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运动会（四）

没过一会儿陈静怡就要去检录了，她报的项目是800米。阳灿项目太多就舍小做大，把重任交给了她。

        “开头匀速跑，别学我，你后劲可不足。”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最后阳灿她们还是选择去离终点近的弯道看，那里人比较少。比赛开始后，阳灿会陪她跑一个弯道，给她加油。

        第二圈的时候，速度明显减慢，陈静怡喘着粗气。其实看得出来，这次跑的比平时更快，目前她排在第五。

        最后一个百米直道两旁围满了人，阳灿挤不过去，想去绕道，就听见陈静雯喊了她一声。却在听不清后面说的话，环境太嘈杂了。

        最后她跑到终点时，就看见陈静怡跛着脚被人扶着走过来，膝盖上磕破了皮，还有一点沙子粘在伤口处。

        此时陈静怡脑袋已经晕乎了，双眼闭着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脑袋晕吗？诶，说话！”阳灿摇着她的肩膀。

        陈静雯摆摆手，说:“低血糖了，刚刚还被绊摔了，赶快弄去医务室。”

        “怎么没喝葡萄糖啊？”

        “我也不知道。”

        陈静怡像是一点劲都使不上，重量全压在扶着她的两人身上。

        李嘉乐和祁航在四班串班玩卧底游戏，抬眼就看见了她们。

        祁航立马手撑着草地站起来，跑了过去。

        阳灿看着他迎面跑过来，正想让他搭把手，

        她还没开口，祁航就拽过陈静怡的胳膊，蹲下身子，顺势把她背了起来。

        阳灿和陈静雯还有点懵，但也只能跟在他后面护着陈静怡的身体。

        陈静怡睁眼惊异看着他，把脑袋强撑了起来，不想把汗沾到他的身上。

        他途中不发一言。他穿着红白相间的秋季校服外套，瘦高的身材，肩头却很宽阔。

        这个角度，阳灿能清楚的看见少年侧脸的轮廓，干净亮堂。

        她在想，当时他冲过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揣着怎样的情绪呢？

        紧张？担心？还是热心？

        不对，阳灿晃了晃头，瞎想什么呢。

        到了医务室，祁航把人放在椅子上，医生给她处理伤口，陈静怡疼的把腿往上缩，才将眼睛睁开，眼睫毛湿濡。

        倒抽了口凉气，颤着牙向三个人道谢。

        祁航双腿分开坐在凳子上仰着头看天花板，阳灿见他不说话，问他怎么了，他淡淡的说:“有点重。”

        陈静怡:“……”

        女医生都忍不住笑了，“噗，这还能当人家面说？”

        祁航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瞥了陈静怡一眼，仰头灌水，两三口下肚，喝完了用手擦了擦嘴角。

        最后陈静雯留下来陪自己的姐姐，阳灿和祁航一起回了观赛区。

        在路上，两人安安静静的，祁航却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没写加油稿吗？”

        阳灿看他的眼神有些不解，想了想说:“不想写，喏，你听，他们都挑着高中的念。”

        他哦了一声又低下了头，自顾自哼小曲儿。

        阳灿想起来了什么，对他说:“本来我打算要背她的，你居然抢我风头。”

        他却咧着嘴笑了起来，带了一点嘲笑的意味说:“你背得动？”

        “小看我？朱明宇扳手腕还扳不赢我呢。”阳灿把袖子往上拉，握着拳头显出肱二头肌，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带着笑意，眨了眨眼，“要不咱俩扳扳？”

        他的手掌忽然盖在了她的头上，揉了两下，戏谑地说:“你怎么又菜又爱玩？”

        “赌一杯奶茶来不来！”

        “这样吧，你两只手扳我一只手，别说我欺负你。”

        阳灿歪着头，笑意更甚，“那你输定了！”

        两人把用来写加油稿的桌子收拾了一下，两人面对面坐着，他率先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支起，眼神示意可以了。

        阳灿看着他的手掌顿了一下，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她把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衣服轻轻握住了他温热的手掌。

        “握紧。”

        他的话像是炸进她耳朵里的烟花。

        阳灿别过头不敢看他的脸，害怕被看到因为使劲会露出狰狞的表情。

        他开始暗暗使力，阳灿感觉的到手掌传来的压迫力，斜眼看到他挽起衣袖露出的一截结实的小臂，脉搏位置的两根筋凸起。

        两人僵持着，感觉谁也不让着谁。她偷瞄了他一眼，那人除了收紧的手臂，脸上却一副轻松，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阳灿使出了蛮劲，好胜心再加上诱惑力，势在必得！

        忽然，她感觉到对方的手劲一松，他的右手砸在了她的左手掌心里，两只手往一边倒，她的左手猛地磕在了桌子上。

        她吃痛。

        他微皱着眉，阳灿兴奋地说:“你输了。”

        “我知道。”他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起身准备离开，“明天出去给你买。”

        “我要喝热的。”阳灿仰头看着他，一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等他走后，阳灿双手来回搓着，疼是真的。

        她定着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心里掀起的那阵海啸迟迟停息不下来。

        风吹过来，撩起的碎发扫过她的眼睫，她侧头看他走远的身影，久久的，移不开眼。

        而后，她从课桌抽屉里翻出写加油稿的作业纸，撕下一张，开始写。打算祁航开跑之前单独送上去，给学姐说说好话就行了。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阳灿穿着睡衣在阳台挂毛巾，空气中像是降了一层霜，她不禁打了个喷嚏，忙的关上阳台门。

        算了，今天要跑1500，穿短袖跑就够了。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毛呢加绒外套给自己穿上。

        艾佳却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子，好好的棉服不穿，非要穿米色风衣配纯白长裙，嘴上说的是:穿的好看点给灿灿加油！

        以至于去操场挽着阳灿的胳膊都直发抖，阳灿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

        初二女子1500米比赛在九点半，男子安排在十点半。

        快到九点的时候，阳灿把葡萄糖兑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喝了，拿了片卫生巾去了厕所。

        检录的时候，艾佳一直陪着她，艾佳还悄悄地跟她说跑道每段距离都有咱班的人给她加油，无论她跑到那都会有人喊她的名字加油，这确实让阳灿有些感动，更多的是期待。

        做热身的时候，阳灿把外套脱下来给打着哆嗦的艾佳披上，自己活动着筋骨。十一月份的天气也是够冷的，阳灿的脚脖子和胳膊都有些发紫。

        也不知道这太阳躲哪去潇洒了。

        这时候她感觉到腹部有些隐痛，不适地蹲下身。

        艾佳瞧见了忙问她怎么了阳灿摇了摇头，说:“小问题。”

        “不舒服，咱就不跑了。”艾佳执拗道。

        阳灿抬头不满的撅起嘴说:“你小看我？”

        ……

        比赛的起点就是终点，十几个人并排站在白线前，周围围满了人，邓茜茜就站在旁边，“阳灿加油！”

        阳灿有些紧张，回了她一个笑容，便做好起跑姿势，低头深吸了口气。

        阳灿当时的心里只有三个字:冷，紧张。

        口哨声一响，一排的人排成一列围着内圈慢跑。阳灿没有抢第一道，而是跟着大流匀速跑着，她还没有跑过五圈，自己也不知道撑不撑的下来，但至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起先还没注意，魏麟懿也参加了，但明明花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应该是代替上场的。

        第一圈看起来都很和谐，阳灿卡在队伍中间，真的像艾佳说的那样，每段距离都会有几个人给她加油，边上全是熟悉的面孔。

        “呼……呼……”本来她是闭着嘴跑的，想着冷空气呼进肺里会很难受，但是第二圈的时候呼吸就有些急促了。

        浅吸一口气，再长呼一口气，反反复复。

        冷冽的空气钻进她的喉咙里，干涩的紧，嗓子眼像是被很多针扎的刺痛，腹部也开始隐隐作痛。

        第四圈，场上开始分化，魏麟懿和阳灿速度不分彼此，其他的人都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阳灿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只分得清绿色的草地和红色的跑道，脑袋里的那根线绷紧了指使她沿着红色跑就可以了。

        周围的人和物都像是打了马赛克，但是她能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在给她加油，声音混杂，但还是能分清是谁喊出来的。

        她在想，有唐敬皓，有邓茜茜，有艾佳，还有宋铭超……好多人啊。

        但是双腿已经发软，很想停下来走一走，太累了，她这样想着。

        魏麟懿在弯道从她右方反超。

        阳灿看着醒目的1号数字，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不行，至少不能输给她！

        最后一圈了，所有人的体力都快消耗殆尽，阳灿咬了咬牙，迈大了步子去超过她。

        魏麟懿错愕地看着阳灿的背影，眼睁睁看着她跑的离她越来越远，腿脚想再发力却只能靠着毅力向前慢慢跑着。

        这已经是最后一圈了，阳灿模糊的视线看得到终点围满了人，看得到裁判拉出的红线，艾佳在最后一段距离陪着她跑，边跑边叫她:“快，要到终点了！”

        最后阳灿闭着眼冲过最后一段距离，扑进了人潮，几个人把她身子架起来，让她不能坐。

        艾佳挤过人群去给她递水，那是阳灿第一次感觉到手都没有力气拿水杯，右手哆哆嗦嗦的，水洒在衣服上，邓茜茜忙去喂她，给她顺气。陈静怡有些不方便，跛着脚给她穿外套。

        喝到第一口热水后，她的喉咙才感觉到一丝滋润，嗓子的腥甜味弥漫在口腔里。

        低哑的嗓音说不清楚一个字，此刻她难受的要命，被她们扶着转路，给腿部一个缓冲。

        像是个瘫痪人士一样双腿站不住地，脸色惨白，气息不稳。

        ＊

        祁航正在喝葡萄糖，侧身便看到了阳灿一行人走过来。

        她已经缓过来了，没有让人扶着，弓着腰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要加油啊，这破比赛可累人了。”带着喘气声，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祁航蹙着眉点了点头，“你拿了第一，那我也得拿个第一。”

        阳灿举起拳头轻锤了他的肩膀，扯出一个笑，“行啊，我在终点等你。”

        而后她疲惫的坐在了草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累的不想说话。

        他垂眼看着她发紫的脚踝，啧了一声。

        “你外套呢？”

        “刘璐那儿，等会儿就过来了。”邓茜茜解释道。

        祁航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陈静怡几人对着祁航的背影喊加油，几个女生都兴奋不已。

        过了一会儿，刘璐慌忙跑过来将外套裹在阳灿身上，阳灿这才磨蹭着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慢慢站起来。

        “嘶。”双腿还有些软。

        阳灿向她们挥了挥手，“你们先过去看吧，我去找他。”

        几个女生蹦跶蹦跶的走了。

        她在原地张望着，看到一列队伍被志愿者带着头往起点走。

        祁航穿着一件白色圆领卫衣，瘦高的身形在一群小矮人里尤为突出，可能也不只是身高，还有样貌。

        阳灿攥着昨天写的加油稿，绕过他们的队伍，跟着祁航并排走着，“中途要不要喝水？我跑的时候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

        “不用。”

        阳灿哦了一声，转身跑去了主席台，跟过审的学姐说了些话，将加油稿递给了她。学姐最后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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