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季禾子赶回家时，周一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沙发上了。像个严肃的观音菩萨。

        她听到声响，侧过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季禾子。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

        “……”我能不能不过去？

        据她了解，周一表现的越正常，代表她越不正常。

        慢慢悠悠的摸索到另一张离她最远的沙发上，轻轻的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我坦白，能不能……从宽处理？”

        周一睨了她一眼，“再说吧。”

        “我，我们是前段时间才重新联系上的……”周一的咳嗽声打断她的发言。

        是周一在提醒她，这一块她并不满意。

        季禾子get到她的意思后，迅速改口：“八月份……不是，五号。嘿嘿，八月五号来着。”

        后面的内容和杨少华说的，再加上她偶尔几次看到的，没有太大的出入。

        没说谎的话，暂且放过她。

        “交代完毕，望组织做宽大处理，手下留情……”眨巴着眼睛。

        我都老实交代了，一一应该没理由不手下留情吧。

        继续眨巴眼加撇嘴。

        周一偷偷扫了一眼，装作是盘坐的太久腿麻了才换的姿势。其实是为了在换坐姿时，悄悄用手捂住嘴巴偷笑。

        卖的一手好萌。

        瞬间便恢复成严肃审问的脸。前情提要已经审问清楚了，现在应该进入重要环节了。

        屁的宽大处理。

        正声道：“季禾子，你是在试探我吗？试我会不会一气之下反而答应了你，或者说试我会不会因为心软而放过你。”

        一针见血，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大不了被罚洗碗、打扫卫生等等，她多坚持几天，周一总是会答应她的。

        “你非常清楚我的态度，随随便便的其他人，我举双手赞成，只要你喜欢，对方再穷我都能让他成为有钱人。但是陈南一，不可以。”

        “什么我都可以随你喜欢，在这件事情上，我坚持。”即使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垂着头，看不见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几秒钟，抬头冲她笑了笑，说：“好，一一放心，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周一简直要被她气的吐血身亡了，哪怕她坚持自己呢？哪怕是冲我生气发脾气呢？

        总之就是不应该说好，答应她。

        “放心，放心、放心……”低声重复说道。猛地站起身，疯狂抓了一把头发。

        看向电视柜上方的那张相框，是她们的合照，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时的她们脸上都还带有婴儿肥，稚气未脱，穿着兰溪附属中学的校服。随心所欲的笑着，不知世事无常。

        “我怎么放心？高中、大学，毕业后就删好友，换电话号码，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高中的时候为了他不要命的学，每天睡两三个小时，一定要考去京大；毕业后为了他一意孤行的定居原城；后来甚至为了他搬到他哥哥的隔壁住；还有那间画室。”

        “季禾子，你哪一条、哪一件事让我放心了？”

        “不就是因为他那只破手吗？值得你把你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吗？他自己本人都没你在意。要不我把你的手移植给他，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我说的这么严重，她应该会生气的吧！

        果然就看见季禾子的拧紧眉头，嘴唇微抿。“周一，你别这么说他。”

        呵呵呵，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没他重要……

        本来只想装装样子逗她生生气，最后却把自己弄的生气了。用力的“哼”了一下，季禾子稳如泰山，没有反应。

        又尝试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这下她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她，眼底一片疑云。

        狗，这还看不出来我生气了，我真生气了！！！

        立马拎上她的小包包夺门而出，用上抛铅球的力气关上防盗门。

        叫你重色轻友，这次我再找你，我就是那条狗！

        整个过程，发展极其迅速。快到连季禾子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周一已经不在了。

        医院又有事了？

        上一秒还是闹哄哄的房子，下一秒钟只能听见钟表转动的声音。她不喜欢房间里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习惯性的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让房子里变得“热闹”起来。

        临睡前突然接到高中班主任周斯燃的电话，询问她是否有时间回兰溪一趟。希望她能代表附中的知名校友，在开学典礼上发表感言。

        从学校毕业有些年月了，还是忍不住吐槽附中喜欢在国庆假期举行开学典礼的习惯。

        “附中的校长真是有病，放假放一半让我们回学校参加开学典礼。”

        “谁说不是呢，正正好国庆放第四天的时候。校长怕不是担心我们玩七天的话会找不到学校的位置哟，还让我们回来温故一下。”

        “哟，不错哟，竟然知道温故这个词语。”

        “那是。话说你们班上台演讲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学校老师都自动默认是班级第一名上去，谁还有的选。我们班可是有全年级第一的大佬，南锦屏。”

        “是是是，说的像是你上去讲话一样。诶，喏，站在地中海旁边那个，也是你们班的吧。真是可怜，每次表彰大会都被地中海拉上去当反面教材。她这次犯啥事了？”

        “迟到被抓了，她确实挺惨的，天天被人盯着骂，要搁我身上，我肯定受不了，早转校了。”

        激情四溢的教导主任朗读着从网上抄下来的热血文章，用他那带有兰溪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很是滑稽。

        一阵大风吹飞他的热血文章，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呃，那个。话不多说，我的演讲部分就到此结束，下面有请高一一班的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大家欢迎。”

        地中海的旁边站着那位因迟到而被批评的女生，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袖和黑色的运动风长裤。

        小巧的身高，加上校服的独特魅力，显得她更加……矮小。五官算不上精致，但胜在皮肤白，勉强归类为耐看型的。

        “季禾子，你还不下去，站这当人形立牌呢。”

        “yes，sir。”声音洪亮，响彻整个操场，还有阵阵回音。面朝着他做了个不标准的敬礼姿势。

        地中海被她搞笑的动作逗笑，作势要踢她。季禾子屁股一扭，脚底跟抹油了似的，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本来按照她的身高应该站在第一排，但是她不想站在离地中海那么近的地方，被迫听演讲可谓是无聊至极。

        她晃悠到班级队伍最末尾站着，有前面个子高的男生帮她挡着，她在底下搞小动作，别人也瞧不见她。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英语单词本，背着背着，感觉晒的她都快要中暑了。

        比较了一下太阳的位置，她背对着站在高个子的身后。既晒不到她又帮她打光。

        一举两得，我真是个可爱的机灵鬼。

        突然间一道阴影打在她的单词本上，被地中海已经抓出条件反射来了，动作迅速把单词本藏进校裤口袋里。

        万一被他抓住，又要批评她不尊重同学了。

        “主任，我有在认真听演讲，就是脑袋有点晒，所以才……嗯？不是地中海？”回头仰视他，见是一张陌生的脸。

        幸好不是地中海。不过……这人是真高，她脖子都快仰成九十度了。

        “同学，你几班的，是不是走错班级了？这里是高一八班。”

        话说为什么他不穿校服没有被抓？不是说只有宿管阿姨才会偏向男同学的吗？

        哼，地中海也叛变了！

        “班主任说你是我的同桌，让我来找你，等结束后带我回教室。”他面前的矮子有一米五吗？可能都没他腿长。

        “哦。”他就是那个我已经迟到了一个月的转校生同桌啊。好奇的偷偷瞄他的脸，怎么脸长的有点模糊呢。

        陈南一低头，她低头看书的样子显得她更矮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询问她：“请问你是跳级上的高中吗？”

        “噗……哈哈哈哈。”前排的人一直在偷偷听他们的谈话。

        “笑屁啊！”季禾子毫不客气地向他们二人的被人一人挥舞了一拳头。“这位……你叫什么名字？”

        “陈南一。”

        “这位陈南一同学，请问你礼貌吗？你以为在问题前叫上请问两个字就礼貌了吗？”

        等会儿一结束我就跑，才不带你。

        何世杰向后倾，小声提醒他：“陈南一同学，这下你可完蛋了，季禾子同学出了名的记仇且最讨厌别人嘲笑她身高了。”

        “我只是好奇，没有嘲笑她。”

        季禾子冰冷的声音，又不解气的瞪了他一眼。“好奇也不行。”

        “季禾子，不准在底下讲话，要给予同学尊重。你不要以为你躲在最后面我就看不见你了，等会儿再说你。”

        她每天都要被地中海整崩溃了，又不是只有她在说话，为什么只说她一个人。

        一群男人欺负她一个，算什么男人。

        陈南一听见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着些什么，但可能是距离太远了，他确实没听清楚。

        如果此刻季禾子拥有读心术，她一定会蹦起来打他的脑袋。

        “他肯定是在我身上装了监听器，我这么矮，他这也能看见。哼，我要写举报信举报他。”

        陈南一撇眼，摇了摇头，幼稚鬼。

        黎俊站累了，和何世杰一起蹲在地上歇一会儿。“安啦，这次没请你上台就已经很好了。”

        “下面有请高一八班的陈南一同学上台发表感言。”

        “谁？”三人异口同声。接下来三颗头颅整齐划一的同时转向看着他们身旁的人。“他？”

        艹，不是说好不要叫我上去吗？

        “怎么？你想上去，要不我跟你们换？”

        “不不不……”三人齐刷刷的摇头。

        陈南一刚迈出去一步，回头瞧见他们聚在一起幸灾乐祸的嘴脸。

        “怎么会不是南锦屏？”

        “不知道，”反正他是旁观者，他挺高兴的。用手肘拐了拐季禾子，“别气了，咱们有好戏看了。”

        黎俊最近迷上了思考者，手呈拳头状抵在下巴上。“你们说？会不会打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嘿嘿，很有可能。”

        陈南一出声提醒他们，他人还没走。“请问，季禾子同学，我怎么上去？”

        关我啥事，才不告诉你。

        季禾子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蹲在地上和他们讨论南锦屏到底会怎么报复新来的转校生。

        他们讨论的十分激烈，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正在向他们靠进。

        教导主任在上面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从原城转来的同学上台，就让十班的学生代表先上台发言，他下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刚靠近准备和陈同学打招呼，就听到陈同学的友好救助，可是他求助的对象季禾子同学并没有回以他同样的友好。

        他谄媚的笑，“陈同学，你放心，季禾子同学这类学生在我们学校是特例……个例，学校里都是乐于助人，善良友好相处的，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陈南一无语望天，他平生最烦别人冲着他笑，还笑的那么猥琐。忍住内心不悦，嘴角勾起僵硬的笑：“我相信主任。”

        让陈同学退后一步，免得误伤到他。他们聊天时声音很小，季禾子三人讨论的很投入，就连地中海站到她旁边也没有意识到。

        在开大会时拉帮结派，不帮助新同学，无视新同学的友好救助……

        他眼底冒着火气，打算看季禾子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

        突然她感觉背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不舒服。抬起左手想用力打在不舒服的地方，以痛治痛。

        “啪叽”一下，声音很大，奇怪的是她身上一点痛感都没有，手感肉肉的，还有点油油的。

        何世杰和黎俊惊恐万状，不敢相信他们看到了什么。

        季禾子刚刚是打了地中海一耳光吗？

        震惊！！！

        季禾子感觉到不对劲，从他们的眼神中，她感觉她背后可能站着的，要么是一个丑八怪，要么就是个怪兽。

        总之，她是不可能回头的，回头她就是个傻子。

        陈南一双手插兜，站在五米开外看好戏。他也是没想到有人能勇敢到打教导主任，现在看来这学校还是挺有意思的。

        随即，在三人的注视下，季禾子十分冷静的站起来，认真听起了学生代表演讲。

        地中海脸色十分难看，“季禾子同学，转过来。”

        “不要，我身后有丑八怪，刚刚都把何世杰和黎俊两位同学吓到了。”

        教导主任深呼吸一下，忍住，微笑，她还是个孩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行，”保持着微笑。不妨碍他嗓门的发挥，吼道：“你们三个，跟我去办公室。”

        季禾子仍旧不回头，问道：“主任，为什么？你这样让我们怎么跟后面要上台发言的同学相处，我们要给予同学尊重，我要在这儿听演讲。”

        才不跟你去办公室写检讨。

        两名男同学：……（如果可以，他们想把季禾子的嘴巴堵上。）

        陈同学：她到底是想写几千字的检讨？他看不穿。

        “是吗？那你刚刚有听到陈同学在请求你的帮助吗？”他咬牙切齿的说话。

        她点头，“听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帮助他呢？”

        “他说我坏话，我不愿意帮他。”嘟嘴说道。

        教导主任：……（好想打人）

        陈南一担心他要是再不打断，断的就是他同学写检讨的手了。“主任，请问季同学能帮助我了吗？”

        “能，怎么不能呢？你们现在就上去吧。”前一秒被气的急需一颗速效救心丸，后一秒便笑盈盈的和陈南一说话。照何世杰的话说，他完全可以胜任川剧变脸的传承者这个角色。

        光速变脸陈南一不感兴趣，他他比较期待季同学的回答。到底是会坚持不愿意帮他呢，还是成为一个乐于助人的优秀学生。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为俊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弯腰鞠躬，压低姿态走到新同学的旁边。

        一手伸出去指引方向，另一只手放在腹部。“陈同学，这边请。”

        “多谢季同学。”

        主任满脸欣慰的看着互帮互助的同学情，“同学之间就应该这样嘛。”

        拎着皮带往上提了提，转头对旁边站军姿的两人说：“走吧，两位，别站军姿了，请你们去办公室喝茶。”

        何世杰挠了挠头，憨笑：“地……主任，不用，我们不渴。”吓死个人，地中海差点说出来了。

        黎俊：“就是，不渴，我们一点都不渴。”

        “废话那么多，真当请你们去喝茶？麻溜点儿。”冲他们吼道。

        耳边响起主任骂人的声音，偏头却瞧不见季同学露出愧疚感，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不关我事。

        “嘁，还以为你会留下来陪他们一起受罚。”

        “我脑子挺好使的。”言外之意：笨蛋受罚才一起。

        她停下，抬手给他指了指路线。“等他下来，你就从这儿上去。”翘起一条腿放在第三节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单词本，接着被打断的地方继续背了起来。

        陈南一等的有些无聊，他站的位置刚好能被太阳晒到。两颊泛起红晕，抬手遮挡太阳。

        原城的十月份已经入秋了，但这边还是和七八月份夏天一样，天气炎热。

        他想往里面移动一点，可是楼梯很窄，站下两个人后只有一点空隙。完全不够他挪到。

        没办法，只能用手挡着，祈祷上一个人快一点结束。

        “他好像快结束了，你先站在里面来吧。”她后退一步，和陈南一换位置。

        其实陈南一没有想通她说的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他实在是被晒得受不了了。站在里面确实舒爽了很多，连呼吸也顺畅了。

        等脑袋冷却下来，可以正常运行。想到他站在刚刚的位置上也可以上去，对他并没有影响。

        可是他刚刚做了什么？竟然答应让一个女孩子替他去晒太阳！

        这在他从小学习的绅士礼仪里所不能容忍的。“唰唰”两秒钟，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比刚刚被晒的还要红的多。

        不好意思的开口：“还……还是我站外边吧，太晒了。”

        “不用，我懒得换了，太阳挺舒服的。”许是她站久了累了，拍拍台阶上的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撑着下巴说话。

        因为他妈妈的缘故，他很早就知道女孩子有的时候喜欢说反话。可他现在听不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晒太阳，还是找的借口这么说的。

        偷偷摸摸观察了她好一会儿，都没见她露出异样，便以为她说的是真话。

        季禾子等他一走，立马换了回去。“真的晒死人。”

        后来这件事被重提时，他才知道喜欢晒太阳真的是假话，没有女孩子会真的喜欢晒太阳。

        季禾子实在是于心不忍，他细皮嫩肉的要是被晒坏了，很影响她上课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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