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沧海寻一粒

死寂的5312，韩牧远来不及冒情绪，他随着人流奔到了底层甲板。

        磅礴的大雨砸得甲板咚咚响，甲板处人头攒动，到处是哨声哭声雨声磕碰声，韩牧远劈手夺了一个喇叭高呼着“郭崇！”，哪怕落进嚷闹中也格外响亮。

        韩牧远一路穿流一路喊，听到底，始终是没完没了的哨声哭声雨声磕碰声，嘈杂的世界多余的声音那么多，该有的却是毫无音信。

        韩牧远心中冷寂，略一思索后他再次奔到了安保室。

        狼藉满地的保安室里只余一人，他用手机里的翻译软件，问有没有任何求救电话或者电梯故障人员受困的情况。

        得到了三个“no”后，韩牧远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忽然变成一道飞矢扎进脑袋，他有了实质的害怕。

        该不会……

        ！

        眼睛四下一掠，韩牧远便从大敞的柜子里取了两件救生衣穿上，又拿了手电筒和细绳后他转身夺门而出。

        哭嚎、混乱、踩踏、血腥……

        人群一窝蜂地涌在甲板处哭嚎搡动，穿白色制服的船员拿大喇叭下通知，到了□□时就鸣枪示警来维持秩序，更多的船员则是听着或长或短的哨令、将救生艇下放进海里，但并不顺利。

        一些活动的椅子杂物四处飞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震耳的撞击声，风号浪啸，整个世界一直笼罩着轰隆隆的响动，像巨人磨着刀，那是船体和海浪相较量的声音，不时混入“咕咚”的坠物声。

        韩牧远一个人来到了顶层甲板，他用细绳将手腕处的电筒系了个死结，死死扒着栏杆将身体悬了出去，一束光从他手中激射而出，他目光紧紧随着这一光柱。

        太好了，是强力远光手电筒！

        他不知道郭崇是不是跌进海里了，没有最好，可万一真跌海里便是死路一条了。

        韩牧远临着这震荡的死亡深渊，全神贯注地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里寻人，他心情很急，可是寻人不能心浮气躁，但生命的流逝之快又不允许他不急。

        “咕咚！”

        郭崇砸进了这片石板似的大海，当苦涩海水从他的口鼻耳朵灌入身体时，他本已麻木的身体再次感觉到另一种酷刑。

        心肺内脏受到刀刮火燎般的疼痛侵袭，坠入的仓惶瞬间，郭崇不小心呛进了海水，他立马感到肺里的氧气都散透了。

        疼死了！

        海浪和液压的双重迫害下，郭崇像只钉死的苍蝇般、原地扑腾在漆黑阴郁的海里，然后就是熬长如世纪的窒息感，就在郭崇以为自己的肺要爆裂的前夕，他总算逃出了海面。

        “哈！哈！甫哈——”

        轰隆隆又有浪来，下扎，憋气，又挣出，如此几十个回合，郭崇光顾着和这大海殊死搏斗。而等他很好掌控了海浪倾覆和入海呼气的间奏时，邮轮已离他很远了。

        风浪稍平的间隙，郭崇看着黑暗里远处那一点昏弱的光。

        那个数万吨的钢铁巨兽，此时脆弱得像片枯叶，好像生命随时就黄了。呵，也不知郭崇和那邮轮一比，哪个更像漂浮的亡灵。

        “轰隆隆——”

        郭崇应对自如地扎入海中。

        等他再浮出海面时，远处那个光点就像突然漏了顶般激射出一道光束，那道光束四处荡开的节奏给人一种感觉，它好像很急又好像很镇定，最可爱的是，它像灯塔似的有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人都过得好煎熬，只有韩牧远他一个人怒火中烧，他只觉得风太他妈混，浪太他妈贱，挑拨了光，混乱了方向。

        这手电筒的光柱落到一片黑的大海中，就像是一根头发丝。

        先不说郭崇是不是真跌进了海里，就说无边无际中，用一根头发丝去找一粒米。

        呵呵！傻子才会这么做，傻了七八辈子还被灌了迷魂汤的单细胞无敌傻子王才会相信能找到。

        所以韩牧远什么都不想，虽然中间一度以为自己岔了方向，但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正觉，于是他卯力摒除这些杂念和焦虑不安，只是愚公移山般一根筋且愚蠢地依靠手电筒、全神贯注盯着海面。

        永无变化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一次又一次深呼吸。

        一次又一次险栽进海里。

        一次又一次甩胳膊瞪圆眼睛。

        ……

        韩牧远长久高举的手臂颤若筛糠，小麦色的身体更是变得惨白，不止是因为冰凉的风吹雨打，还因为随着时间流逝，脑袋始终无法剥夺心头一股后怕战栗。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韩牧远又一次深呼吸，更大幅度地探出身子往海面刮寻。

        “轰——隆隆——”

        又是一个凶猛的风呼海啸，船体不安地左右躲藏，心无旁骛又手臂脱力的韩牧远半个身子被掀出栏杆，韩牧远腰杆用力一拗将自己救离了危难。还好这五十多米的高度，浪没这本事上来揪他，他只用防着跌进海里就好了，

        韩牧远的光寻寻觅觅，郭崇浮浮沉沉，他和雪山激泵般可怕的浪头躲了无数个回合，有一两次，那束光甚至游走到了附近。

        和飓风海浪躲猫猫是很费精神气的，无数次的扎进挣出后，郭崇已到了动根头发丝都欠的地步，他感到的肢体已被这大海拆得七七八八了。

        “轰隆隆——”

        巨浪又追碾而来，郭崇想要放弃挣扎随波逐流了。

        忽然，那道光束当头一闪而过，刺疼了郭崇的眼，他还是捡回一颗将死的心、勉强攒点气力入了水。

        等郭崇再探出头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了，那束光拿嫌疑犯似的网住了他周身一片……不是一扫而过而是精准停留了！大概是被歪风斜雨所迫，那光束像破茧振翅的蝴蝶般颤动不休。

        “甫——”

        郭崇整个人是懵的，连呼吸也像是被这不速之客所惊、下意识屏紧了，但他发烫的脸皮却本能性地回照着他疯狂的心脏搏动。

        只是那道罩着他的光转瞬即逝，只停留了一瞬就像丢破烂一样将他抛回这海里。

        “忽碌碌——轰——”

        风浪就像偃旗息整后的敌军又飞扑过来，重新侵袭来的黑暗中，郭崇手臂不再划动、只是看着那束光消融进遥远处那团残烛。

        “甫——霍！甫——霍！”

        郭崇如饿到濒死之人追舔好心人施舍的饭盆，竭力大口呼吸，连着苦涩的海水和风雨一同咽下肚，扯得从喉咙到肺到心脏都疼了。

        他被伏滚的海浪和凶猛的暴雨推搡排挤着，突然忍不了得泪流满面。

        他忽然想到了先前幻觉里那道急促的砸门声、和那道极似韩牧远的呼喊声音。

        这呼喊和光亮就像是黄泉路上为鬼魂引渡的灯。郭崇明知前方是死路，也享了片刻的温暖。

        他会觉得世界不曾抛弃他，这吞噬人心的黑色深渊中有人曾要拽住他，有人挂念着他，那他就不会死得那么悲凉，死后也不会变成一只孤魂野鬼的吧……

        黑暗、死亡、孤独、排斥……他真的多怕啊！

        但此刻，郭崇心中的孤独害怕消弱下去，变成了他茫茫心念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

        “轰隆隆——咚——”

        “甫————”

        又一个山崩地裂般的浪头倾倒下，郭崇赶紧深呼吸、瞅着间隙扎进了海里，他的动作依旧沉笨，但他脸上却有了轻松的神情。

        他不想死，可也不那么怕死了。

        ！！！

        相较于郭崇的平静，韩牧远胸膛伏涌这滔天巨浪，他欣喜若狂。

        因为此刻，他的眼里终于收入到了黑茫茫大海一粒小若灰尘的白点，韩牧远立下有一种正觉的正觉:郭崇！！！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33222854/1668746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