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流年似水不可追

　　奚阮放下马车帘子，跟车夫说些什么，奚无忧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直到两人交谈声结束了，她开口道：“奚…”

　　“奚阮。姓阮的阮。”

　　“嗯…你还是跟我满叔叔说一下…”

　　奚无忧没听到回答，马车便开了。

　　路上风吹起马车的窗帘，虽是春日，她还是觉得寒津津的。

　　那里…是她的家么？她不知道…

　　奚阮来到满府门前，看门的家仆将他拦下：“你是谁？满府岂是你能闯的？”

　　奚阮冷笑，掏出腰间的匕首，周身都萦绕着戾气，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我看你们的狗命是不想要了，我再说一遍，让开！”

　　“公…公子，要不您在这儿等着，我们去通报一下。”

　　奚阮面上表情已全然褪去，懒得看他们一眼，只盯着手里的匕首：“我不想听见废话。”

　　其中一个家仆把门打开：“您请，您请。”

　　“你就这么放他进去？”

　　“你懂什么？你看见他那个匕首了么？那可是从陈冥山深处挖出来的，全天下独一份的宝贝，削铁如泥那是次之，杀人连个声都没有，顾名封喉。”

　　“有这么厉害？”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北城的陈冥山说穿了那不就是坟岗么，那深处可是镇着阴将的禁地，普通人进去命都得折在那，就别说在那挖宝贝了。”

　　说着他看着奚阮的背影道：“你还敢惹他？”

　　“不管怎么说，我得告诉老爷一声。”说着这位家仆跑到奚阮前面，赶在他见到满君诚之前道：“老爷，这位公子偏要进来，我们拦了，没拦住。”

　　奚阮不紧不慢的走到满君诚面前道：“他们，哪能拦住我啊，您说对吧，满老爷？要不是我的封喉昨儿才见了血，今儿我想让它歇歇，他，就不会站在这跟您说话了。”

　　满君诚看了家仆一眼道：“还不快下去，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

　　家仆走后，满君诚即刻笑面相迎道：“奚公子，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那个…来人，快上茶，上好茶，您坐。”

　　“茶就免了，满老爷，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舍妹奚陌去哪了？”

　　奚阮绕过满君诚径直坐到正堂家主的位置，宛如一只凶狠的狼盯着猎物的眼神看着满君诚慌乱的神色。

　　“奚…奚公子，您听我说…”

　　“我是听说了，令公子前些日子去了，但我想请问你，他的命可是舍妹夺去的？”

　　“这…不是，当然不是…”

　　“那，可是舍妹让他英年早逝的？”

　　满君诚头上已经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那你凭什么把账算到她的头上，你知不知道你把赶去你们满氏的破钱庄，差点害死她！金氏那帮人想害她，你不是不知道，你还把她一个人赶去那么偏远的地方，路上也没有人随行，她年少无知，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奚阮没有料到他说着说着竟会莫名激动起来，把礼节礼数通通丢到了脑后。

　　满君诚慌忙揩着头上的汗，他想问奚无忧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问出口。

　　片刻间，奚阮便冷静了下来又道：“满老爷，我猜您是健忘，那我就提醒提醒您。”

　　“当年，舍妹还是一个襁褓婴孩时，家母就把她送到贵府，当时我还小，但我可是记得清楚，您口口声声答应会对舍妹像亲生女儿那般，吃穿用度一样都不会少她，可如今呢，您可是会赶令爱也就是那位满姑娘去钱庄？”

　　奚阮站了起来，绕到满君诚身侧继续道：“这些年，我们奚府搬离天水的老宅子，去北城躲清闲，远离世俗纷争，可答应给你们满氏的金银细软可是一个子儿都没少啊，而你是怎么对舍妹的？满老爷，哦不，满门主，您就算再不喜欢舍妹，您也得想想，若是没有我们奚家，你那个早就虚空的不成样子的满襄门能撑到现在？”

　　听到这，满君诚终于开口道：“奚公子，不是我不想对无忧好，只是我家夫人她…”

　　“哦，对，您夫人，您不提我还忘了，您不想让家里担心，不告诉他们满氏的现状，我能理解，您说舍妹是您捡来的孩子，我也可以暂且不顾，可您夫人自打舍妹来到满府，明里暗里的对她如何您看在眼里，可您却丝毫没有任何举动，我倒想问问这个家到底是谁当？”

　　“奚公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对无忧，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奚阮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有些错铸成了便没有办法挽回了。行了，话，我今天就说到这儿。”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闻言，满君诚慌了：“无忧她…”

　　奚阮并未停下脚步，走到门口才道：“她没事，被我带回北城了，还有，无忧这个字，以后便不必再叫了。”

　　奚无忧抵达北城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北城的清晨雾蒙蒙的，路边还有些未消融的冬雪，房檐上传来冰柱融化的滴答声，一切都是她陌生的样子。

　　她来的太早，糖葫芦虽还没有开始卖，但糖葫芦摊已经隐隐散出一股浓郁的焦糖味，她凑近嗅了嗅，被浓烟呛了一鼻子，便走开了。

　　当年的奚氏是天水唯一能与金氏齐名的世家，奚氏的奚霆门也是名震四方，可自打家主意外离世，奚氏便隐居到了北城。

　　奚府比满府还要大一些，奚无忧被家仆带进去到了正堂，主位上端坐着一位女子，想来应是奚氏的主母阮卿。

　　虽说天水阮氏早已败落，但奚氏主母阮卿的盛名依旧响彻天水，世言她是女主豪杰，却也蛮横泼辣，她与奚氏家主的之间的故事也成了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

　　阮卿一手扶额，合着双目，眼下晕着淡淡的乌青，大约是一夜未眠，她身侧还站着一位女子，像是家仆，却又与旁人穿戴不同。

　　奚无忧不敢出声，带她进来的家仆叫一声：“夫人。”

　　阮卿睁开眼，盯着奚无忧看了许久，不知怎么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奚无忧有些犹豫的问道：“你…是我阿娘？”

　　阮卿没应声，眉头倒是皱的更深了，还是她身侧的女子开口道：“小姐，我们这儿不兴叫阿娘的，您唤一声娘就是了。”

　　奚无忧怯生生的开口：“娘…”

　　“罢了，你且先不要叫我娘了”说着，阮卿看向四周：“阮儿呢？怎么没回来？”

　　家仆应声道：“少爷他说有别的事要去处理，迟一些再回来。”

　　“知道了，这没你事了。”

　　家仆走后，阮卿继续道：“奚阮，你哥，你大约是见过了，别的日后再说，单一样，你是在南郭长大的，但既然来了北城，便把南郭那些繁冗俗礼都忘干净吧，听闻你还在天水求学过，天水的那些东西，更是要丢的一干二净，你要记得你是北城的女子。”

　　奚无忧没应声，只是攥紧了双手，低着头。

　　“好了，我想你也乏了，素堇，你带她去准备好的房间吧。”

　　她身旁的女子素堇应声。

　　阮卿又叮嘱道：“这位可是府上的老人了，张氏，阮儿都要唤声姑姑的，先让她照顾你，等过些日子我再指给你个贴身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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