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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怀孕(残)


邱月明在宴会没有结束前离开了,之后诺伯很快追了出来。

        “你不能听西格蒙德的,那家伙是故意的,他是个种族主义者!”

        “不管他是信仰什么主义,有一句话他说的没有错,我们在继续下去,是对彼此的毁灭。趁现在你我各取所需结束,一切到此为止。”

        “什么叫各取所需?”

        邱月明停下了步子,解释道:“就是你从我这里获得利益,我从你这里获得利益。”

        “利益?你把我对你的感情说成是利益?”诺伯嘲讽的道:“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相信我,不管我怎么和你解释。好吧,既然你说你要离开,那么你打算去哪里?”

        “从今晚以后,这都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好吧,哪怕就是今晚,我应该还是你的男朋友。那么我总有必要知道一下我的女朋友她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或者她到底有了什么更好的选择。我觉得这也是一个男人负责任的表现。”

        “我准备去上海,可以了吗?”

        “你还回百乐门?”

        “除了那里,我又不是找不到其他地方。”

        “可是除了那里,你能去哪里?”诺伯很清楚,她在上海的一切,除了百乐门,那么,“你要去找那个姓张的,你的前男友?”

        邱月明没有回答他,自顾走着。

        诺伯暗骂了一声,可过了会儿,他还是想留住她,于是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是因为我不是你们中国人,所以你就不愿意相信我?”

        “至少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你,希普林上校!”

        “你宁可相信你的前男友,也不愿意相信你现在的男人?”

        “你放手!”

        邱月明没有回答他,可却更让他生气了,“回答我!”

        邱月明试图抽回手,可是却被拽的更紧,于是在反复挣扎下,他一把将她抱起塞进了车里,然后发动车子,准备回去。

        “你别再想把我关在那个屋子里当你的情妇,我们的情人关系现在为止正式结束了!你放我下车!”

        诺伯没有说话,但他面容的严肃与冷漠,代表了他的忍耐正在不断被消磨。

        “你再不放手,我宁可跳车!”说着邱月明就要打开车门。关键时刻,诺伯一脚踩下刹车,车子猝然停下了。

        他制住她的双手,一把将她按压在椅座上,目光逼视着她的眼睛,质问道:“你一直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委屈?一直觉得我在以情妇的方式对待你?邱小姐!”

        邱月明被吓住了,没有说话,在她看来,这不是那个温和的上校先生,他的目光里愤怒的火焰,语气里有恶魔的威胁,这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一面。

        “我想过因为你留下来,就算我将离开中国,我也会不远万里再一次来找你,可是你质疑了我对你的感情,仅仅是因为那不切实际的怀疑。你怎么可以这样!”

        感情?她也期望相信感情,可是,感情不是永久的,不是吗?一旦战争开始,立场各异,种族分开……

        其实他和她都知道,所有的承诺都不过是在瞬间。

        “张允琛说的没错,一个妓/女与嫖/客会有什么结果呢。”她喃喃道。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你一直都在相信你那讨厌的前男友!”诺伯抓紧了她的手,无法克制的愤怒在升腾,“好吧,如果你想成为一名情妇,那么我会满足你的。”

        随后,他猛然吻上了她的唇。

        “唔……你不可以这样!”她试图抗拒,可是无能为力。

        邱月明放弃了抵抗,她似乎是妥协了,空洞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样貌,让她回忆起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其实,她很明白,在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里,上校先生绝对是对她最好的那个,如果他不是间谍的话。

        在这个夜晚,报复也是一种爱,晦暗不明的车厢内,它让爱情极尽一切的野蛮生长。

        一切结束后,诺伯抬起头,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湿润,内心的悸痛让他一瞬间清醒了不少,在他看来,中国女人总是和其他的女人有着不一样的魔力,她们不同于日本女人故作谦卑的妥协,也不同于白人女子的洒脱自由,她们像这个国度里陈旧的木雕,被禁锢在礼教下的同时又有一种易常脆弱的可怜。

        而他却在刚刚毁了这种可怜。

        他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懊悔的同时,却只能和她反复说着抱歉。

        邱月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深邃的五官,碧色的眼睛,和有时会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呐,那个温和的上校先生又回来,这仍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上校先生,可是,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前一秒做了什么,只有她知道,手臂上的淤痕知道。

        “我可以走了吗?”她问。

        诺伯很想留住她,可是,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虚弱的坐起身,整理着凌乱的发丝,收拾起自己的狼狈,故作平静的面容下是她试着在让自己镇定。然后,她准备打开车门。

        “你要现在离开?”诺伯问道。她那一副萎靡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她现在下车的话。

        “过了今天。”诺伯说。

        “好,屋子是你的,你希望我什么时候搬走我就什么时候搬走。”她很有身为一名情妇的自觉。

        “你知道我不希望你走。”

        “除了这个答案。”她说。

        “那过几天吧。”

        邱月明看了他一眼,诺伯解释道:“徐州战役的事情,最近会很忙,等过了这个月,我送你回上海,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在中国待不了多久了。”

        她没有说话。

        回去以后,诺伯在无意间递给她一杯水时,居然让邱月明倏然一颤,他知道,从那个晚上起,这个中国姑娘开始对他有了戒备心。

        他的心里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比如徐州与开封的败退接二连三传来,武汉的街头开始有不好的谣言传出。

        那是在六月底,武汉城内开始戒备森严,街上随处可见一批批的沙包枪械被运往城外,即便是有浑噩的人,此刻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人人自危。

        亲眼目睹过淞沪之战的邱月明知道,这预示着武汉即将开战了。

        可是当战局已紧崩得像一根随时断裂的弦时,城外迟迟没有传来炮火声,而是涌现了大批的难民。

        他们多是从徐州和开封的战场逃难过来,将城内堵得挨挨挤挤。

        “给口吃的吧,求求你了!”

        “求求你们了!”

        凡有稍微富裕些的人,走在路上或在车里,都难免被街道两边的难民纠缠。

        “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家伙!”车子堵在街道,司机越发驱赶,越多的难民从两旁涌来。

        “汉斯,停下,快停下。”阿丽安娜道,“他们只是一些可怜的人,我们把车里还剩下的面包给他们吧。”

        阿丽安娜从车内取出食物,通过窗口扔了出去,一时,难民开始纷纷抢夺。

        “你不该给他们的,我们如果坐船回去,可还有好几天呢。”汉斯埋怨道。

        “可是如果不给他们,那么你的车还被他们围着呢,想点好的,你看他们现在走了。”阿丽安娜道。

        对于她的同情心,汉斯没有受到半分感染,他只是很埋怨中国政府的办事效率,明明说好今天的船,却意外取消了。

        在车子途径的路上,阿丽安娜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等汉斯。”

        “又怎么了?”

        “我有点事情要下车,你先回去。”

        “什么?你确定?”汉斯不能理解,在他看来,外头的这些中国人就是一帮贫穷的土匪,而天真的阿丽安娜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没事的,我听说中国人很畏惧白种人,相信我,我会安全回去的。”说罢阿丽安娜立刻下了车,朝着街对面而去。

        而此刻的街角,正有一群施粥的人在接济贫民,她不是慈善家没有打算来做慈善,只是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人群中的女孩,那位异常漂亮的中国姑娘。

        然而,就在她准备穿过马路时,一个影子从马路上突然窜来撞向了她,随后,她手中的包就莫名其妙从手里消失了。

        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慌乱喊道:“dieb!dieb!(小偷)”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听懂她说的什么,很快她又换成了英文,可仍然没有人听懂,周围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仿佛是认为这个欧洲女人疯了。

        邱月明从施粥的忙碌中抬起头,她的目光倏然一闪,是阿丽安娜!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问道:“他往哪个方向跑的?”

        “前面。”

        “往前左拐是政府大楼,维持治安的警察处就在一楼,你去找他们,我去帮你看看那个贼跑哪儿去了。”

        说罢,没等阿丽安娜反应过来,邱月明就径直向前追去。

        看着她快速消失的背影,阿丽安娜一时愣在了原地,她只以为亚洲女人是柔弱的代表,没想到也会有如此刚强的一面?

        等到警察带人赶到的时候,邱月明也正好找到了小偷,二人一时都在巷子里跑得气喘吁吁。

        “谢谢。”阿丽安娜说。

        “不客气。”她并没有那么想替她找到包,只是不想因为一个贼而丢了中国人的脸,中国人可以穷,但是不能差。

        “你会说德语?”

        “一点点。”邱月明没有解释,但阿丽安娜明白是怎么回事,“算了,还是说英语吧。”她体谅道。

        “我叫阿丽安娜冯莱温斯基,来自柏林。”她这么正式介绍自己。

        “邱月明。”

        面前的中国姑娘回答得很随意。这让她一时有些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她想了半天,最后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邱月明。

        “帮我给他吧。”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阿丽安娜笑着摇摇头,“曾经想过,但现在可能没必要了,本来我今天是要走的,可是船票改签了,我想最多明天,我就要回柏林了。”

        信中未知的内容让邱月明感到好奇与畏惧,她有那么一瞬想把信还给她。

        可是,阿丽安娜说:“弗里德里希夫人的一封家信而已,没有其他什么。我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们该说的话已经全说完了。”

        “弗里德里希夫人?”

        “他的母亲,他没有告诉你吗?”

        邱月明摇摇头,她不会告诉她,他们只是维持着一段暂时的情人关系,而这也更加笃定了她只是他的一个情妇,因为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和自己的情妇说家庭的事情。

        “好了,我该走了,邱小姐,谢谢你帮我找回了我的包。”

        “听说你即将要结婚了?”

        阿丽安娜看着她,然后点点头,“你是来祝福我的?”

        “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快乐。”

        “这不重要,我未来的丈夫会对我很好。”她说。

        “你们为什么要分手?”邱月明突然问道,她和自己不一样,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人,上校先生曾是那么深刻的爱过她。而她希望她的离开能让他们重归于好。

        阿丽安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过了会儿,她用一种夹杂着丝丝无奈的口吻道:“也许是因为我姓莱温斯基。”

        “这很重要吗?”

        “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只是——”阿丽安娜顿了一下。

        她不知道如何告诉她,在德国那些容克贵族联姻间不成文的规定,也许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只是那时年少的他们都没有那么相信爱情的坚定不移。

        她扯开话题,“对了,西格蒙德临走前让我问你,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愿望了吗?”

        “愿望……我已经告诉他了,可是他没有答应。”邱月明说,难为他还记得这件事情。

        阿丽安娜也没有追问,她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

        这时,马路对面的鸣笛响起,汉斯从窗口向阿丽安娜招手,他已经听说了阿丽安娜遭到抢劫的事情,立马赶了过来。

        阿丽安娜耸耸肩道:“你看见了,我并不是一个自由的人,所以,再见了,邱小姐。”

        “再见。”

        目送阿丽安娜离开后,于是身体内一直支撑的那点毅力倏然散去,方才快跑而导致腹部产生的不适开始逐渐加剧,她难受的扶着墙角蹲下身,休息了好久。直到一辆黄包车的路过,带她撑着到了医院。

        主治医生看了眼填写的病历单,微微皱了一下眉,“年龄20,未婚?”

        “有问题吗?医生。”

        “你有多久没有来例假了?”

        “呃……就这个月吧。”

        “有男朋友?”

        邱月明一愣,犹豫着点点头。

        “是怀孕初期,剧烈运动后容易产生小腹作痛,正常现象,我给你开一些安胎的药,回去吃几顿就好了。”说完,医生开始写方子。

        “等等,你说什么?”邱月明不敢置信的问道。

        “小姐,各项指标检查都显示你怀孕了。”

        她踉跄了一步,医生差点想去扶住她。

        半晌,回过神来问道:“有,有没有办法,可以打掉这个孩子?”

        医生笔尖顿了一下,很快她就明白了,回答道:“有,孕期40天内都可以进行药流打掉。不过——”她又补了一句:“小姐,目前检查下来。你的体质并不是非常好,如果你选择打掉这个胎儿的话,也许会对你今后的生育有所影响,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邱月明一时心都沉了下来,她犹豫了半天最后僵硬的点了点头,“我考虑考虑。”

        出门时,医生再次嘱咐道:“要尽早决定,等胎儿大了,就只能引产了,到时候血淋淋的一堆,可就作孽了。”

        医生话落,邱月明的脑海里仿佛已经有了那种画面,一时,心头犯起恶心,她捂住嘴,快速离开了。

        其实她很清楚,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之前每次结束,她都会悄悄地去吃药,可唯独那一次,在车上的那一次。事后没有来得及吃药,但万万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所以她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她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忧愁的吐了一口气。

        孩子,你为什么要来,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回到别居的邱月明,看到衣架上挂靠的军装,她知道是诺伯回来了,但没有想到今天他会回来这么早。

        “你去哪儿了?”

        他只是很正常的从身后走出。可却足以让邱月明惊颤的躲开,这似乎是那个晚上的后遗症,她有些怕他。

        “随便走走。”她说。

        “日军很快会攻入武汉,这里不久将会成为一片战场。今天会议上你们的政府决定继续南迁,也许会是重庆。”

        “我还回上海。”她柔弱中带着倔强,没有改变分毫。

        诺伯点点头,“好吧,正好我最近有时间,你整理一下,我送你回去。”

        “对了,这是阿丽安娜让我交给你的。柏林来信。”她说着将信递给他。又补了一句:“她明天就会走。”

        诺伯接过只是很随意扫了一眼,继而揉作一团丢尽了垃圾桶。

        对此邱月明充满了不理解的目光。

        “一些啰啰嗦嗦的废话而已,昨天陶得曼大使已经给我们每个人发出了通告,德日结盟正式生效,要不了多久,我们将全部撤出中国。”

        邱月明的心里蓦然一咯噔,虽然她曾做好了所有准备,甚至和他再也不相见的分手,可是当这一切到来时,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她还是会难过,尤其现在,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腹部。

        “你会记得我对吗?你曾经说过的,就算我回到德国。”诺伯问她。

        邱月明抬眼看着他,这一个月来她对他的戒备变成了一道道冰冷的防线,可此刻,她眼底倏然流露的眷恋消融了所有的冰雪。

        她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嗯!”

        “谢谢。”

        那是定在三天后,诺伯说会送她回上海,可是突如其来的军令又将他招回了军部,直到二天傍晚他才疲惫的回来。

        只是回来以后,他告诉了邱月明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今天下午才下达的命令,为了,预防日军来袭,武汉城往东方向的道路一律通通封锁,现在只有往西南方向的路是可以走的,因为那是军队用来撤退的,通往重庆。”

        “所以,我只得随你们去重庆了吗?”

        “这恐怕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就算你想回上海,也得等战事结束。”

        诺伯的话,并没有让邱月明感到失落,她的心里反倒是多了一份安宁与踏实,她又摸了摸肚子,尽管她并没有告诉面前的男人真相,可无法否认,她与这个男人在无意中产生的结晶此刻成了维系他们之间感情的唯一纽带。

        “我可以等。”

        邱月明的话让诺伯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里,离开自己,然而,他总是读不懂中国女人。

        没过几天,武汉城内便开始混乱起来,日军虽然未曾打来,但很多人已经接连不断的想要迁徙。

        那是一个中午,诺伯开着一辆军用的三轮摩托,他从车上跳下,直接闯了进来,催促道:“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就现在!”

        “怎么了?”

        “据有关情报称,日本人很有可能在今晚或者明天对武汉发起进攻,所以,我现在送你去重庆,快!”

        在催促声中,她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只是在打开到床柜的抽屉时,沙沙作响的一瓶白色药罐滚出,诺伯好奇的捡起看了一眼。

        drospirenone(屈螺酮)?

        “我整理好了。”邱月明说,回头却见那瓶白色的药罐正在他手中攥着。

        一时,邱月明也失了声音。

        “这是什么?”

        “补钙的。”她说。

        诺伯又看了一眼,睫毛的遮盖下使眼中多了层晦暗不明的阴影,半晌,他什么都没有说,把药罐还给了她。

        在撤退的途中,有很多难民跟着涌来,将本就不宽阔的道路拥堵得更加难走。

        就在汽车也举步维艰时,磕绊的道路上却突然抛了锚。

        “下车。”他说。

        邱月明跟着他下来,诺伯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穿梭。

        他说:“我带你去前面,找到运物资的车队,搭乘它们离开,这会快的多。”

        可是,在行走的磕磕绊绊,与来往碰撞中,邱月明逐渐展现了疲累与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诺伯看到她的神色有些苍白。

        “我,有点累。”她扶住了路边的石块想蹲下歇息。

        “再坚持一下,前面很快就到了。”

        她于是又支撑着走了几步,可是腹部突如其来的痛意让她无法继续前行。

        “那这样,你留在这里,我去找他们。记住不要离开!”

        邱月明点了点头,在诺伯离开后,她开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尚且平坦的皮肤下,她仿佛都能感觉到孩子在一天天的孕育中散发出生命的跳动。

        所以,她真的要拿掉这个孩子吗?又也许,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做母亲的唯一一次机会。

        “月明!”

        她听到人群中有人喊她,她抬头四望,在一圈黑压压的人堆里,果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型。

        黄远清?

        她于是挥了挥手,黄远清跳下卡车,离开车队向她而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诺伯呢?”黄远清看见她的面容很病色,问道。

        “他大概是去找你们了。”

        “你不舒服?怎么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邱月明摇摇头,难受得不想说话。

        “我先带你走。”

        “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等什么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带你走,待会再找他。难不成你还怕他个大老爷们儿能走丢。”说罢黄远清将她一把抱起,带回了车队。

        一路上,黄远清倒也没有追问她和诺伯的事情,虽然在此之前,邱月明曾一度因为对他愧疚而躲避着他。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黄远清问道。德国顾问回国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

        邱月明摇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说你当初要是跟了我,也不至于……”话到一半,过往的事情,他终是没有再提下去。

        “伯母呢?”

        “昨儿我就安排她先走了,想来现在已经到了重庆。其实,是最近军部里事情比较多,要不然诺伯也会安排你提前走的。”

        “是我不想走,我想回上海。”

        “回上海做什么?再去找张允琛那个王八羔子?”

        邱月明笑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会觉得她要去找张允琛呢?

        她可以重新找一份工作,也未见得会回百乐门,拥有一份单纯的工作,然后静静地把孩子生下来,扶养他长大。

        “这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结束,好不容易找到那个间谍被送回了国,这会又要走一批参谋顾问,这仗是越发没盼头了。”黄远清说着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间谍找到了?”

        “对啊,巴赫少将,但咱们没法制裁他,只能将他遣送回德国,这不,最近才结束,可把参谋部里那群德国人忙得一团糟了。”

        这么说不是上校先生,真的是她误会他了!

        她这么想着,无外乎如冷水淋头,瞬间清醒。

        可是,如果是这样……

        突然,腹部的疼痛又再次来袭,容不得她继续想着,整个人已捂着肚子弯了腰。

        “你怎么了?月明?”黄远清也察觉出她的痛苦,担忧问道。

        “我,有点难受。去医院。”

        “医院?这地方哪来的医院,你坚持坚持,我帮你看看队中有没有医护兵。”

        可邱月明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她在疼痛中陷入了模糊的昏厥。

        难民拥堵的路途,让黄远清就近把她送入了长沙教会医院,医生检查后给黄远清报喜,可黄远清的面色却瞬间沉了下来,这多少让医生有些不解。

        随后,没有过多久,诺伯也匆忙寻找过来了。

        黄远清见势一把冲上前去质问道:“你他娘去哪儿了!把人肚子搞大就丢一边,你耍我们中国姑娘呢!”

        “你在说什么,黄,松开!”他一把推开黄远清,赶着去看望邱月明。

        可此时病床上,那个憔悴虚弱的模样也让诺伯顿时心头一怔,他不明白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她怎么就这样了。

        “医生,她怎么了?”

        “妊娠初期,身体较弱,有滑胎的迹象,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最好留院继续观察。”

        “滑……滑胎?”

        “对呀,她怀孕了,你不知道吗?你们谁是她丈夫?”医生在面前两个男人间来回扫了一眼。

        怀孕!他一时错愕住。

        “对了,她之前是不是吃过屈螺酮?这种避孕药要少吃,十分伤及身体,严重的话会不利于怀孕及分娩。”

        医生叮嘱着零零散散,他记不清也无心去记。脑海里只有反复回旋着这个女人怀孕的事实。

        她怀孕了,他和一个中国姑娘居然真的产生了孩子。

        他不知道该不该庆祝这个孩子的到来,因为他即将要回到德国,而残酷的血统保护法,是不会允许他把这个孩子带回国的。

        所以,他该怎么做?

        上帝……

        诺伯愁闷的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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