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为你燃尽长明灯

　　灵渊国的文试过后，虽说又多了一样箜篌要学，可奚无忧还是感觉轻松了不少。

　　即使奚府里还住着个奚苓明枪暗箭的夹击她，不过她还算应对自如，时不时的还能抽出时间来教菱歌写几个大字，念几句诗词。

　　而清嘉的境遇却是截然不同了。

　　千府的一位掌事姑姑琳琅听着清嘉的哭诉无奈道：“你平时又不是看不见二少爷多宝贝那盆薰衣草，你说丢就给丢了，他不骂你骂谁，我看就是他平日里对你太好了，惯的你无法无天了。”

　　清嘉委屈道：“我…我是觉得那盆薰衣草摆的久了嘛，那程家二小姐刚送过来一盆茉莉，我也是想着给他换换新，再说，他在后院种了一院子的薰衣草，房里的熏香也是薰衣草，还差那一盆么…”

　　琳琅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想巴结巴结那没过门的二少奶奶么？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先替你主子点头了，我看你是愈发没大没小了。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那盆薰衣草找回来，再去哄哄你主子。”

　　“我当然一早就给他搬回来了，瞧二少爷那样子，我要再不给他找回来，他怕是要吃了我，我可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过，现下我都不敢近他的身了…”

　　“你啊，就会耍些小聪明，二少爷自打从北城回来发了那么一回烧之后，身子就不太好，大少爷才把你指到他身边伺候的，二少爷虽不是像大少爷那样，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我也看出来了，他不似原来那般爱笑了，那双蓝眸子也没有原来那般灵动了，你不知道的，这孩子命苦…听我的，好好待他，别再惹他烦心了。”

　　“姑姑，二少爷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主子了，就算没有您今日这番话，我也会好好尽心照顾他的，您放心就是。”

　　天水天气渐凉，清嘉给千邃瞳披了见披风在身上：“少爷，别着凉了。”

　　千邃瞳看着灰蒙蒙的天色，低声道：“北城如今是该下雪了吧…”

　　“应…应该是吧。”清嘉想到了在北城的菱歌，不知道她会不会冷，有没有添衣裳，他还记得她之前是最怕冷的。

　　与她在天水的重逢，清嘉没来得及同她说上几句话，也不知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相见…

　　灵渊国文试的榜单出来了，奚无忧荣获了墨神的称号，没几天，前来恭贺的人便要把奚府的门槛踏破了，来的人都一个劲儿的夸奚无忧的好，差点没给她捧上天去了。

　　阮卿乐的合不拢嘴，奚无忧可没心思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见也懒得见他们一面，她对这个结果虽然惊喜，却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故而并没有特别高兴。

　　“人家是来恭贺你这个墨神的，你连面都不露一下，算几个意思啊？”奚阮不满道。

　　奚无忧正把着菱歌的手写字，抬头看向奚阮道：“好好好，我跟你去见行了吧。”说着低头跟菱歌道：“自己再练几遍。”

　　菱歌点头，忽而想起什么：“诶，小姐，这字念什么啊？”

　　“瞳。”

　　奚无忧虽也想到了，这帮人肯定不知道是祝贺这么简单，却没想到，这大半竟是来提亲的。

　　也难怪，她可是第一代墨神，谁若是把她娶回家，那家族地位可绝对不是上升一个档次那么简单。

　　好在阮卿的回答都是含含糊糊的，一个也没答应，这也让奚无忧松了一口气。

　　客人都送走时，太阳也快落山了，奚无忧累极了，她觉得就算练上一天的琴估计也没有这么累。

　　她刚出正堂，便看见两人在墙角窃窃私语，本以为是两个家仆在谈情说爱，便也没有当一回事，可走近一听，竟是奚阮和奚苓的声音。

　　奚无忧本就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一心只想回房，便悄悄的走了过去，却没想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知沅哥哥，我自幼便喜欢你，当我知道你不是姑母的亲生儿子时，我便暗自发誓，这辈子我除了你谁都不会嫁的，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我。”

　　“知怜，我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嫁给别人吧。”

　　“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奚陌吧，论样貌论出身我哪里比不上她。”奚苓眼里泪光点点，更显得楚楚动人。

　　可奚阮显然是没有半点动心，笑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我就是眼神不好才喜欢她的可以了吧。”

　　奚无忧叹了口气，她这才知道奚苓为什么处处与她作对，原来她就是这么被当成挡箭牌了，她好想走过去跟奚苓说，您到底那只眼睛看出来他喜欢我啊，您这眼睛真该治治了。

　　趁他们还没发现，奚无忧迅速逃离了现场。

　　奚阮走之前又对奚苓道：“你是怎么想我的，我不管，但是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动奚陌，别怪我不顾儿时情分。”

　　北城的冬天很长，但总归是冬天到了，春天便不会再远了。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这是奚无忧到北城后的第三个春日。

　　天刚蒙蒙亮，奚无忧身着玄衣偷偷坐马车到了码头，又坐上了去南郭的船。

　　她只告诉了菱歌，让菱歌把被子里放上枕头，伪装成她卧病在床的样子，又跟所有的先生和师傅都告了假，希望能蒙混过关。

　　奚无忧来到满府，一切都是那么的庄严肃穆，第三年的祭典往往是最隆重的，她只想再送他最后一程…

　　奚无忧很清楚满府的地形和家仆分布，很轻易的找了一个小门混了进去，她来的还太早，院内还没有什么人，她来到她原来的房间，东西摆放都她走的时候一样，只是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灰尘，已经面目全非，再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不久，院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来参加祭奠的，不止是南郭的人，还有从天水来的，有不少是曾经在雅茗轩的同窗，还有他。

　　所有人都背对着她的视线，仿佛在探讨些什么，她只看到一个背影，但已经足以确定是他，她没有想到他会来，她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她只想走近他，再近一些，好像还不足以看清他。

　　三年了，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让我不要再念着你，那你呢，是不是真的已经忘了我……

　　突然，他转身，她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跌跌撞撞的躲到了身旁的草丛后面。

　　“怎么了？邃瞳哥哥。”程似锦就站在千邃瞳身旁，见他转身便也转了过来。

　　“没什么…”千邃瞳的眼睛却舍不得从那片草丛上离开。

　　“诶，那片草丛后面好像有东西在动啊。”

　　奚无忧慌了，双手已经开始发抖，手心早已攥出了汗，腿也有些软。

　　“许是…小猫小狗什么的吧。”

　　“真的么？”程似锦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说着就往那片草丛走去。

　　就在奚无忧以为藏不住了的时候，千邃瞳拉住了程似锦：“也有可能是黄鼠狼。”

　　程似锦脸色一暗：“你又吓我…”

　　“没有，我上次就在这看见了，好了好了，一会儿祭典就开始了，走吧。”说着，千邃瞳把程似锦往正堂拉。

　　二人脚步声渐远，奚无忧终于送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傍晚时分，祭典结束，等人走的光了，奚无忧才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虽是春日里，晚风袭来，她坐在船上还是觉得冷飕飕的，等她到了北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下了马车离奚府还有一段路。

　　月亮被云笼罩着，奚无忧想起曾听人说，这样的月色，明日应是会刮风的。

　　她本是不怎么怕黑的，可现下连月亮也失去了光泽，她只觉得这路好长，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她走着，路旁不知是谁点燃的一盏灯映入了她的眼帘，此刻，这灯比月光更亮，像极了古刹里伴着神佛的长明灯。

　　她借着灯光，看清了前方的路。

　　奚无忧蹑手蹑脚的走进奚府，本以为他们应该都已经睡了，谁知道奚阮就在门口候着她呢。

　　“说说吧，跑哪去了？”

　　“哥…我…”

　　“这时候叫祖宗都已经没有用了，你要是不说明白，就别想进去了。”

　　奚无忧没回答，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奚阮见状还是放她进来了。

　　“给你留了点吃的，不过应该不热了，你就凑合…”

　　还没等奚阮说完，奚无忧便已经吃了起来。

　　等她狼吞虎咽的吃完才小声道：“今天…是满洛的祭日，我…就是想再去看一眼他，你放心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去了…也确实不会有下次了。”

　　“你可以去，既然你想去我为什么不让你去，但我告诉你，奚陌，你要堂堂正正的去，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的去，你明白吗？”

　　奚无忧看着他，半晌才道：“明白。”

　　奚阮随即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支糖葫芦递给了她，像是对她的回答的奖励。

　　“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奚无忧很是惊喜。

　　奚阮笑：“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快吃吧，吃完早点睡。”

　　“嗯！”

　　次日清晨，千邃瞳才回到千府。

　　“你又跑到哪去了？一夜都没有回来。”千昀给他倒了杯茶，片刻间茶香四溢。

　　千邃瞳眉眼一弯，笑道：“没去哪。”

　　那晚，那个少年远远的跟了她一路，为她点亮长明灯，给她买了糖葫芦，即使只能悄悄托人给她也没关系，只要她吃到了就好，即使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无所谓，只要她开心便好。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盏长明灯，那么为了你，我即使燃尽了也心甘情愿。

　　这时，清嘉走了进来：“少爷，您昨日要的东西我给您备好了。”

　　千邃瞳点点头，对千昀道：“阿哥，我先去忙了。”

　　“从前不知道你还会做玉器首饰。”千昀看着清嘉拿来的东西，那红色的珠子异常显眼，估计是要做发簪的。

　　千邃瞳笑：“这么跟你说吧，除了跑商管账那些门派的事我不会干，剩下的几乎没什么我不会的。”

　　他的年纪本也该同他阿哥一起理一理千尚门的事务了，可那些账本他连翻都不翻，更别提跑商了，都是千昀一个人张罗，而他呢，整天净是些花花草草的事，照千猷的话来讲就是正事一件没有。

　　千昀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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