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炎阳似火，太阳发着热辣的白色光芒炙烤着大地，照得人头昏眼花，浑身难受，就连苏州这水乡烟柳之地，似乎都少了几分婉约氤氲。但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西旻哥哥……”

        “西旻哥哥……”

        林芷欣舒舒服服的缩在一处花荫里睡觉，正当她被困在一个奇怪的梦中出不来时，浑身叶片一抖，危险的气息自每根树杈分枝传来，接着身体一轻，便被人抱了起来。

        她吓得马上醒了，一个身穿黄色布衣、身形魁梧、凶神恶煞的光头和尚正抱着她，笑得满脸褶子，令人作呕。她当即从茉莉花里跳了出来，冷声道：

        “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只见那和尚看到她，笑得更加开心了，像只恶虎，两只眼睛里放着让人害怕的光，仿佛要将她吃掉。

        “哈哈，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一个大美人！我说怎么用这么一个宝贝养着呢？这回可真是发大财了！美人，跟哥哥走吧！”

        说完，放下手中的花盆哈哈笑着，张开双臂就向她扑来。芷欣不觉一阵恶寒，神色大惊，往后一跃怒道：“放肆！”运起全身的灵力，使出一招飞花仙矢，就向和尚攻去。可没想到那和尚竟然是一个炼神期修士，双掌一推，一道金光打来，将她的攻击全都反弹了回去。猫遛老鼠般，没几招就将她拍回了花盆里，抄起花盆，翻窗跃出，往西城门的方向疾行而去。

        西旻在大圆光术里看到整件事的经过时，气得差点把整座红尘阁都烧了，“故此珠所蕴之灵，能化育天地万物，是修行至宝。”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处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把芷欣和赤乌玉坠所变的花盆扔在客栈里，招来此祸！寻着空气中的花香，就往和尚离去的方向追去。然而刚到西城门外，花香就不见了，他再次施展大圆光术才发现，那和尚竟然又带着芷欣返回了城里，进了一家名为“翠柳阁”的青楼。

        那翠柳阁是什么地方？苏州有名的烟花之地，位于城西的烟花巷。想芷欣从小在诗书琴画里长大，到这个世界后又一直住在浮玉山中，远离尘嚣，何曾沾染过此等污秽之地。西旻简直要气疯了，叫来当地土地，将他带到翠柳阁门前，一进门便用灵力震开一众围上来的花娘，在虚空中幻出和尚的样子问：

        “这人在哪儿？”

        锦衣玉带，殊容鹤姿，却如地狱来的恶鬼修罗。人群一片慌乱，尖叫声连连，花娘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哭声不止。不多时楼上便走下来一位□□半裸，打扮极其艳丽的妇人。只见那妇人头上戴着一朵黄色芙蓉花，额间画着一朵火红的花钿，走起路来就像蛇一样扭来扭去，一双凤目勾人夺魄，一上来就将西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细着嗓子道：

        “哟，这位公子，这是在做什么？我们这儿不回家的男人多的是，出家的和尚嘛，却是从来没有。您想找人，应该去城外的寒山寺，来我这儿却是寻错地方了！”

        西旻没时间和她们啰嗦，抬手一道灼灼白焰，将屋顶一盏巨大的琉璃花灯直接汽化了，声如寒冰道：“人在哪？”

        女人瞬间就怂了，在场所有人也都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公子，您息怒……我这就带您去……”

        接着西旻就被带到了地下一间非常幽暗的玄室。

        “就是这里了。”

        女人走在最前面道，身旁还跟着两个龟公。暗室们被打开，石床上赫然躺着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孩。“芷欣！”西旻心里一跳，想也没想的就飞了过去。然而抱起来一看，哪里是芷欣？分明就是一枝茉莉花枝，他一碰就现出了原形！西旻立马反应过来被骗了，勃然大怒，刚准备起身，头上就掉下来一张金色的大网，将他整个都罩住。

        “哈哈哈！”女人笑声尖锐地走上来道：“和我斗？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玉芙蓉是谁？敢在我这儿耍横的，在苏州还没出生呢！我这捆仙网，就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只能束手就擒。公子你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吧，等我忙完了，再找人来伺候你~”

        然而话音刚落，轰地一声，捆仙网就炸开了，碎成几片。西旻从石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道：

        “说，芷欣究竟在哪？别逼我动手！”

        玉芙蓉哪里还敢反抗，马上就招了，带西旻来到了二楼的一处厢房。谁知他们刚走到厢房门口，一位侍女就从里面跑出来，慌慌张张道：“老板，戚无垢刚刚跳窗跑了！”众人皆是一惊，西旻马上闪进房间，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芷欣，将人抱在怀中道：

        “芷欣！芷欣！你怎么了？”又冲到刚从外面进来的玉芙蓉面前道：“说，你们把芷欣究竟怎么了？”

        玉芙蓉只觉得整块肩胛骨都快被捏碎了，痛得哇哇直叫，这才把整件事的始末细细道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绝对没有半句欺瞒！今天戚无垢抱着这盆茉莉花——不，是芷欣姑娘找到我，说要我给他五十万灵石。——还不能算这个盆！我哪有这么多，正和他还着价呢，您就找了过来。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得来得及做！”

        “所以你们原本想做什么？”

        西旻眸色一凛，玉芙蓉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忙扶着面前的桌子继续道：“我什么都没想做！你放心，茉……芷……芷欣姑娘，除了刚才戚无垢摘下来用来骗您的那枝花，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连叶子都没有多掉一片！”

        “那芷欣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就真的不关我们的事了。都是戚无垢！他为了让芷欣姑娘化出人形，便往这盆茉莉花上浇了半瓶化形水。芷欣姑娘身体一时承受不住，就晕了过去！不过公子您请放心，化形水对人的身体，不，是妖的身体伤害不大。用不了多久芷欣姑娘就会醒来。只是这几个月芷欣姑娘的身体会比平常虚弱些，要等化形水的药效完全散去，才能恢复如初。”

        西旻见玉芙蓉神色不似作伪，又问了一下戚无垢的去处，就抱着芷欣从翠柳阁离开了。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戚无垢就是一个酒肉和尚，平常来无影去无踪，居无定所。每次寻到些稀罕物才会来我这儿，托我帮他卖出去。”

        ……

        西旻带着芷欣回到红尘阁。掌柜和小二知道他们的房间遭窃后，马上给他们换了间房，不断道歉。

        “陆公子，真的非常抱歉……”

        经过这件事后，西旻才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在红玉花盆上施了一道障眼法，使其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青瓷花盆；又在花盆周边布了一道结界，除了他本人，谁都不能靠近。芷欣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西旻不放心，还是带她去了一趟济世堂。

        “陆公子请放心，芷欣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这是使用化形水之后的正常现象。待三个月后，化形水的药效散去，就恢复正常了。”

        “化形水，是何物？”

        “唉，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化形初期的妖族的药水，将此药水倒在他们身上，或者让他们服下，原本不能一直保持人形的妖族，就会被迫化出人身，并且体软虚弱，没办法回到真身里继续修行。”

        想到芷欣昨日的遭遇，和从床上起来时娇弱无骨、气喘微微的情状，西旻眸若猝火，“为何会有这种药水？”

        陈大夫哼了一声，忿忿道：“还不是为了满足那些人淫邪的心思！”

        原来自华夏国建立后，由于人人都能入仙学院学习，人的单体力量得到极大提升，便不再惧怕妖族。又由于人妖恋不断上演，人不仅不害怕妖精，反而因为妖精中多姝容丽色者，十分喜欢。尤其是花精，长得好看，遍体生香，又受本体束缚，容易控制。上流显贵中，很多人都以能豢养花精为荣。为了投其所好，便渐渐生出一条产业链来。每年都会有专门的人去各大深山老林里寻找能化出人形的花精，高价卖给有需要的人，赚取灵石。

        这种人通常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将花精高价买回去，自然也不会是为了“摆”着当装饰。然而化形期的花精，受本体习性影响，一年中能化出人形的时间不多。突破化形期后，他们摆脱本体习性的束缚，又不好控制。

        “所以为了控制花精，他们便研制出了这种药水，使得一旦沾染上这种药水的花精，终生都不能逃离他们的控制，只能沦为玩物，供人取乐。”

        但是自从数千年前，蜀山荀墨白在长白山发现了验灵石，第一座验妖台在长安建立——后更名为“验灵台”。华夏国便颁布了《精类保护律例》，创立卫灵司，不准人再杀害或伤害妖族中受天道保护、自然修行的精类。很多在妖界生存不下去或者向往人间生活的精灵，都会来到华夏国，寻求人类的庇护。

        “什么是验灵石？”

        “是一种可以检验妖族元灵是否纯净的神石，整个华夏国只有七块，苏州就有一块，在城外灵岩峰上的卫灵司。来华夏国的妖族，只需要将手割破，放在验灵石上，验灵石就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否吞噬过人类或同类。凡是吞噬过人类或同类壮大己身的妖族，元灵里都会有一股黑色的魔息，验灵石一查便出，无一例外。”

        “但是这世上却没有哪一物能一下子就分辨出人的善恶忠奸。尽管这些年来华夏国一直都在严厉打击这种行为，市面上也很难再寻到化形水的踪迹了，然而总有人铤而走险，在黑市上化形水一直屡禁不止。幸好陆公子你赶去的及时，否则林姑娘这次可就危险了！化形水用的次数多了会上瘾，多少花木精灵都是因为这种药水，千年道行一朝散尽，最后下场凄凉，灰飞烟灭……”

        西旻听完后一拳打在桌子上，他方才知道昨日一时大意，将芷欣置于了一个何种危险的境地。当晚他将芷欣留在济世堂，用大圆光术找到戚无垢。彼时戚无垢刚酒足饭饱，正在床上和一名叫絮娘的青楼女子凤鸾颠倒，好不快活。一阵狂风卷过，第二天一个消息便传遍了全城。

        “唉，你们听说了吗？翠柳阁被查了。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把玉芙蓉和花和尚戚无垢扔在府司大门前，两人浑身□□、衣不蔽体的打了一晚上，一边打还一边细数对方的罪状。今天一大清早府司的一大队人马就将翠柳阁给查抄了，还找出了好多化形水。啧啧，真是精彩极了！”

        “怎么没听说？今天一早这消息就传遍全城了！那么多化形水，不知道又有多少花精被害。这两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这些年竟然一直狼狈为奸，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他们自己说出来，谁知道啊？唉，你们说这是是谁做的啊？”

        “嗯，不知道。不过管他是谁呢？反正是为民除害了！”

        ……

        其实事实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夸张。西旻将玉芙蓉和戚无垢逮住之后，只是废除他们的修为，扔在苏州府司大门前，又施了一点小法术，让他们神志疯癫，互相攀咬起来。他可没有那种恶趣味，将二人的衣服扒光。

        在济世堂住了一晚，第二天芷欣的精神终于好了些，不过因为不能回到本体中，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焦虑不安，总是望着红玉花盆里的茉莉花发呆。程大夫说，这是花精使用化形水之后的正常现象，过几日就好了。西旻便带芷欣离开济世堂，又回到了红尘阁。

        “芷欣，把这个喝了。”

        回到客栈房间，服侍芷欣在床上躺下后，西旻忽然想起从炎洲出来时，带了几瓶仙丹灵药和神芝水，能解百毒和提升修为，便拿出一瓶递到了芷欣面前。芷欣接过西旻递来的秘色瓷瓶问：

        “这是什么？”接着不疑有他，不一会便将整瓶神芝水都喝了。没想到芷欣刚喝下去，周身灵力忽然暴涨，灵光大盛，滚到床上便痛苦的叫出声来。“啊——啊——西旻哥哥，你究竟给我喝的是什么？”西旻吓坏了，赶紧爬到床上将人搂在怀里道：

        “芷欣！芷欣！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正当西旻以为自己又害了芷欣，彷徨无措之际，芷欣浑身大汗淋漓地躺在他怀里道：

        “快，快带我离开这儿……”

        窗户边红玉花盆哐啷哐啷晃个不停，似忽马上就要破盆而出的样子。西旻瞬间明白了什么，抱着芷欣和红玉花盆就从窗户里飞出，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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