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厅内在进行煽情环节，灯光暗下来，舞台显示屏上放着光映从成立以来的历程，背景音乐是《一路逆风》。

        陈音佳回到位置上时，这一桌子上好几个人都哭了，相比之下，她反倒是最正常的。

        后来上去表演那个《我爱画画》的朗诵时，声音清亮，一本正经。

        “我爱画画，画画使我进步。”

        “我爱画画，画画使我致富。”

        她本来就长得可爱，还这么假正经地念台词，一开口就逗得大家笑。

        幸好姜楷枫之前就是说说，没真来看。

        散场比预计晚了点。

        这次节目让陈音佳狠狠刷了存在感，一些不太熟的同事在离开前都跑来跟她说笑两句。

        老肖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就说这节目适合你，录像了，回去发你。”

        “还是算了。”陈音佳无奈，“下次年会我提前跑去外地，今天感受过企业文化了，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他俩在厅内靠近舞台的地方，金娴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张望了一圈，最后看见她，远远比了个出来的手势。

        陈音佳快步走过去。

        “娴姐。”

        金娴指了下外面走廊：“他在外面等你。还要我送你回吗？”

        “不用了。”陈音佳道，“他送我回吧。”

        “好。那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放心。”陈音佳笑笑。

        她穿好外套，拿起包，出门就看见了走廊上的男人。

        已经换了身衣服，不是西装，穿着黑色运动外套，里面是暗红连帽卫衣，很张扬，比西装适合他。

        这条走廊上只有一个宴厅，他站在那，散场离开的光映同事都忍不住打量，猜测是在等谁。

        明明他在低头看手机，但陈音佳一走近便被察觉，还有五米的距离，他直起身。

        “走吧，回家还是吃东西？”

        “回家吧，吃饱了。”她浅笑着，“你们家美食吃完，哪里还吃得下别的。”

        姜楷枫像是笑了下。

        “我会帮你告诉厨师的。”

        两人一路，引得光映众人频频回望。

        但陈音佳稳得住，不动声色，姜楷枫就更加不会在乎了。

        一直到电梯前，等电梯的光映同事站了一群，有人忍不住问。

        “iris，这是你男朋友啊？”

        人群里，之前那个线助实习生也在往这边看，不过看的是姜楷枫。

        陈音佳想起来，在同事们眼里，她是个非单身人士。

        “不是。”陈音佳笑着，“是朋友，顺路。”

        姜楷枫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像是默认了。

        同事见不是八卦，便不多问了。

        “哦对，你车被撞了是吧，还没修好啊？”

        “还没有，应该要等下周吧。”陈音佳手揣在兜里，笑得很乖，“不过我也不出门，影响不大。”

        因为有她同事在，姜楷枫一直没说话，听着他们聊天。

        他发现这姑娘的脸真的太会骗人。

        以前跟他在一起时没这么明显，可能是比较熟，放得开些，这会跟其他人在一起，她就看起来特别乖。

        到停车场，陈音佳跟同事笑着道别，站在边上等姜楷枫把车开出来。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上了车也没话。

        陈音佳在低头看手机，姜楷枫开车。

        直到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姜楷枫忍不住开口。

        “陈音佳。”

        陈音佳抬头看他，无声询问。

        “你别……”他无奈笑了下，“这么怕。”

        措辞不太准确，陈音佳也轻声笑：“我没有。”现在冷静下来，她便很坦诚，“我只是不知道能说什么。有点意外。”

        也有点可惜。

        “意外？”姜楷枫笑着，扫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陈音佳摇头：“没有。当时只是觉得太暧昧了，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我是啊。”姜楷枫大方承认。

        红灯转绿，刹车松开，车直行往前开。

        “嗯……”陈音佳思考着怎么说，摁灭手机，看着前面那辆车的尾灯，“喜欢和有意思在我这不太一样，我当时以为你只是想随便试试。”

        姜楷枫听懂了。

        他笑着问：“那现在呢？”

        “现在啊，你不是认真的么。”

        有一瞬间的沉默，他笑意散了，嗓音偏低，听不出情绪，反而有点撩人。

        “嗯，是。”

        不是因为正好频繁接触就想随便试试，不是试探暧昧。

        而是很认真的，喜欢。

        她想起在休息室跟他对上视线时，那双眼里挣扎翻涌的情绪。陈音佳不太明白，从国庆到现在，将近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有那么认真的情感吗。

        她想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或者为什么，但现在开车在路上，她不敢问。

        于是她暂时按下那些疑问，浅笑着：“那谢谢啊。”

        谢谢你的认真。

        姜楷枫笑了声，在开车，没再说话。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降下速度。

        她道：“开进去吧，六栋一单元。”

        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他降下车窗，保安看见陈音佳的脸，点头放行。

        难得是陈音佳在副驾驶上指挥他，停车场里的减速带太多，车开得很慢，两人都知道停下来就该发生点什么对话，但现在也只有她在出声说该怎么走。

        最后在单元楼电梯间的门口停下。

        换挡踩下脚刹，姜楷枫放松倚在靠背里，转头看向陈音佳。

        “现在能聊了吗？”他带着点笑。

        “嗯。”

        车内开着不弱的暖风，温暖干燥。

        对于陈音佳而言刚好的温度，对姜楷枫来说还是太热了，他刚上车就脱了外套，此时一件暗红色卫衣撸起袖子。

        “那我能问问，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是他独有的语调，断句间停顿明显，“现在。”

        是意料之外的话。

        陈音佳眨了眨眼，突然就抿起一点笑。

        “笑什么？”他问。

        “觉得这种情况还挺有意思的。”陈音佳道，“不是要回应，而是给我一个问题。”

        姜楷枫轻笑，听起来还是松散的：“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我啊，不需要回应。”

        他是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不是刻意引起她愧疚或者想要得到什么，陈音佳能感受到，于是也放松下来。

        “严格来说，是现在。”她道。

        她笑了笑，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

        “跟你在一起很轻松。我们没有利益关系，我可以不用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不用思考什么话能不能说。甚至因为是朋友，可以随时找你，不用怕亲近被误解成暧昧。”

        姜楷枫明明还是那副张扬的样子，可他很安静地在听着，安静得不像他。

        “那种状态下我很轻松，我以为你也是。”

        陈音佳看着他。

        “你是吗？”

        她那双眼睛一直都很干净，干净到很难相信是一个24岁女生的眼睛。

        被她看着，姜楷枫坦诚：“之前是。后来知道喜欢你了……”他顿了顿，“一边生出杂念，一边又怕你看出来。说真的，有点难受。”

        陈音佳笑了。

        “什么时候喜欢的？”

        姜楷枫挑眉：“你猜？”

        话落，又在她的目光下轻笑，坦白道：“第二次去射击场的时候。”

        就是上周的事。

        明明没多久，那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总像压抑了很久一样？

        陈音佳想不通，于是又问：“为什么啊？”

        “嗯？”姜楷枫没听懂她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陈音佳犹豫了一下，“不会是我说以前喜欢过你，吸引了你的注意吧？”

        姜楷枫微怔，继而好笑。

        “不是，放心，跟那些没关系。”

        “至于为什么……”姜楷枫顿了顿，轻啧一声，“这么夸你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你想听？”

        “啊，算了。”

        她说算了，姜楷枫反倒想说了，只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了半天才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静江我说的话？”

        陈音佳想了想，从记忆中找到一句比较符合条件的话。

        “你说你很羡慕我。”

        那天他没说透，但陈音佳听懂了。

        他们这群人，父母大多是自己创业的，也注定他们会进自家公司，所以不用有理想，随便怎么长大，最后归宿都一样。

        而姜楷枫大概，不喜欢他现在在做的事，所以才会羡慕她。

        “是佩服。”他纠正。

        昏暗逼仄的地下停车场里，陈音佳的眼睛却像是一片澄澈的湖，看见了什么，里面便映出什么，没有其他东西。

        “有时候觉得你很天真，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但你又不是。”他笑了下，“我经常想，怎么有人过了六年都没什么变化。”

        很难说这是不是夸奖，至少陈音佳没听出来。

        只是有些惊讶于，原来这句话在他心里是用来形容她的。

        “你就像从高中一下蹦到了现在，长相没变，性格也没什么变化，那时候想做的事，现在也真的在做。”

        就好像时光从身边走过，悄无声息改变了无数人，却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太干净了，也太强悍了。

        像一颗在尘世间游走的珍宝，任何能看懂的人都会想要的。

        姜楷枫舔了下唇，低笑，说出了最大胆的一句话。

        “你问为什么喜欢你啊，我还想问为什么不呢。”

        他经常想，要是换个人来，也不可能不喜欢她。

        他只是比其他人更了解她一点。

        陈音佳有点愣。

        白皙的脸上泛出胭脂色，长睫一颤一颤的，偏偏她自己无所觉，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映出他的影子。

        给姜楷枫看得忍不住避开视线，喉结微动，却笑意加深，故意逗她。

        “陈音佳，脸红了。”

        被他提醒，陈音佳下意识垂眼，知道这只是掩耳盗铃，只好笑着承认。

        “你这太直白了，顶不住。”

        这话诚实得可爱。

        他笑了声，目光从外面停的那一排车上划过。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不问的话我先说？”

        “你说。”

        陈音佳撩起头发，顺便摸了摸有点发热的耳根。

        “说喜欢你，只是想告诉你，不用回应。”姜楷枫半个身子转过来面向他，“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屈起的一条手臂扶着座椅靠背顶端，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含着笑问。

        “我想追你，行不行？”

        似乎有远处的车在鸣笛，混着记忆中下课铃和小吃街的叫卖声。

        某些字连成句，穿过无数春夏秋冬的片段抵达此刻，笑音里融进温度，在所能感受到的每一处蔓延开。

        记忆中的少年一头深蓝短发，穿着校服，和眼前的身影重叠一瞬。

        陈音佳抿着唇，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道。

        “你可以随意一点，别怕太暧昧，不用时刻想着把握距离。我不会得寸进尺，不会曲解你的言语举动。”

        ——所以别躲他啊。告诉他，他会退。

        “我不是为了给你压力才告诉你的，不要有负担。你之前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放松的话，以后只要保持就好了。”

        ——只要保持轻松高兴就好了。

        说这些话时，他在笑着，但没看陈音佳。

        半垂着眼，唇边弧度很深，很帅气，但耳根有点红，于是所有不驯消弭殆尽，原本存在攻击性的五官露出最无害的一面。

        不像24岁，像十来岁的小男生。

        太温柔，也太赤诚。

        陈音佳知道自己该拒绝的。

        她怕回应不了这样的感情，让他付出太多沉没成本，最后再告诉他不行，把原本坦诚的关系弄得一团糟。

        但是啊……

        陈音佳想，真的有人能拒绝吗？

        这样的告白。

        说出口的人是姜楷枫。

        错过六年等来的喜欢，如果再拒绝，真的好可惜。

        于是，在热血冲上脑的瞬间，陈音佳听见自己说：“好。”

        ……

        到家之后，陈音佳坐在沙发上发呆。

        视线从对面墙上的周边日历，移到了工作台架子上的hellokitty永生花。

        最后闭上眼，仰靠在沙发上。

        她其实没有那么不想谈恋爱。

        只是长大后，大家恋爱总是目的先行，先有目的再有了解。

        好感来得太轻易，喜欢又太吝啬，人们总是用暧昧作为缓冲。

        但她很讨厌暧昧，讨厌目的先于了解。

        讨厌心知肚明的若即若离，讨厌无法确定，讨厌只是出于‘可以接触试试’产生的关系。

        在她心里，喜欢是更认真一点的东西。

        建立于了解之上，建立于相处之上。

        不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触，没有暧昧不清的言语和举动，真的彼此了解后，确定的喜欢。

        所以她知道姜楷枫是认真的。

        所以无法拒绝。

        成年人习惯将真心藏起来，但却永远会被别人的真诚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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