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答应了

强强的爹娘都不是本地的，当地再怎么看也是镇，粮油店、拔牙的、商场、超市都有，虽然假货比较多，而且人们喊的是“爸妈”，不是爹娘。

        强强的老家叫西村，真的在山沟沟里头，还不记事的时候，老头说村里每天只有一趟班车，错过了就等明天，或者骑车子出去。山都是土山，庄稼地很多，但现在基本没人种了，人也少，偶尔能看见放羊的，雪白的羊羔在黄土地上走走停停，留下一地的粪蛋蛋。

        老头没了，要回村里埋，找强强他娘。强强的眼睛肿的厉害，脑子也不活泛，葬礼都是项庄包办的，亲戚不多。强强站在很久没人住的院子里，看着冷清、萧瑟的村庄，脑子里是老头说的话。老头说他哥就是在这村里吊死的，离家不远的树，不知道今天路过没有。书上说，自杀也会遗传，老头的哥哥是自杀的，老头也是自杀的，一个心里不自在，一个身体不自在。强强是要来的，强强没有过自杀的念头。

        项庄拉着强强重新回到镇上。项庄本来想在老人坟前说点什么，张张嘴又没说，有些事情，不是死了就能接受的。距离项庄说的强强一个月后的生日早就过去了，忙的顾不上，累的顾不上。项庄开的是他的皮卡，车子过桥，桥下面的水很细很小，叶子盖上就能挡住。老头说这里原先的水很大很急，淹死过不少小孩，强强以前靠近河边，老头都会拿石头扔他。现在，河床上卧着一头黄牛，一动不动。

        项庄帮着强强把老头租的房子退了，能用的搬到了他屋里，强强以后跟他住。

        这段时间，店里一直是王二在照应，王二的手艺好，为人也很实诚，脸黑黢黢的，牙却很白，每次从车底下出来，强强都叫他非洲人。主要是王二懒得洗，老说一会儿还得脏，一脏脏一天，一层一层地上色儿。项庄不会，首先项庄是老板，一般的活都是强强、王二来做，他们忙不过来，或者干不了，项庄才上手，二来，项庄爱干净，每次脏了手、脏了脸，都洗得勤，店里也是要经常打扫擦拭，是强强见过最干净的修理店。但强强不喜欢，因为老让他扫。王二手里头是各种机械工具换着来，他手里头是扫帚、拖把、抹布换一天。

        今天店里只有项庄来了，他让强强在家里先歇一天，有空了把搬的东西归置归置。

        “项哥，对面粮油店的找你，来好几天了，她说打电话你不接。”王二站起身跟进门的项庄说道。

        “她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嗯，说人姑娘条件特别好，有文化还长得漂亮，我还看照片了。”

        “你喜欢？”

        “我喜欢啥，人家说给你的对象。”

        “行，我知道了，不用管她，你忙你的。”

        项庄进到后屋躺着，盯着天花板出神。刚眯的睡着，粮油店的李寡妇就来了，尖刺的声音直穿人耳朵，听着难受。项庄不想让李寡妇到后头来，揉揉眼皮往出走。

        “李姐，有啥事吗？”

        “哎呀，项庄你咋才回来，我这跑了好几天了，打电话你也不接。”

        “这两天有事忙，李姐是又要给我说对象了。”

        “让你猜对了，这次啊，条件是真的好，比我以前说的都要好，好在你眼光高，没着急答应，这不等来的更好。”李寡妇说着就把照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给项庄看，“看看，不错吧。也是大学生，刚毕业一年，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她爹王星星，卖豆腐的，盖的房子也大，家境也好。”

        项庄扫了一眼，没接过照片，坐到电视对面的椅子上，拿出遥控器换台，“李姐，你这每次比我都上心，不过以后不用了，我现在有对象了。”

        这话，一下就把李姐后头的夸赞词句全堵住了，王二也蹲门口扭头看，啥时候就有对象了？

        “你啥时候就有对象了？”

        “就前几天，我去我对象家里忙了。”

        “昂，你对象哪里人啊？”

        “他是三镇的，家里也可以，十几亩地，独门独院，也挺好的，比我强。”项庄看看电视看看李寡妇慢悠悠地说道。

        项庄说的没问题，强强确实是三镇西村的，也有十几亩地，只是没人种而已，独门独院更是没问题，虽然都是土疙瘩，但是大啊，院子里停5辆皮卡还能有空余，单就这点，就比他的小院子强。

        李寡妇看项庄的样子，听他说的条件，确实有些比不了，但还是不死心，“那，那姑娘啥文凭啊？”

        “文凭？比我强，他说的话，有些我都听不懂，很深奥。”项庄说的是强强的方言，有些确实听不懂，尤其是小山村的，跟外面沟通少，语言也封闭一些。

        李寡妇准备了一个礼拜的红娘话头连一半都没说出去，净说给旁边不顶事儿的人听了，心里堵得慌，看项庄的眼神也气哼哼的，没说几句就走了。

        王二蹲的脚有些麻，李寡妇一走，他也站起来慢慢跺脚，半坐在工具台上看电视，心里都是对项庄的羡慕和他对象的好奇。王二不知道比大学生还厉害的首先是硕士，然后才是博士，他想当然的觉得项庄对象是博士，戴着眼镜，一头长直发，手里时刻抱着几本书，说出来的话也是文绉绉听不懂的那种，出门肯定都是小轿车。强强知道项庄有对象吗？估计也不知道吧，项哥太能藏了。王二只知道强强回老家了，家里有事要忙，不知道项庄跟他一起回去的。

        晚上，项庄提着两碗羊汤、四个饼回家，强强正在屋里看电视。

        “强强，去拿碗筷，吃饭。”

        “好嘞。”

        电视上放的是综艺，一群人穿的花花绿绿，嘻嘻哈哈，强强很喜欢看，吃上一大口就抬头盯着看，嘴里的嚼完了，再来一大口。

        项庄把声音调低，碗里的已经吃完了。

        强强举着手里的饼看他，“哥？”

        “今天李寡妇给我介绍对象了。”项庄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一个饼，撕成小块泡在汤里。

        强强没说话，嘴里咀嚼的速度变慢，李寡妇每次见人都介绍对象，也给他说过，强强等男人接着说。

        “说女孩条件特别好，也是大学生，独生女，问我要不要。”项庄抬眼看看强强，继续撕饼，“我没答应，我说我有对象了。”

        “你说你对象是谁了吗？”强强把嘴里的咽下去，心里紧张，吞下去的食物像没找准位置，有点膈应。

        “我说我对象长得好，年轻漂亮，比我强，就是还没口头上答应，我等的有点着急。”

        “哥，我答应了，我答应了的。”

        “是吗？哥咋不记得。”

        “哥，我早就答应了，我都住进来了，还能不答应吗？哥，我就剩你一个了。”强强说的有些着急，眼眶都红了。

        “好好好，哭个什么劲儿，哥记着呢，逗你的，好好吃饭。”

        强强生气了，把碗挪的远一些，也坐的离男人老远，拿起遥控器，声音调的老高，听得耳朵都震得慌，偶尔扭头看人，项庄都在咧着嘴乐，开心得像个傻子，强强更气了。

        项庄虽然家里房间多，但是空床就他屋里有，其他房间的床，要么立起来贴墙放，要么就摆了很多东西，收拾起来很费劲，他也没想收拾，强强只能和他一块住，一起睡，吵架、打架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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