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你们最好能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钟摇光擦净流光上面的血迹，重新将剑收回袖中，整理好这一切她才回头看了一眼一旁正襟危坐的两人。

        钟摇光常年笑脸，极少对师弟师妹们露出严肃的表情，更别说冷脸看他们。

        因此钟怀心和钟怀光在看见师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后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师姐……我们，我……”钟怀光结结巴巴了许久，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钟怀心往日最喜欢和师姐说话，今日却格外沉默，一直低着头，像是被师姐的样子吓到了。

        两人醒来也有一会儿了，但始终都不敢大声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

        钟摇光知晓他们的异常与她有关，她的状态不对，所以他们在看见她这样的表情后不敢开口。

        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体的冰凉沉重还未恢复。她的眼睛很痛，耳朵和胸口也都不太舒服，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座空心石雕，外面瞧着精美牢固，实则内心空洞，满目疮痍。

        如果此刻她只是一个人，那她绝不会再浪费自己的力气去维持那些虚伪的表情。

        但在他们面前，钟摇光必须“虚伪”。

        师弟师妹视她作楷模，认她当榜样，崇拜她尊敬她，像期待中秋圆月一般期盼得到她的一句嘉奖。

        在他们眼里，钟摇光不是冷面石心的那种人。

        她需温和稳重，笑脸待人。

        钟摇光抬眼，努力地牵动嘴角，勉强做出了一个笑脸，声音柔和：“你们进虚凡山，师姐不怪你们。师姐只是生气——”她看着他们两人，道：“生气你们有胆量，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她望着他们，却想起另一个人，轻声道：“既敢进龙潭虎穴，就该有全身而出的办法。”

        “像今日这般将自己陷入绝境，只能连声呼救盼着旁人来救……”

        钟摇光垂下长长的睫毛，神情晦暗，沉声道：“实在愚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冷，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师姐，我知道错了。”安静了许久的钟怀心终于小声说话了。

        “师姐，我也知道错了。”一旁的钟怀光连忙接道。

        钟摇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未再说话。

        钟怀心抬头仰视师姐，认真道：“待回到梁溪，怀心会自去找四师兄领罚，日后勤加练剑，焚膏继晷，绝不会再陷入此等束手无策，等着旁人相救的困境！”

        她突然大声说出一长串，打得钟怀光措手不及，连忙应声道：“是！怀光也是！”

        钟摇光没有说话，眼神却柔和了几分，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便转身往另一人所在的方向走了。

        师姐走远了，钟怀光却仍心有余悸，背挺得笔直端正，丝毫不敢放松。再过一会儿，确定了师姐的注意真的不在自己身上他才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是不敢乱动，却敢小声和钟怀心说话了：“师姐今日好生可怕。”

        钟怀光印象里的师姐脾气甚好，遇见他们从来都是笑脸，极少有动怒气恼的时候。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师姐那般冷酷的表情和眼神，他险些以为师姐要对他们两个动手了。

        “你闭嘴。”钟怀心斜他一眼，没好气道：“还嫌不够丢脸吗？”

        原先钟怀心的反应让他本以为她也和他一样被吓到了，却没想到她的想法与他完全相反。

        钟怀心整个人僵硬得梆直，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眼前摇曳的树枝，语气中透露着咬牙切齿之意：“从梁溪走到虚凡山，说什么帮师姐忙，简直是大老远跑到师姐面前来丢脸了！”

        钟怀光不说话了。

        最开始想来虚凡山的是钟怀心，她偷听到了钟翎羽与四师兄说的话，知道师姐来了虚凡山，心里着急，便没等四师兄行动便先出发来了凉渊。钟怀心没想带其他人，钟怀光是自己发现她要走死皮赖脸要跟着她过来的。

        来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和她说了数十遍，说他一身功夫虽然比不过师兄师姐，但再怎么也是凌霄大会武试第三，同辈之中勉强也可算是“战无敌手”了，不会护不到钟怀心一个小丫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钟怀心回他的眼神像极了师姐刚刚看他们的眼神。只不过，钟怀心的眼神比师姐的多了几分嫌弃。

        四月前的凌霄大会，钟怀心是武试魁首。

        不过最后事实告诉了他们两个什么魁首第三都是虚的，外面人说的那些虚凡山近日甚好对付极易进出也全是骗人的。

        他们两个进虚凡山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青藤拽走了，险些被吞食，只能狼狈地大叫救命，最后叫了救命还被巨藤抽了两嘴巴，直接给打晕了。

        钟怀光琢磨了一下，迟来的羞耻让他失去了大声说话的能力。他整张脸挤在一起，看起来简直难以形容，钟怀光瘪着嘴小声和钟怀心约定：“表姐，今天发生的事我们要烂到肚子里，永远不能说出来。”

        阿爹阿娘的那一顿揍和师兄的罚是免不了了，他只期望别让山上那群“野鬼”听见了，不然他会被嘲笑到明年，甚至是一辈子。

        钟怀光在一旁念念叨叨不停，钟怀心一句都没有认真听，她的注意早跑到一边去了。

        钟怀心身体仍是笔直的，眼睛却悄悄望向那个浅色身影，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向往和无措。

        钟怀光念叨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看着自己的表姐，忽然发现她很不对劲。钟怀心喜欢梳长辫，高兴的时候习惯用手甩辫子玩，动起来的时候辫子比她还活泼，一跳一跳的，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她。

        可是今日却有些异样，自醒来见到师姐后她就格外安静，不仅表情看起来奇怪，连头上乌亮乌亮的长辫都失了生气，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他一直知道钟怀心喜欢师姐在意师姐的夸赞和批评，但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在乎。

        从前叔父批评她时，都不见她这么难过。

        “我不想总是让师姐来保护我……”钟怀心收回视线，看向钟怀光。

        四年前的师姐和她现在一般高，只比她现在大了一点点，也不过刚刚十六岁。

        可那时起，师姐就已经在保护她了。

        她低声道：“我想保护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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