

        此时，迦云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动弹不得，唯有转动的眼睛依旧清灵，她说话已经很吃力，每个字的间隔会很长。

        这五年早夕相处的默契，简短的几个字，我也能很快明白她想说什么。

        她告诉我不急，欲速则不达。

        我怎能不急，那刻的美丽，这一世我只有一天，我不甘心，

        而且，如果我的武功层次提不上去，我就没法成功复仇。

        “飞燕，你姨妈花了四年方练成玉英剑法，而你用了不到三年，这说明你的天资很好，只是在第五层后，你明显急躁了，你姨妈告诫你欲速则不达，你一定要听进去，沉下心来，慢慢练，我相信你一定会练成，不过在这之前，请你耐心积累和等待突破的契机。”雾嬷嬷对着胡乱挥剑的我，语重心长地劝。

        我强迫自己学着不强求，虽然开始很难，但是我的心态终于慢慢变得平和。

        如果无法突破第五层，就将第五层练到极致吧。

        迦云和雾嬷嬷见我放开，也都放心了。

        “嬷嬷，你以前说，我们迦族武功最高的境界是飞叶摘花都可为剑？”我无法想象，那叶子和花朵如此柔软，怎么能幻化成利剑伤人？

        “没错，三年前你姨妈差点练成了，就在她在山顶无量洞闭关的时候，谁想到谷内有叛徒出卖了她，将敌人引进来，正精气逆行的她受到外界突袭经脉大乱而走火入魔，若不是她及时自毁五脏六腑，估计活不到今天，可就是因为她毁伤自己的身体，导致如今的……”雾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过了好大一会，她深深地看着我，“飞燕，你必须练成，这样才能击败我们的仇敌，为迦族人报那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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