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清越村里小瞎子

　　作为灵渊国禁地之一的清越村，可不是一个像陈冥山深处那样阴气萦绕，人进去了便要折掉半条命的地方，清越村土地平旷，屋舍俨然，一打眼看过去，这分明是一个人人都活得自在逍遥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地界。

　　可只要你再仔细看那么一眼，你就会发现你错了，这里住着的分明都不是人…

　　每过几日，村长便会带着一“人”去山上采集他们所需的药材。

　　清越村的村长清悦，长着一双勾人的大眼睛，细眉微挑再加上那杨柳细腰，若不是头上顶着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走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长相十分灵动可爱，若不是她说话时会露出来红红的蛇信子，你一定会忍不住抱着她亲一口。

　　两“人”行至半山腰，忽闻草丛中有响动，清悦便停下来对小姑娘道：“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俏皮的吐了吐信子：“能是怎么了？无非是哪两个又不检点了呗。”

　　清悦没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她便连忙过去瞧了瞧。

　　“头儿，这是个人啊。”

　　闻言，清悦也走了过去。

　　“头儿，是个男人，他腿好像受伤了，动不了，长得倒还挺好看的，可惜是个瞎子。”

　　那人虽然蓬头垢面的，却还依稀可见那隽秀的五官，就像一块不幸沾了污垢的美玉。

　　清悦看过去，只见那人双眼暗淡无光，可不就是个瞎子么。

　　小姑娘问道：“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禁地啊？”

　　那人未答，空洞的双眼怔怔的望着天空。

　　“你…”

　　“阿岚。”小姑娘还想问，却被清悦勒令住了口。

　　“天空是什么颜色？”

　　那人笑了，微微勾起的嘴角想夜空中划过的星辰一般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修长的脖颈上来回蠕动的喉结格外的明显，他眨了眨那毫无神采的大眼睛：“蓝色。”

　　“看来不是天生就瞎的，带回去吧，我治治。”

　　“可是头儿……”

　　“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是…”

　　奚无忧醒过来时只觉得胸口阵痛不已，口中干涩至极，喉咙更是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芦竹见她痛苦的表情，便安抚道：“先别动，喂你喝药。”

　　等她把药喝下去，便终于说得出话了：“阿…阿瞳呢？”

　　芦竹摇了摇头，屋里其他的人也都沉默不语。

　　那次伐金大战，久未出世的阴玺召出了阴将，好在冰生玉珏以冰生之瞳为媒介运用冰生灵力与阴玺对抗，最后同归于尽，才平息了那次惨烈的战争，玉珏已碎，身为宿主的奚无忧也遭到了重创，沉睡了一年之久才醒过来，而失了冰生之瞳的千邃瞳怕是也被灵力所伤，至今下落不明。

　　“这一年里，我们几乎找遍了边境所有的地方，也没找到他…连尸首也…”苏叶说道这里便没再说下去。

　　“知道了…”奚无忧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窗外，绿柳抽了新芽，桃花结了骨朵，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可你却不在我身边…

　　又是天水的花灯节了，不少奚氏的旁系都来到了奚府共庆佳节。

　　“诶呦，一转眼阮儿都长这么大了，今年该是弱冠之年了吧？”一位奚氏老者看着奚阮说道，这人好像是奚苓的父亲，奚无忧对他倒是有些印象，便也跟着陪着笑脸。

　　奚阮笑道：“去年行的加冠礼。”

　　“啊，你看我这，果然是老了，都给忘了，不是我说啊，你这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你看我们家苓儿…”还没等他说完，奚阮便打岔道：“阿伯啊，我目前还是以门派的事为主，并未考虑婚事。”

　　“好，好，门派的事重要。”奚老见他无心于此，便也不再强求。

　　见状，奚无忧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啧啧啧，哥，这是第几个了？你就…真不考虑考虑？”

　　“滚！你起什么哄，说的好像来奚府提亲的人很少一样。”

　　奚无忧笑意消减了不少，没再说什么。

　　原来千邃瞳几乎像是把奚府当家一样一天跑八趟的时候，大家自然都识趣，谁也不敢跟千二公子抢，如今他失踪了，这提亲的人便多了起来，不说踏破门槛那么严重，但也是络绎不绝的。

　　奚阮突然靠过来，盯着奚无忧的双眸，目光如炬：“不如就我们俩凑合凑合？”

　　这随意的语气，任谁都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奚阮此人也确实很爱开玩笑，可有时这真心话就藏在这些玩笑里…

　　奚无忧冰雪聪明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她下意识退后了两步，随即挤出一丝笑容：“你可是我哥啊，别闹了。”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奚阮仿佛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是是是，你叫了我一声哥，就一辈子都是我妹妹。”

　　他笑着，可奚无忧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像极了苦笑…

　　把这些人送走后，夜幕也就这样悄然而至了，奚无忧想独自出去走走，连菱歌也没让跟着，只是在手里提着红袖添香。

　　这样灯火通明的天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虽然每一年都花样百出，可她终是觉得永远也抵不上第一次。

　　奚无忧刚一出门便遇到了个小男孩，这男孩天庭饱满，生得一脸的福相，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腰间便已佩了短剑，一看便知这必定是千氏的小公子千珏了。

　　虽然她参加过千珏的周岁礼，可在千珏印象里，这便是和奚无忧的第一次见面，却不料他开口便叫道：

　　“婶娘。”

　　奚无忧愣了半天，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娃娃是在叫自己：“是谁教你这样叫我的？”

　　“是我叔父啊，他说有位奚姓小姐，我见了便要叫她婶娘，奚家就你一位小姐，我一定没有认错。”

　　奚无忧再次怔住了，随后不解道“可…奚家还有许多旁支啊，你怎知我不是旁支哪位小姐而非直系呢？”

　　“叔父说初见时觉得你并非艳丽，但也清秀可人，之后便越看越觉得舒服，越看越觉得世间万物都衬不上你，他还说你像一碗香甜的粥，喝了胃就不疼了，还像清晨照进来的第一缕阳光…”

　　千珏又想了想：“嗯…他还说了好多，总之让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一定是你。”

　　奚无忧的眼眶湿润了：“那你知道你叫我婶娘意味着什么？”

　　“你是我叔父的妻子喽，就像我阿爹和阿娘那样。”

　　“可他并没有娶我啊…”

　　“不懂…”千珏歪了歪小脑袋看着奚无忧：“婶娘，你怎么哭了？”

　　奚无忧拭去眼角的流下的泪：“没有，风吹的。”

　　千珏疑惑：“没有风啊。”

　　“你叔父惯会骗人的，他的话十句有九句都不能信。”

　　“不会，叔父跟我说这些时，神情很是认真的。”

　　“他骗人的时候也很认真，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叔父不会骗我的。”千珏坚定的说道。

　　半晌，奚无忧有些哽咽：“可…我现在弄丢了他。”

　　千珏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双眸，以为他的婶母是弄丢了什么东西：“丢了，就去找啊。”

　　“好…”奚无忧笑了：“婶母去找。”

　　“嗯！不知道叔父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要让他教我做花灯呢，对了，婶母，你会不会？”

　　“我不会，我还要等着他教我呢。”

　　“叔父他真的好厉害呢，他剑法虽然没有阿爹好，但他会那么多兵器，还会乐器，他还会种花，家里的后院都是他种的薰衣草，每到夏日里就特别香。”

　　“什么？”

　　“我带婶母去看！”

　　千珏带奚无忧进来千府的后院，院子里空荡荡的，大约都去街上了吧。

　　借着红袖添香和月光，奚无忧看见了满院子的薰衣草。

　　她忆起她自己说过的，成片的…一点都不孤单，多好啊。

　　虽然还没到花季，可她却好像已经闻到了香，香得她直想流泪…

　　原来他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珍之重之，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也都不是说说而已的…

　　“叔父屋里还有盆小的，那盆长得最好了，他出征的时候都带着，放在营帐里，现在是我在照顾呢。”

　　说到这，千珏惭愧的低下头：“它长得都没有以前好了，等到叔父回来，我把它养死了怎么办？他一定会打我的！”

　　“你叔父还会打你？”

　　“不会，他没有打过我，但…”千珏突然眼前一亮：“婶母，你会不会养花？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养好？”

　　“用心…”

　　千珏不太懂，却也没有再问。

　　“婶母，你这盏花灯好漂亮啊。”

　　“嗯，婶母也觉得它很漂亮。”

　　“哇，还有香味呢。”千珏凑上去闻了闻。

　　“它叫红袖添香。”

　　“那，下面这个是什么？”

　　“这是同心结…珏儿，如果你有喜欢的女孩，你就可以把这样的结送给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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