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分别

詹家一行人正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酒楼下方的马蹄踏踏声。

        詹老大快步走到窗边，一眼就看见了那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男子身穿黑衣，此时眉目带着股冷冽，快步下马，行色匆匆间不自觉带着一股焦灼。

        詹老大确信这就是卫寒。半夜约见，必定是出了急事。

        “这卫寒是什么人物？他找朝月有什么事？”

        詹老三站在他身旁纳罕地问道。

        “谁能知道呢，走吧，人太多，他们二人不好说话。”

        江萍儿拉了拉他的衣袖，和詹玉容一块儿去了另一间房。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詹老大拉开门，请卫寒进屋。

        卫寒进了门后和他寒暄几番，二人坐到软榻上倒了茶，烛火摇晃，初夏夜晚的热气冲刷掉詹老大因为担忧寒阿朝而生出的几分焦虑。

        他观察着对面的年轻人，暗自琢磨着卫家在朝中的位置。

        卫家虽然根基浅，但是因着卫将军受当今皇帝重用，卫府也被列入了当今新晋的权贵圈子里。

        按理来说，新晋的权贵，家中子弟可养不出一副深沉的性子。

        詹老大多年来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人，但头一次见到这般气势凛然的朝中臣子。

        他晃着杯中茶，感叹一番：“实不相瞒啊，卫大人，那暗探其实是我本家的侄女兼弟子，她被刀客组织掳去后就中了噬心蛊，如今得到陛下恩准已经出了京城去寻解药了。”

        卫寒诧异：“所以，她如今不在京城？”

        詹老大默认地点点头：“她命运凄苦，此番得了陛下的奖赏后就远走了，此时想必已经往塞北走了。”

        卫寒捕捉到“命运凄苦”四个字，脑中灵光乍现，盯着桌上摇晃的烛火，身子不自觉前倾：“詹掌门的侄女——尊名几何？”

        詹老大虽然奇怪他为何要问名字，但也说了出来。

        话刚到嘴边，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两人同时回头，却听门外是小二的声音：“贵客，还要热水么？”

        詹老大高声道：“无需费心。”

        门外的小二就挪开步子。

        卫寒依旧关切地看着詹老大，希望他能告知姓名。

        却见詹老大似是想到什么似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突然想起她不让我透露她的姓名一事。”

        卫寒顿时遗憾作罢。

        房中气氛幽静起来，二人饮过茶，才继续说下此事。

        “对了，卫公子为何要询问那探子的事儿？”

        詹老大对此事颇为好奇。

        这不是卫寒第一次联系他，但是如此迫切还是头一回。

        卫寒神色沉重：“实不相瞒，我的未婚妻也被刀客组织掳了去，至今生死不知，但她身负武功，此次围剿凤凰山也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她应当是寻了机会逃了出去，但不知什么缘故，至今未与我相见。”

        詹老大惊异：“未婚妻？卫大人的未婚妻不是泰德公府的千金么？”

        二人的婚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他这个不怎么关注坊事新闻的人都听说过此事。

        卫寒神色淡了下来，双指捻起茶杯，缓缓晃动着茶杯里的茶水，看着那上面的茶叶慢慢浮动起来，这才说道：“泰德公府倒是有意与卫府结亲，但我与未婚妻情深若笃，如今她遭逢劫难，我又如何能弃了她去高攀权贵？”

        詹老大看不出他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闻言安慰道：“卫大人如此情深义重，想必你未婚妻定能平安寻回。”

        想到卫寒刚才所言“泰德公府有意与卫府结亲”这句话，詹老大结合着最近的传言，不难猜测出是泰德公府做的手脚。

        他捋了捋下颏的络腮胡，觉得这京城的水也太深了些。

        此次卫寒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和詹老大谈话一番下来，也觉得此人可交，于是和詹老大客气地作别，眉眼间掩不住失魂落魄，从酒楼里走出失魂落魄地回了卫府。

        松柏在府门处迎接他时，被后者的疲惫吓了一跳。

        周遭静谧，街巷之间的繁华热闹吵不到这一处，硕大的烟花燃放在空中绽放出红色的彩光，但这些都离卫寒很远。

        他在府门前站了一会儿，松柏低声问道：“公子，可得了寒小姐的消息？”

        这话无异于在卫寒心尖处又扎了一针。

        他自嘲：“若是得了消息，我会是这般情态？”

        松柏一噎，见卫寒已经进了府，连忙跟了上去。

        寒阿朝穿过护城河后，为了保险起见又深入了丛林几许，半个时辰后在京城前往江城的土路旁找了出山林歇脚。

        越往北越冷，老虎领地意识极强，且不习惯四处奔走。

        寒阿朝带着肉肉往北行进时，后者频频驻足回看，且不断嗅闻着其他动物的痕迹，似是在寻找这片森林里有没有其他老虎。

        凤凰山间野兽虽多，但老虎的踪迹少。

        这也是当初为何肉肉能以幼小的躯体在森林里活下来的原因。

        寒阿朝看着肉肉日益强健肥硕的虎躯，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肉肉。”

        “吼~”

        肉肉趴在地面上喘着气，闻言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日后若是有缘，我定会回来找你。”

        寒阿朝眼眶有些湿润，但心里清楚肉肉最适合生存的环境就在京城这一带，尤其到了冬天，越往北走它就越不适应，甚至可能因为领地问题引来其它纷争，待在凤凰山才是它最好的选择。

        黑豆趴在她肩头，此时轻轻跃上了肉肉的虎头，肉垫在上面的虎皮上时不时地踩着，二者玩儿的很高兴。

        女人靠做在树根下，半晌后眼泪终于还是破开眼眶慢慢流了下来。

        肉肉“吼~”一声，喘着粗气还在和黑豆玩闹，察觉到寒阿朝的哭声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好奇地看着她。

        它略微凑近寒阿朝，二话不说舔了舔寒阿朝的脸，随即“嗷~”一声，疑惑地看着她。

        寒阿朝心想：这是他们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

        六月初头，天气炎热，细小的蚊虫不断向三人侵袭而去，寒阿朝蜷缩在树上，直到天亮才醒。

        “肉肉——”

        肉肉应当是出去觅食，寒阿朝等了它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它才从树堆里欢快地跑出来，像是已经吃完了饭。

        它尚不知这是最后的相聚，如同往常那般跑到了寒阿朝身边。

        女人摸了摸它的头，才说道：“走吧。”

        肉肉听见她的指令，就跟着寒阿朝往前走。

        寒阿朝步伐一顿，老虎便也停了下来。

        “走——”

        寒阿朝举起手指向远方的山林，半是命令半是冷然地喊道。

        肉肉蹲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想要用头蹭寒阿朝。

        “走！”

        它吼叫起来，似是不明白寒阿朝的意思，直到女人说了千百次，肉肉才意识到什么，它起身委屈地想用爪子扒拉女人，但都被她躲过去。

        及至最后，寒阿朝亲了亲它的额头，在肉肉的远望中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寒阿朝用手背抹去面上不断流下的眼泪，抱着黑豆踏上了崎岖陡峭的山路。

        而肉肉，坐在原地许久才转身没入了山林之中。

        如果缘分没有断绝，寒阿朝希望在三年之期到来前还能看肉肉一眼。

        京城，泰德公府。

        向来寂静、以至于称得上雅致的府邸厅堂内此刻热闹极了，泰德公夫人趴在太师椅上哭得伤心欲绝。

        她红着眼眶瞅着厅堂中站着的那华服年轻女子，恨道：“你个没良心的，就这么对待你父亲和我多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厅堂内的奴仆们都畏缩在屏风后，不敢抬头看这一幕。

        温如意站在堂中紧紧握着双拳，双眸里也全是屈辱的泪渍，她嘶哑道：“我堂堂泰德公府的千金，卫寒竟然不屑求娶，他怎么敢！”

        她对卫寒早已暗付真心，谁料后者竟然对她不屑一顾。

        泰德公夫人见她竟然还执迷于此，痛心疾首道：“你为了那劳什子卫寒得罪了赵府也就罢了，可如今和卫寒母家的叔子牵扯上关系，名声也坏了，你让泰德公府其他几房的姐儿们如何寻婆家！”

        温如意冷哼一声：“二房三房不过是依附着父亲才在京城苟活，若是没了父亲，他们可享受不到今日的荣耀，就算我做得过分一些，又有何错？！”

        “砰——”

        大门猛地被踹开，泰德公满脸怒容站在门口地骂道：“恬不知耻！恬不知耻！”

        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扶住几欲昏过去的泰德公夫人，看都不看一脸惊慌的温如意，大手一挥：“大小姐禁足一月，严加看守，若你再生事端，就直接嫁与那刘家的小叔子吧！”

        温如意面色一白，没忍住往后退了两步，周围仆从们趁她失魂的瞬间，拖着她回了东厢房。

        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泰德公夫人忍不住擦拭眼泪，依偎在泰德公的怀里哭泣道：“都是我不好，竟然将她教养成了这番性子。”

        “这如何怪你？自从去年长公主的牵礼宴她见着了卫寒，就想方设法和卫府联络，如今看来，只怕是已经疯迷成性，彻底掉进了卫寒的漩涡里。”

        “可那卫寒不是有未婚妻？”

        泰德公夫人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眸中亮光一闪而过。

        如今温如意死不悔改，若想让她彻底死心，也只有让卫寒成婚这一个办法。

        泰德公安抚着她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他的未婚妻去了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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