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陷阱

盼着日子过日子，日子就过得格外的慢；但要是真到了那日子，又好像只是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腊月二十九，未央宫里的下人们虽不知道内情，但见得梅剪雪从一大早就春风满面地收拾起来，屋里的丫头翡翠、玳瑁早已布置好了华贵衣物装饰，茯苓、桔梗这几个有身份的宫女也大操大办的像有什么喜事。这些下人都是在未央宫办久了事的，知道梅剪雪曾经被废后，后又起复，这样一猜，想来皇上恢复位分的旨意怕是要下来了，大家也都长舒一口气。宫里长夜寂寞，宫人们无事可干，也就惯爱嚼舌头根的，这几个月皇上一次也不来未央宫，眼看着跟梅剪雪是淡了，有心思活络的已经打算找个由头到别处去当差。另侍新主，自然不大受人信任，到别的宫里也是下等奴才；若是旧主能够起复，那自然再好不过——因此不管是为了主子的前程的，还是奔自己的前程的，如今满宫里都是喜气洋洋。

        梅剪雪选了绯红色的吉服，喜庆又扎眼，穿起来格外精神，配上外镶雪白织花缎的扫雪貂皮大氅，衬得人更是娇媚如春花秋月。翡翠给她梳了一个高高的云髻，辅以双飞孔雀金钗装饰，雀羽尾端的珍珠直垂到耳后；又将脑后一束头发分为两股，与吉服同色的发带绑作辫子，再盘上去用六根各色宝石金簪定住。玳瑁擅妆，这天早上从洗脸开始就换了添了桃花的水，说是养颜润色，再以细腻水粉抹匀上脸，以螺子黛描眉描目，点上花钿、唇脂，整个人又显气色又格外的美艳。

        妆造已毕，翡翠伏在梅剪雪耳边悄悄笑道：“娘娘今天这一身，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只等着皇上的旨意下来，咱们把这孔雀金钗换成凤凰金钗……”

        梅剪雪笑道：“小丫头片子，还不去看看早膳做好了没有，说不得皇上要过来跟我共进的。”

        但莫说是早膳，就连午膳皇上也没过来。按理说废后再立，颇有许多规矩，乾元殿那边也该早些准备，且该有皇上贴身的人过来说一声，要么是鹤吉，要么是延春，但直到午时，仍然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午膳时间已过，梅剪雪仍然粒米未进，仿佛自己候着不吃饭，皇上就能被等来似的。

        茯苓瞧着不对头，打发底下的宫女去问问章台殿那边怎么样了，宫女回来说：“皇上命琅妃操办年宴，徐嫔协理，她两个早几天就搬去看花台理事去了。”问章台殿的下人，也是一问三不知，茯苓犯了难，想着底下的小宫女终究不晓事，便让桔梗过去看花台瞧瞧。桔梗去逛了一圈回来，说看花台那边回复说今年宴请了外国使节，守卫格外森严，未被邀请的宫人并不能进入。

        茯苓睁大眼：“什么叫‘未被邀请’呢？”

        桔梗扯着她道：“姐姐，我这几天心中总是惴惴的，怕出什么事，今天一思量，可不就是这桩事么！皇上……皇上他似乎并无意起复咱们娘娘，咱们是不是被骗了？”

        茯苓远远看了一眼梅剪雪，她喜怒都在脸上，早上还欢欢喜喜的，这时候见皇上还不来，脸已经慢慢沉了下来，再白的粉也盖不住阴翳。“是我的疏忽，那天从内务府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何以庆公公悄无声息换成了万公公，又与他们章台殿的人那般相熟？看那样子，这万公公就是徐嫔荐上去的，那庆公公的死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怎地竟栽到我们娘娘头上，好一个巧舌如簧的毒妇！”

        “旁的都不说了，那这下怎么办，按我们这位的脾气，是要出大事啊！”桔梗急道。

        茯苓叹道：“我本来觉得娘娘要了颖贵妃的命，颖贵妃出身不高，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孰料皇上竟真因为这事跟咱们娘娘生分了。这徐嫔还从中作梗，明里对咱们娘娘好，暗里不知道做什么手脚呢，心机城府比那什么顺嫔、仪嫔的深多了。只怕这下要先把咱们娘娘稳住，不让她去年宴上闹才好。”

        两人商议了一番，回来向梅剪雪回禀：“那徐嫔忙得脚不沾地，仍抽空告诉桔梗，对不住娘娘，因今年宫里年宴请了外国使节，咱们的家务事不便宣扬，要防着他们当个不得了的事情拿出去讲，这反而对娘娘不好，因此临时取消了诏书。徐嫔说了，等年宴一完，她亲自来向娘娘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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