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们不是一个人

上天还嫌我们活得太容易吗？这惊险大礼包一个个送的，无话可说！

        荒岛一游，可谓男人的选择，你值得拥有。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前者来自于郭崇，后者来自于韩牧远，他两此时化身两只猫头鹰，守着身前一束孤光，哆哆嗦嗦蹲坐一棵参天大树下闭目养神。

        他们又迎回了新的一天，伴着身上一片红肿和痛痒，哦，还有今早无意碰过一颗小草后，初时长久的昏上加晕、呕无可吐的难受。

        这片依旧黑得瘆人的森林里，还是幽幽散布着许多绿光，但郭崇不再无时无刻警惕其间的动静。

        因为更悲惨的，他们正淋着大雨，一场下得比杉菜离开道明寺那天还大的雨。

        豆大的雨水透过稠密的树冠，他们紧紧靠坐着，头上撑了个用藤蔓和香蕉叶胡乱搭的躲雨棚，但这对御寒无济于事。

        郭崇牙齿打架。

        韩牧远也冷得搓手，他的眼睛偶尔飘向某处。

        从雨水里变得散淡的手电光可以看到，他们斜前方几米处，有处拿石头和木棍围死的栅栏。

        而栅栏里——是只水盆大的乌龟，不时弹动着四肢想给自己翻个面儿。

        韩牧远咽了咽口水，这是白天他到海滩给手电筒充电时逮到的，说逮到也不对，毕竟如今，他和郭崇的生命值和战斗值就是两颗会走的棉花，还是酸菜味的。

        总之，这小龟龟出门没看黄历，给栽韩牧远手里了。

        韩牧远看着那只大乌龟，眼里的绿光比野兽还吓人。

        他们太需要一顿肉了，也太需要一个饱饱的睡眠了。

        夜里他们是睡不着的，尤其郭崇，不管是因为时差、饥渴难耐的肚子还是那些心惊胆战的动静。

        3天来，他们吃的只有香蕉和小螃蟹，嚼香蕉树芯取得不多的水分，直等到今天这雨，他们发白发苦的舌苔才得到彻底的滋润。

        不过，这对于饥渴了好些天的人体就像野火燎原，比没吃没喝前还要死要活。

        小螃蟹、香蕉和连渣都咽了的香蕉芯，只能为他们积攒一点力气，长期缺乏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和钠的身体虚弱晕乎，精神萎靡，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吃不饱，睡不好。

        海滩是个相对好点的睡觉点，但夜晚整片沙滩会涨潮，郭崇韩牧远只能在上午退潮时轮流小睡一会儿。

        看他们充斥血丝的眼睛和青肿的黑眼圈也知道，这点儿程度的休息是完全不够的。

        郭崇听着耳边的吞咽声，见韩牧远目光发亮地死盯那只乌龟，他又闭上了眼睛。

        这只乌龟也曾使他的心情振奋一瞬，也就仅仅一瞬后，他的心情便丧极。

        郭崇自暴自弃地想：那又怎么样呢。先不管寄生虫，只要还没饿红了眼，他就做不到茹毛饮血，养着吧，能不能活到第二天还另说呢。他什么也懒得想了。

        “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韩牧远兜了捧雨水仰头喝了，又兜了一捧送到郭崇嘴边，那双噙着郭崇的眸子幽深，含着关切。

        郭崇以为韩牧远问他发烧好点儿没，他钝钝摇头拒绝了嘴边的水，也懒得回应韩牧远一个字。

        实际上，连续几天的发烧除了让他的身体昏沉、盗汗不止外，郭崇觉得他的反应和感官也弱化不少。

        雨水是嗡隆隆的、视线是虚蒙蒙的，只有身体深处还有一点微弱的核心感能。

        韩牧远知道郭崇难受，但他顾不得让对方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身体的不健康、比起没有求生的意志要糟糕太多！

        “郭崇，振作点！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郭崇眼皮子动了动。

        他的内心灰寂得好似潭死水。水底深处也曾有无数情绪翻涌过，他不想死，可是没有一点活路。

        他绞尽脑汁想问一条活路“我不想死，我到底要怎么办？”；他想冲上天大骂“破老天，你要逼死我吗！”；他想放声大哭“爸妈，我好想你们！”；也很想癫狂大笑“老子超强，没有人能让老子倒下”……

        到最后，他只是觉得很累，很想清静一会儿。

        但身边的韩牧远却一直在打屁，算了，那就问问他这穷乐观哪里来的。

        “你告诉我，我们怎么活命？”

        “有吃的有喝的，有嘴就能活啰。”

        说着，韩牧远拿手电筒照了照森林，然后用嘴一努，眼神中颇有种率土之林，哪个不是菜的气势。

        郭崇随他的目光看去:这片绿森森的雨林里，到处是七彩的果子，有荚状的瘤状的，有眼熟的，有饱满鲜艳的，有被虫咬过的。

        确实，999种死法大全中就是饿不死。

        “这里危险四伏，我们随时会死。”郭崇无力道。

        “只是一点小危险而已，又不是什么绝路，兵来将挡啰，你看我们不也好好活着。而且你怎么就不肯信，我们两个生来不凡，轻易死不了的。”

        对，坐邮轮遭遇飓风、海里泡了几天后大概是被暖流送上了岸，听着是感觉蛮传奇的。

        捱过一次死亡，郭崇大概会庆幸他们俩命硬，可是人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在这个险象环生的热带雨林，他们随时可能丧命。

        郭崇灰淡道:“就算活下来，我们也许5年，也许20年，也许……永远都回不去。”

        韩牧远表示“然后呢？”

        “如果我们回不去，没有了父母朋友，孑然一身，文明荒芜，社会价值和自我价值丧失，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这玩意儿是什么，活下来才是最重要啊，想想你的爸妈，他们担心着你想念着你，你舍得先弃他们而去！再说，就算一二十年回不去，你觉得活得没意义，但很有意思不是吗？我们和天斗和命运斗，我们要活成奇迹和传奇，很酷不是吗！”

        说这些时，韩牧远目光攒着郭崇，见郭崇眉睫微颤、但脸上的神情并没有生动多少。

        知道郭崇没听进去，他又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好吧，我高中买饮料经常中再来一瓶。有次运动会，我连中了七瓶盐汽水。”

        郭崇莫名其妙。

        “我是说，我运气很好的，所以我们英姿凯旋是指日可待。”

        韩牧远轻柔撞了撞郭崇的手臂，那笑容好似在说“嘿，好兄弟，我的盐汽水送你了”

        郭崇还是没什么表情。

        韩牧远展臂搂着郭崇、语重心长道:

        “最重要的是，再难再绝望，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回去的。”

        ……

        像是被遗弃在末日，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意义，地狱般的厄难自己扛，一天天神经兮兮的，吃的糟糕，偶尔有一点乐都没谁可以分享，反正就一个人孤魂野鬼般飘荡……

        流落荒岛是能将一个强大的人逼到抑郁逼到发疯的。

        所以这一天，真正让郭崇振作起来的，其实是韩牧远这最后一句“我们不是一个人”。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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