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兰小区(完)

那日天明，吴晓峰的魂魄也随着初升的朝阳缓缓升起。

        他看到了玉兰花妖，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害死了我们。”

        玉兰无可辩驳，但他想把一切怪罪到别人身上，未免太过自私：“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杀害自己心爱的人。别想否认，我都在你的梦里看到了。”

        吴晓峰大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在死之前再见她最后一面。自从三年前我查出病后，就很少出去。好多次她想见我，都被我用借口推脱了，四年里，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寥寥无几。”

        他落寞地说：“后来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只是三个月前，当医生说我没剩多少时间的时候，我还是会感到痛苦。父母早就接受了我会死的事实，可小语还不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我不想再耽误她，所以狠下心给她发了消息说分手。”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来找她？”玉兰冷漠地看着他，想听听他还能说出多少虚伪的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已经死了，难道还需要说谎吗？”吴晓峰的灵魂轻飘飘地悬在他的尸体上方，低头看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声音凄然，“只是越临近死期，我就越想念她。我偶然从她的朋友那儿知道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来找她只是临时起意。当我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怕伤害到她。”

        “谎言，你既然爱她，又怎么会那样对她。”

        “我爱她，所以想每天都跟她在一起，只是我不想让她太爱我，不想让她知道真相难过。”

        “我舍不得放手，又自甘堕落，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出门，就是想做个了解，我承认我是个懦弱的男人，面对死亡，我退缩了。”

        他笑得跟哭一样，眼中满是悔意：“我后悔了，尽管我每天都尽量跟她保持距离，却还是把病传染给了她，我不想她跟我一样痛苦，所以才萌发了带走她的念头。越跟她相处，我就越爱她，舍不得她，我也开始做一些可怕的梦。”

        “但谁又没做过梦呢，谁没有梦到过一些荒谬的事情呢，那只是梦而已。”他话锋一转，憎恶地看着玉兰花妖，“你却利用了我的梦，害得我们自相残杀！”

        “我亲眼见到你在晚上拿着刀走进了她的房间。”玉兰冷冷地说，“你想杀她，与我无关。”

        “我没有。”吴晓峰仇恨地说，“是你无中生有，小事放大，不懂人性还自作主张，害死了我，也害死了她。”

        “你在说谎，我亲眼所见——”

        “你真的看到了吗？”吴晓峰恶狠狠地问。

        玉兰花妖还想反驳，吴晓峰的魂魄却突然淡去，归入了地府。

        再过一会儿，赵语的魂魄也该出来了。

        她附上她的身体，才发现她还留着一口气，她想救她，将自己的半个身体融入她体内。

        但赵语伤得太重，还是死了。玉兰花妖将她的尸体吞噬，藏进了本体的躯干之下，洁白的花朵染上鲜血，变成了乌红色。

        赵语的魂魄从体内飞出，飞回了房间，却丢失了生前记忆，日日做着生前的梦境。

        “我只是想救她……”

        玉兰花妖的声音渐渐小了，书页上却有一行行蝇头小字跃然纸上，将她所记得的一切都浓缩在了其中。

        正面的画框里，几朵血色玉兰开得正艳，碧绿的叶片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层层叶下，女人精致瓷白的脸蛋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右下角，“玉兰花妖”四个小字竖躺着，隐隐散发出清甜的异香。

        簪发女子抿唇一笑，指尖落在书页边缘，轻启红唇:“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何止是她，你也一样啊。”

        她说自己看见了吴晓峰拿着刀想杀赵语，那只是她的梦境。

        “初生妖物本无梦，你有幸与人相交，习得两分人性，生出梦境，却不知区分，因而酿成大错。可悲啊！”女子合上古书，书封上鎏金大字闪烁着微光，赫然写着“人界奇闻异事录”。

        “君为花中白玉兰，吾乃石生红翡玉，倒是有缘，可惜了。”

        玄关处满地的玉兰花零落成泥，一缕孤烟萦绕其中。没了玉兰花妖的灵气养护，凡人孱弱的体魄溃散四溢，不成人形。

        女子将书收入怀中，轻踮着脚尖走去，拈起一瓣紫玉兰，在花堆里转了转，待散烟全被吸入，小心地搁在了衣兜中。

        “走吧，带你去地府。”

        ……

        玉兰小区的闹鬼事件持续了好几个月，吓得仅剩的几家住户都搬走了。

        听人说，那里每天晚上都会传出女人的尖叫声，还有一个白衣女鬼，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夜里出来游荡。在小区附近收废品的老爷爷说他亲眼见过，那个女鬼一身血迹，经常在山路上晃悠，有一次还飘到了他们门口，说要找一个男人。

        众人听完唏嘘不已，说她肯定是被负心汉抛弃了，才待在小区里不肯走，要等那个男人回来。

        玉兰超市的老板娘也说见过那个女鬼，大冬天穿着一条单薄的连衣裙去她超市里买东西，还会用手机付款，她当时害怕，没要钱就让她走了。

        还有好多曾经路过玉兰小区的人都说自己见过鬼，那只鬼最爱在下雨天出没，穿行在巷子里，盯着每个过路人。

        后来在玉兰小区住过的阿姨出来说，那个女鬼可能是她楼下的住户，她杀了自己的男朋友后就消失不见了，连警察也没有找到人，没想到变成鬼了。大家听完，更觉得稀奇了。

        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跑去那儿找刺激，结果受到了惊吓，回去就发起了高烧。

        玉兰小区成了禁地，没有人敢去那个地方，就算不小心经过，也要闭着眼睛加快脚步，不敢有片刻停留。

        半年后的夏天，一群外地的年轻人人在网上看到了玉兰小区的鬼故事，兴致勃勃地跑来冒险，他们拿着摄像设备和手机，在小区里拍了一晚上，结果什么也没有拍到。天亮时，他们无精打采地往外走，忽然间大雨倾盆，狂风呼啸，吹倒了花台里干枯的玉兰树，露出了盘在根部的一具白骨。

        警察调查后，发现这具白骨正是在小区三楼杀害男友的杀人犯，赵语。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更没人知道，她又是被谁放进了花台里。

        这起案件成了永远的谜团，玉兰小区也彻底荒废了。

        【作者题外话】：晚上写鬼故事可真是太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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