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师弟。”

        “做我的第一个师弟。”

        女孩话音刚落，湛如月眼前忽然炸开了一束光。

        光芒消失后，女孩和破屋也全部消失不见了。所有的一切仿佛拉成了一条条长线，又慢慢聚起来，渐渐变成了另一番画面。

        湛如月茫然地低头，自己身上原本破烂的单衣变成了水蓝色的长衫，而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木剑，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看着木剑剑柄上的刻纹——

        一朵小小的桃花。

        刻下桃花的人似乎不是很熟练，桃花刻得歪歪斜斜的，笔画断断续续，很不流畅。

        身后忽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笑着走到他旁边，“如月。你在看什么？”

        眼前的人很高，小湛如月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明明是剑眉星目的俊逸少年郎，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格外温和，令人不由自主亲近信服。

        呆愣间，湛如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大师兄。我没看什么。”

        他明明还没有从破屋里清醒过来，身体却熟练地接上了面前高大少年的话，好像这些他早已经历过。

        钟开阳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手怎么样了？”

        小湛如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上面有一块弯形的伤口，已经结了暗红色的薄痂。他举起右手给师兄看，回答道：“没什么事，已经结痂了。”

        “没事就好。”

        说完，钟开阳从身后拿出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他，说道：“尝尝，这是下山前摇光托我给你买的，她说你爱吃甜的。”

        小湛如月接过糖葫芦，听见师兄的话愣住了，垂眼看着手里的两串糖葫芦，轻声道：“师姐说错了，我不喜欢甜味。”

        “啊”钟开阳听见了，也愣了一会儿，努力回想早上摇光说的话，自我怀疑道：“摇光说在金陵的时候你每天都会吃好几块蒸儿糕，她说你肯定是喜欢吃甜的。”

        听见了师兄的话，小湛如月明白过来，眉目顿时舒展开来，解释道：“我只是喜欢蒸儿糕。”

        “原来如此。”

        钟开阳也明白了，他这个小师弟只是喜欢蒸儿糕，并不是喜欢吃甜的，是摇光误会了。

        钟开阳看向小湛如月手里的糖葫芦，嘴角始终带着和善的笑容，柔声道：“这糖葫芦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下次师兄给你带其他好吃的来。”

        小湛如月转了转手里的糖葫芦，轻轻摇了摇头，回道：“不用其他的了，我知道师兄和……师姐的心意，这就很好了。”

        听见小湛如月说了师姐两字，钟开阳忍不住笑了笑，他这个小师弟，从不肯在摇光面前叫师姐，但和他们说话时，却一直都是称呼摇光师姐。

        心里明明承认，面上却不好意思叫出口。

        其实只是个小孩而已。

        这两个小孩闹了一个多月的别扭，其实是小师弟单方面的，摇光每天还是高高兴兴的，也不害怕着急，好像知道这事迟早解决。

        可摇光前几天练剑时不小心伤到了小师弟，小师弟手流了血，一下子把摇光吓住了，慌张起来，着急地想要和师弟和好，生怕师弟讨厌了自己。

        钟开阳本想酝酿酝酿，没想到小师弟直接开口道：“大师兄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小师弟都知道了，他也不多说废话了，直接道：“你小师姐她年纪小，力气大，习剑不过一年，有时会控制不住剑锋。那天在武场，她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希望你不要生她的气。”

        “我没有生她的气，她和我道了歉，还给了我很多药膏。”小湛如月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摸到了腰间的木剑，抚摸上面青涩的刻纹。

        他这柄木剑，是摇光做的。

        钟开阳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摇光说话呢？你讨厌摇光吗？。”

        小湛如月像是生怕他误会了，说给某个人听，答得很快，特别干脆：“我不讨厌师姐。”

        “那为什么你最近都不和她说话呢”

        小湛如月看了一眼大师兄，来到梁溪这两个月，除了摇光和钟叔叔，大师兄待他最好，极为和善，事事关心照顾他。

        他应该和大师兄说实话，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在心里，道：“来梁溪前，摇光好几次骗我叫她姐姐。”

        钟开阳笑道：“就因为这个”

        小湛如月点头，含糊应是。

        钟开阳原本不信，可转念一想，小孩的心思不就是这样的吗？

        有时候一些很小很小的点，恰恰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钟开阳还准备开解开解，小师弟的话比他更快，似乎已经想通了。

        “师兄，你不用再说了。明天我会和……”小湛如月握着腰侧的木剑，轻声道：“明天我会去找师姐，和师姐道歉。”

        “嗯”说着说着忽然变成要去道歉，钟开阳一脸茫然。

        “其实根本不是师姐的错，这一个月我都没有好好和师姐说话，我应该和师姐道歉。”

        钟开阳本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师弟这满脸的认真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于是摸摸师弟的头，提醒小师弟一个所有钟氏弟子都知道的秘密：“如月。你只要叫摇光一声师姐，她立刻就会高兴的。”

        小湛如月没有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和大师兄说了再见，小湛如月准备回小院，在距离小院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他停住了。

        在他回小院必经之路上，站着一个小孩。

        穿着一身水蓝家袍，个子和他一般高，束高马尾，只看脸，小孩和摇光长得一模一样。

        可小湛如月知道眼前这个小孩不是摇光。

        摇光脸上绝不会出现这样睨傲万物的表情。

        小湛如月面无表情地开口叫道：“钟玉衡。”

        “脏东西就是不懂礼貌。”小钟玉衡几步上前，直接走到他面前，提醒道：“你应该叫我五师兄。”

        小湛如月不想搭理他，打算绕过他走回去。

        两人相交一刻，钟玉衡忽然伸手——

        一把扯下了他腰间的木剑。

        “脏东西有什么资格拿我妹妹的东西。”

        小湛如月拉住他，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我的剑。”

        小钟玉衡轻松甩开他的手，道：“我早就提醒过你离我妹妹远一点，你这种人一辈子都没有资格和我妹妹站在一起。”

        小湛如月眼里只有一个东西，重复道：“把剑还给我。”

        钟玉衡冷笑：“你做梦！”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钟开阳到的时候，两个人身上脸上都挂了彩。

        两人挨了一顿批，又被罚去打扫祠堂，被一群弟子看笑话，结束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小湛如月无视钟玉衡的冷眼，拿好木剑，和大师兄道了别后便直接回小院了。

        看着师弟走远，钟开阳才将目光投向一旁龇牙咧嘴的小孩身上，沉声道：“玉衡，你最近太不知规矩了。这次只是打扫祠堂，下一次——”

        “就该让父亲来看看你的样子。”

        听到父亲，原本还满不在意的小孩立刻收回表情，规规矩矩地站好，忍着脸上的疼应道：“我不会再做了。”

        钟开阳望着钟玉衡此时的谦顺模样，心里知道这或许是他的应付话，却还是说不出其他严厉的话。

        “回去把脸上的伤收拾收拾，我去看看如月。”

        钟玉衡看着哥哥离开，抬头盯着月亮，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五师兄！”

        一个红衣女孩忽然跳出，兴高采烈地走到他身边，笑道：“听说你被打了！”

        钟玉衡头也不回，冷冷道：“闭嘴。褚红玉。”

        叫做褚红玉的女孩完全不听他的话，还笑眯眯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像是在看他身上受了几处伤。

        “师兄，你要早说你今日要和小师弟约架我跟小师妹就不跟着四师兄出门了。”褚红玉笑着拍拍他，接道：“小师妹不一定，但我肯定会为你摇旗呐喊的！”

        钟玉衡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褚红玉又笑道：“师兄，你是不是偷懒了啊，怎么被师弟打成这样”

        钟玉衡道：“你可以去看看他，他伤得比我更重。”

        褚红玉像是就等着这一句，道：“师兄欺负师弟！不要脸！你真该打！”

        钟玉衡：“……”

        见他沉默，褚红玉凑过去偷看他的脸，小声问道：“生气了？”

        “反正你们都喜欢湛如月，我没什么好说的。”

        褚红玉瞪大眼，没想到会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不可思议道：“师兄，你是疯了吗？”

        “摇光喜欢他，大哥喜欢他，就连父亲……也对他颇为赏识。”钟玉衡握紧了拳，低声道：“他不过是个乞丐出身的脏东西。”

        “师兄。”褚红玉提醒他道：“如果小师弟是脏东西，那小师妹把小师弟带了回来，你觉得小师妹又是什么人呢”

        “那个脏东西哪里有资格和摇光相提并论！”

        “师兄，你敢把这句话说给小师妹听吗？”

        “……”

        褚红玉无奈，道：“你瞧，明明你自己也知道这话不行。”

        “你今日把事情闹成这样，丢脸不说，摇光和叔父知道了怎么办。”褚红玉知道钟玉衡最在意的人，缓缓道：“摇光知道了肯定要跟你折腾，叔父知道了……肯定会很失望的。”

        听她提到父亲，钟玉衡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褚红玉一直耐心等着他，她知道自己这个一根筋的蠢师兄只要提到叔父就会改。

        “我知道了。”

        果然。

        褚红玉笑着揽住师兄，把他拉回去擦药。

        另一边，小摇光看着紧闭着的房门，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人，最后只能把药搁在了门口。

        听见脚步声走远，湛如月才打开房门。

        药瓶被他拿在手里，他凝视端详了片刻，最后将视线投向女孩离开的方向，心中烦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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