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奚阮看见奚无忧回来，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嚷道：“你还知道回来，又跑哪去了？”走近一看，他脸色一变：“这伤怎么回事？”

　　菱歌立即跑过来搀住了她家小姐，奚无忧看起来憔悴极了，像一株摇摇欲坠的枯草，仿佛一刻也撑不下去了。

　　“奚夫人，奚公子，无忧姐姐腿上的伤处理过了，已无大碍，先让她回房休息吧。我来告诉你们到底怎么了。”

　　千邃瞳醒来时，已是三天后的傍晚了，身上各处火辣的疼痛一并袭来，让他觉得倒不如直接睡死过去算了。

　　过了一会儿，芦竹进来道：“醒了？先喝药。”说着，把手里的药给他灌了进去。

　　千邃瞳对这喝药方式极其不满，稍微一动便扯痛了伤口，呻吟了几声才道：“我…我睡了多久？”

　　“三天。”

　　“这么久…”

　　“这才哪到哪，我倒觉得你醒的挺快的，你自身的愈伤能力一直都很令我称奇。”

　　“怎么…不把我送回千府…”千邃瞳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挣扎着要坐起来，被芦竹按了下去。

　　“我劝你还是乖乖躺好吧，回了千府谁给你治伤，你这一病，可是惊动了小半个天水的人，师父他们过来看了好几趟，千程两家的人也是恨不得一天跑两回，还有…”

　　千邃瞳欲言又止道：“那…”芦竹说了那么多人，可偏偏没有他想的那个人。

　　芦竹沉默了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千邃瞳也笑：“芦竹，我是跟你太熟了，你这是开始变着法儿的调侃起我来了。”

　　芦竹笑够了才道：“你千二公子多精明啊，能调侃到你那是多难得的机会，我自然得抓住啊。”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恕在下直言，您这儿有问题，我治不了。”

　　“算了，不逗你了，她啊估计是回奚府报了个平安就过来了，又怕打扰到我治伤便没带多久就回去了，你也知道，她现在行动不便…”

　　“她的伤怎么样了？”

　　“您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好意思问别人呢，她没事，比你好多了。”

　　“我…我的伤什么时候会好？”

　　“就这么不想在我这儿住啊，我这儿也挺好的啊，你这伤怎么也得躺几个月，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还有老老实实喝药还有换药。”说完，芦竹便离开了。

　　晚上，千昀他们过来探往千邃瞳，次日程似锦她们也来了，这些人知道千邃瞳醒了过来，来看的次数便更勤了，白之笙他们近水楼台，一天都要过来个三四次，直到芦竹说需要静养才改成一天一次。

　　而奚无忧这下反倒还不敢去了。

　　“小姐，你以前去的那么勤，如今怎么千二公子醒了，你还不去了？”

　　奚无忧去看望千邃瞳时，菱歌只是等在外面，之后也一直忙于照顾奚无忧的腿伤，没时间去找清嘉，故而这位小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千二公子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位蓝瞳公子。

　　奚无忧思忖片刻才道：“他醒了便好了，我去不去也没什么所谓…”

　　“那小姐，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抓的你们啊。”

　　奚无忧自然能怀疑到金氏头上，传言他们有阴玺，自然不希望唯一能克制阴将的冰生玉珏落到别人手里，可她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故而也只能答道：“不知道。”

　　奚无忧的腿伤好的差不多时，千邃瞳也在雅茗轩躺不住了，他身上的伤虽没有完全好，但也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芦竹名义上派了几人照顾他，其实就是看着他，不让他乱走，可那几个人哪困得住他，没隔几天他便溜了出去。

　　千邃瞳翻墙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翻进了奚府，却没想到迎面便撞见了菱歌。

　　天已经黑了下来，可菱歌还是认出了他。

　　“是你？”菱歌有点喜出望外。

　　她一走近，原本有些恍惚的千邃瞳也认出了菱歌，翻人家的墙，被当场看见，脸皮厚如千二公子，却也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菱歌上下打量他，见他是一个人来的，又盯着他的蓝眼睛看了许久才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小姐了吧？”

　　千邃瞳怔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次明明有事，可是在我说清楚我家小姐的名姓之后你就帮了，如今又翻我们家墙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千邃瞳有些哭笑不得，不想伶牙俐齿如他也会被一个小丫头噎到说不出来话。

　　“怎么不说话？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你不要以为替我们家小姐解了围就可以对我们家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告诉你啊，你知道斜对面的千家吧，他们二公子可是跟我们小姐情投意合的，他为了我们家小姐半条命都没了，现在还在雅茗轩躺着呢，你不要仗着你生得俊俏，还有一双蓝眼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赶紧给我走！要不然我可喊我们家少爷出来了！我们家少爷很厉害的，快走！”菱歌信口开河道，只盼那千二公子的名号能吓走眼前这个要对她们家小姐图谋不轨之徒。

　　千邃瞳从没见过话这么多的小姑娘，上辈子怕是个哑巴。

　　“不是…我…”还没等他说什么呢，菱歌便已经开始往门口推。

　　这时，一声杯碎打断了菱歌的动作。她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碎了个杯子。”

　　菱歌赶紧放开千邃瞳，朝奚无忧房门口跑去：“小姐，你小心伤了手。”

　　奚无忧走了出来道：“菱歌，不许无礼，你可知眼前这是何人？”

　　菱歌愣了愣，摇头。

　　“他是千家二公子，千瞳。”

　　菱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顺便跟人胡言乱语了。”奚无忧瞪着她道。

　　菱歌红了脸：“不敢了，不敢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千邃瞳转身便要溜走，奚无忧叫住他。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他实在不知如何解释。

　　他不能说他是想她了，明明只有一月有余，可于他而言却是太久太久……

　　“所以你是来关心我的？那是以什么身份呢？到底是那位健忘的千二公子，还是雅茗轩里惹是生非的千瞳？”

　　千邃瞳沉默了，眼前的他已非彼时的他。

　　“你不说话，那我就默认是前者了，千二公子，我自知高攀不起你，我也知道，我所念念不忘的于你都是过眼云烟，可你为什么要在北城给了我那张字条后还要帮我解围，又为什么明明说已经忘了我之后还要拼了命救我？”奚无忧强忍泪水，一字一句说道。

　　对面的人终于开口：“我…我只是害怕…害怕我会让你失了你所拥有的那些…”

　　因为我…你已经离开了你自幼生活的南郭，我又怎么敢脱口而出对你的思念。

　　“千瞳…你回头看看我…我孑然一身，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说着，一颗颗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千邃瞳走过去，想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泪却又夺眶而出。

　　“阿瞳，我好想你…”奚无忧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句她重逢时便想告诉他的话。

　　纵使我们都不再是初识那时的模样，但我那颗心还是念着你，从未忘记你…

　　他拥她入怀，那夜银辉遍地，却不及彼此怀间的温柔。

　　奚无忧房里灯火葳蕤，有人轻声耳语。

　　“身上的伤还疼么？”

　　“疼，可疼了，抱着你就不疼了。”

　　奚无忧白了他一眼：“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个有骨气的，那么疼叫都不叫一声…”

　　千邃瞳皱着眉：“我要是叫出来，你会心疼的。”

　　“你不叫出来我就不心疼了么？你让我挨一下又不会死…”

　　“我怎么舍得？还有你不是不让我这样说嘛，你也不能，知道么？”

　　从前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翻涌的一发不可收拾…

　　“阿忧，你刚刚说想我是不是真的？”

　　“假的。你不是都说忘了我嘛，我想你干什么？”

　　“我错了，我不只记得你，我还很想你，每天都想好多好多次。”

　　“哦。”

　　“真的，我错了嘛。”

　　之前还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样子，如今就想用一句错了之前一切都一笔勾销，奚无忧听着便觉得火大，想把这人直接踹出去。

　　“你以为你一句错了就什么都行了，你……”

　　“不行…”千邃瞳打断道：“我还可以说很多次我错了，你喜欢听别的我也可以说给你听，还有，阿忧…我想亲你一下。”

　　“你说再多也…你刚…说什…”她还没说完，额间便已落下一吻。

　　吹了灯，夜深人静。

　　“你说都这晚了，你们家少爷怎么还不出来啊？”菱歌去千府把清嘉拽了出来，两人坐在门口偷听着。

　　“不对，这怎么灯还灭了，不行，我得去告诉我们家少爷。”说着，菱歌起身，却被清嘉拦住。

　　“我怎么发现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没眼力了？”

　　“我…你还敢说我？”

　　“我们家少爷，他大病初愈，不对，还没愈呢，就来找你们家小姐，你还看不出来什么？”

　　“看出来什么？你们少爷他包藏祸心，不行，我还是得告诉我们家少爷。”

　　“诶呦，你快坐下吧，我们家少爷不会对你们家小姐怎么样的，而且他们两情相悦，互生情愫，你瞎操什么心？”

　　“我呸，你们家少爷就是个花花公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些风流事，远的不说，我可听说，程家二小姐跟他那婚帖都下了。”

　　“你听谁说的？哪有那档子事，不过一直没下估计就是因为我们少爷惦着你们家小姐呢。”

　　“真的？”

　　“当然了，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要不是我们家少爷一直推三阻四，别说下婚帖了，怕是婚都结了。”

　　“这么说他们俩早就认识了？”

　　“你才知道啊，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你。”

　　“我就是想啊，那我们家少爷怎么办啊？”菱歌小声嘟囔道。

　　“什么？”

　　“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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