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手联弹

这周小昭刻意避开绍华，但脑子总不受控制地冒出他的身影。

        这周绍华也故意躲着小昭，不知道是不是生气，总之他心里很不舒服。

        两人很有默契地擦身而过，很有默契地不在同一时间，很有默契地不在同一地点一同出现。

        直到周四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小婉走到小昭身旁说：“今天我和子坤去看看志愿队表演彩排，你要一起去吗？”

        小昭想了想，绍华组织的队伍训练好几天了，夏薇也天天守在旁边。夏薇喊了她好几次，但她不是志愿队的，不好赖在哪里。最重要的是，每次看到绍华浩瀚的眼睛，大脑就一片空白，最近越发严重，所以这几天她躲着绍华，为的是让自己脑袋冷静下来。

        没等小昭回答，陈子坤已经发号命令：“小婉、小昭，跟上。”陈子坤似乎总要有人跟在他身后才有安全感，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他主席高贵的身份。

        小昭默默地跟在后面，推开舞蹈室的门，只见绍华正在指导芸彩的发音：“芸彩，这个位置后鼻音和前鼻音要分清：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传统，中是后鼻音，而且力量要重，要读得铿锵有力。民族的民和传统的传是前鼻音，尤其是这个传字，可以念得轻一点，饱含深情又不失温柔。”

        芸彩按照绍华的要求又练了一遍，绍华点头说：“不错，感情好多了，注意分清前后鼻音就没问题。”

        小昭看到这一幕，想起绍华教自己读广播稿，那时他的眼睛只有自己，专注而热烈。而原来他对谁都一样，都是那么的耐心，是自己误会了，小昭心中泛起阵阵苦涩，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绍华，大家练得怎么样了？”子坤来到绍华身边问。

        绍华点点头说：“差不多了，周六应该可以去启智学校表演了。”说完拍掌向大家示意：“大家都停一下，主席百忙之中来视察，我们掌声欢迎一下。”

        子坤满意地看了看绍华，大家也都非常配合地鼓起掌来。

        蓝天鼓得最起劲了，掌声停下来后，便嚷嚷道：“主席好，你来视察，给大家带吃的了吗？”

        蓝天这一问就尴尬了，小婉紧张地看子坤一眼说：“我现在去买些吃的，犒劳大家。”

        绍华叫住小婉说：“蓝天开玩笑的，别理他。子坤今天来，自然是给我们鼓励打气的，让主席给我说说话。”

        小昭看着绍华，觉得他真是能屈能伸，上次处理超阳打架事件，他把功劳都让给了明礼，让明礼成为了为女生主持公道的大英雄。但只要是明眼人心里都明白，没有了绍华，明礼根本下不了台。

        如今也是，在实力上，他明明碾压陈子坤，但依旧对他毕恭毕敬的，是他太会演了吗？小昭告诉自己要讨厌绍华，这样她乱跳的小心脏似乎就平静不少。是的，这个办法好。

        陈子坤清了清喉咙说：“大家都是挑选出的学校精英，代表我们济川中学献爱心，你们的一举一动、每句歌声、每个音符都代表学校的形象，所以务必要尽善尽美！刚才芸彩就很好，严格要求自己，一一纠正错误。期待你们周六精彩的演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成为济川中学的骄傲。事成之后，我定会犒劳大家！”

        “说得好！”蓝天这小子又一马当先地鼓掌。

        子坤白了他一眼，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算了，看在绍华的面子上。原谅你刚刚给我的难堪。

        “那我们认真排练一次，让主席看看我们练习的成果。”绍华让大家把乐器都调好音，准备演出。

        小昭环顾四周，发现今天夏薇和李民不在，他们毕竟没有演出，不在也正常。看着子坤和绍华在专心聆听，小婉忙着拍照，大家都忙，而只有自己，对音乐一窍不通。是的，她能记得每个音符，但对音乐真是一言难尽。

        台上的芸彩璀璨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不仅长相甜美可爱、演讲更有一种温暖的色调，像清晨的阳光，柔和又舒服。

        小昭踮起脚跟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她想去看看夏薇和李民在不在附近。还想去看看这音乐楼，这个她从来不敢久留的地方。

        由于自己五音不全，所以每次来到音乐楼，她都十分自卑，但音乐的美好能让人心情舒畅，只要不是自己表演，纯粹当个听众，也是享受。音乐楼有很多个小房间，里面有人弹钢琴、有人拉小提琴、有人吹小号。在每个房间前，小昭都逗留了一小会，一旦里面的同学发现自己，便立刻逃跑。

        5点50分了，小昭看看手表，不知道舞蹈室的彩排结束没有，子坤走了吗？绍华走了吗？自己就这样溜走，似乎不太好，还是回去看看吧。

        推开舞蹈室的门，里面没人了。偌大的教室只有乐器无声地站着，那是繁华过后的落寞，而此刻的宁静让小昭有种曲终人散的伤感。

        她走到钢琴旁，用手划过琴键后，便坐了下来。刚刚芸彩演讲结束后，还弹了琴，弹的应该是《我的祖国》，那时自己已经离开了，只远远听到旋律。

        小昭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弹奏，也懒得翻动琴架上的琴谱，反正翻了琴谱也是错的，那就自由地弹奏吧，反正也没有人听得见。

        可小昭没发现，绍华回来了，他本来要离开的，但上完洗手间走出厕所时，那一道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影子很熟悉，影子在楼梯间一闪而过，实在太快了，他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小昭。便又走回来了，幸好自己回来了，否则也无法见到这一幕。

        小昭一曲结束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此时绍华推门而进：“原来你会弹钢琴。”

        小昭先是一惊，看见是绍华反而镇定下来。这男生每次都神出鬼没的，她已经习惯了，反正哪哪都有他，自己做坏事，他铁定第一个知道。

        “只是乱弹琴，这谁都会。”小昭有些沮丧地说。

        “你的每个音都是对的。”绍华回想起她弹奏的《我的祖国》，十分不解为什么小昭有此等能力，明明是在弹《我的祖国》，但弹出来又完全不是这首歌。

        小昭沮丧地道：“但每个节奏都是错的。”

        小昭刚想离开座位，绍华就把她按在椅子上。“你先坐着，让我想想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绍华又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到她身边。

        绍华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你每个音符的轻重、长短没有掌握好。四分音符弹成八分、八分音符又弹出全音符，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音准全对，节奏却全错。”

        “我都知道，你不用说得这么明白。”小昭虽然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问题所在。但没办法，这就是她，她神奇的大脑就是这样：记住了音高，就是无法记住节拍。一串音符进了耳朵，大脑就能把节奏自动改写。

        但听绍华这么评论自己，心里还是很难过。她站了起来，要离开这里，钢琴不适合她，上帝给你打开了一扇门，自然会关上你生命里的一扇窗，小昭并不贪心。

        绍华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下：“你跟我弹一遍，我们四手联弹，你跟着我的节奏。”

        小昭有些傻了，没听说绍华会弹钢琴啊？夏薇说彩排的时候，也只是说芸彩的钢琴有多厉害。

        “你会弹琴？”小昭有些不可置信地坐了下来。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绍华只是微微一笑，故意买关子。

        清脆悦耳的钢琴声响起，琴音饱含深情又干脆利落，绍华笑着对小昭说：“别看了，跟着我弹，我们从头开始。”

        四手联弹之间，琴音此起彼伏。

        最开始像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女娃跌跌撞撞地跟在妈妈身后蹒跚学步。是的，此刻绍华的目光温柔、眉宇间充满鼓励的神色，琴音轻柔缓慢，小昭似被母亲拉着小手慢慢前进。这琴音温柔，让她又似在母亲的怀抱，充满安全感。

        忽然旋律弹至激昂处，节奏明显加快，绍华温柔的目光一收，母亲温柔的身影随即消失。绍华的气场越来越强。之前温柔的身影化作一座巍巍高山立于眼前，小昭心中惊慌，节奏太快，自己的琴音开始凌乱了。

        绍华似乎感受到她心中的恐惧，微笑地望着小昭，并跟着旋律演唱起来：“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绍华这微笑，让她想起了爸爸。对，这巍巍高山是父亲的身影，爸爸最疼自己了，每次自己干了坏事，都是爸爸给她打掩护。“闺女，别怕，一步一步来，走到爸爸前面来。”

        此刻的音乐虽然激昂、气势宏大，但看着绍华的微笑、听着他温暖又低沉的歌声，小昭觉得这是他的爸爸，是他的靠山，便跟随绍华的节奏进入了激荡又振奋人心的旋律中。

        从前她演奏激昂的旋律，都会演奏得凌乱不堪，因为害怕、因为这些强烈的情感在她认知中，如出笼猛兽，在她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都太过强烈，都无法承受。

        旋律逐渐减弱，琴音变得优美而甜蜜，她忽又觉得置身在云端，洁白无瑕，又似有神圣的光辉照耀着自己，暖暖的，很舒服，这感觉像什么呢？

        看着绍华眼中开始出现笑意，蔚蓝的大海无数星光闪耀，一明一暗，这感觉像什么呢？荡秋千？是的，这感觉是在荡秋千，一明一暗、一上一下。绍华在她身后一推，她紧跟着就荡得很高很高，像是飞翔在天空之中。当落到地面，自己又被他稳稳地接住，这感觉很浪漫，就像是就像是爱情。

        小昭忽地一下惊醒，这种感觉太强烈，吓得她停下了手中的弹奏，仓皇地站了起来。

        绍华也瞬间从音乐中惊醒，故作镇定地问：“怎么停下来了？”

        小昭看着他，想起了他之前耐心细致地指导芸彩演讲，心中强烈的悲伤袭来，你对谁的指导都一样，我不要你教。

        绍华终于平静下来，又问：“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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