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奋斗日常

天还没有亮，厚实的窗帘连朦朦胧胧的天光都漏不进来，但我确实已经醒了。

        可能是今天没什么任务的原因吧，我隔壁的梅洛尼和对面的加丘都还没有起床的样子。前几天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这座建筑隔音有多差的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早起，做手指操，然后煮好一壶未必有人会喝的咖啡，这是我住在露伴老师家里每一天所做的必修课。

        而现在，这些都不必去做了。寂静的清晨，风赐予窗帘细微地起起伏伏，连带着我的心也如浪潮一般，淡淡蔓延开陌生与思乡的情绪……笑死，根本不会好吗。

        不用出任务，不用做饭，不用早起学习，不用承受来自露伴老师的财富打击(我有十足合理把握我目前是这里最富有的人)。

        一切一切的生活重担都被卸下，就连最危险的来自里苏特的质疑也在昨天被化解，现在我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我的计划，——这是什么神仙生活？！

        我哼着小曲拉开门，打算下楼去厨房给自己煎个太阳蛋作为(复仇)第一天的美好开端，然后在走下螺旋楼梯的时候……迎面撞上普罗修特。

        “大哥早上好！”

        我蹦蹦跳跳的脚步一滞，像是再多走一步就会被剁掉脚趾一样，立在楼梯上向他打招呼。

        没办法，他握着我的手打死两个人的果决模样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出于对狠角色的敬畏，我决定给普罗修特极道头头(迪亚波罗：？)般的待遇。

        普罗修特将我扫视一遍，男人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我腰间别着的□□上。

        “你是打算出门吗？这样也太过于张扬明显了。”他皱眉问我。

        “？”

        见我露出茫然神色，他不耐地扬起下巴冲我示意我的□□：

        “梅洛尼昨天转赠给你的？好好收着，需要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大多用不上这种东西。”

        谁说的，我觉得热武器比替身好用多了。我把这句话碾碎在舌尖，冲普罗修特露出一个纯粹的微笑：

        “大哥，我打算去厨房煎个鸡蛋，您要来一个嘛？”

        普罗修特一下子陷入沉默。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更为复杂，像是在看什么史前怪物，又像是想给我脑袋来一下却又怕直接给人打死了，最后他才微微颔首，给我让出一条通向厨房的路来。

        随后，他跟着我进了厨房。

        普罗修特在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执行任务般冰冷狠厉，但极高的业务素养还是让他下意识的隐蔽气息。男人明明就站在我身后五步开外的地方，我却完完全全感知不到他的喘息。

        学习的路还很长啊。我这样想着，在锅里放下半块黄油。

        露伴老师很少亲自下厨烹饪早餐，所以我煎蛋的技艺相当纯熟。半勺软化的黄油和两个鸡蛋根本不在话下。我沉浸在滋滋啦啦的油声中，轻快地向后发问：

        “大哥，要来杯咖啡吗？”

        “这里……有咖啡吗？”

        “应该有的吧，我刚刚拿鸡蛋的时候看见了。”我回忆了一下，打开冰箱门：“虽然没有咖啡豆，但这里是不是还有半罐速溶咖啡……”

        我的手刚握上那罐速溶咖啡粉，伊鲁索的声音就懒懒传来：

        “我劝你最好别动，那是索尔贝自己花钱买的。虽然说没什么差别，但这罐东西放了多久以及是否还能够食用我就不确定了。”

        伊鲁索的声音一开始还是从冰箱里传来，像是我第一次打开冰箱去拿两瓶grappa一样，但是下一秒他的声音便是从厨房门口传来的了：

        “我的错——我们的新人不仅可以照明，还能做饭……勉勉强强算有用吧，麻烦给我也来一个。”

        这句话说的懒散而傲慢，让我隐隐有些不爽，但更不爽的还在后头。

        霍尔马吉欧抱着他的猫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对我说：

        “给我也加一个。”

        所以，并没有摆脱那种忙碌的生活是吗？我认命似地又向锅里加了个蛋——不要问我为什么只加了一个。虽然昨天便隐隐约约有所感知暗杀组很穷，但我没想到能穷到冰箱里只有三个鸡蛋的地步，这已经彻彻底底可以被划分到吃社会低保的地步了吧(误)？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起床的人不过是普罗修特，伊鲁索，霍尔马吉欧，里苏特还有我，而里苏特又只是冷冷地看了厨房一眼便出门去了，所以只要我这顿不吃鸡蛋就是够的……

        ——这有什么好庆幸的啊？我一开始难道不是打算给自己煎个鸡蛋就行了的吗？

        在伊鲁索傲慢地眼神注视下，我怀着一颗想下一秒用腰间□□给他来一发的心，往他的餐碟里加上最后一份煎蛋。

        在我眼中，那已经不再是煎蛋了，那是一个社畜最后的尊严，那是一个异乡漂泊之人被残忍夺走的根。我对普罗修特完全怒不起来，只好把眼神垂向霍尔马吉欧和伊鲁索。

        “一个煎蛋而已……”伊鲁索大概被我愤懑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的转移话题：

        “对了，我刚刚看你想用索尔贝的咖啡粉……我不介意出资帮你买一瓶。”

        “不用了，我有带咖啡豆过来。”我放缓了声音，在霍尔马吉欧“你他妈怎么什么都带”的眼神注视下向普罗修特发出问询：

        “大哥，我今天回去取下行李？”

        “今天没有任务，随便你。需要人帮忙的话你也可以提出来。”

        不得不说，普罗修特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是随和。但我知道，他这是对一个团队的维护。包括后一句，他是在为我创造机会拉进与其他人的距离。

        真正的……大哥啊。

        伊鲁索听闻此言，抬头看了眼钟，斟酌着向我建议：“霍尔马吉欧的能力非常方便，可以帮你把东西带过来。”

        “哈？我怎么可能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不用了我自己完全可以！！”

        霍尔马吉欧的抱怨式的拒绝和我激烈的反对声同时响起。

        开玩笑，拉进距离是一回事，帮忙搬东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来这里来的匆忙，但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也都有带来意大利。

        如果在搬运的过程中被霍尔马吉欧以“无聊”的名义扔掉几本《红黑少年》，我该怎么向露伴老师解释？

        如果霍尔马吉欧眼力卓绝，我那些藏起来打算招呼passion的窃听器和微型炸弹又该怎么解决。

        除此之外，万一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暴露了我和布加拉提的关系，那么这种行为就不是在融入暗杀组，而是将我步步推远了。

        种种可能性在我的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我抬起头来，故作羞涩地对上桌上人晦暗不明的神色：

        “主要还是……要带过来的东西存在不方便的东西。”

        普罗修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随便你……别忘了怎么回来就行。”

        ——————

        收拾完东西离开旅社。悠远的钟声在晨光里荡出清混，滔天的海波在远岸泛滥稀碎的浮沫，我轻快的心在微风里摇曳。托着疲乏散去的紧迫，是我燃尽焦虑将希望相承。

        思考着接下来究竟是去见布加拉提，还是再去当地的便利店里给暗杀组买点鸡蛋犒劳一下我自己的胃的时候，我顿住了脚步。

        我看见了街上的一个粉发少年。意大利没什么不好，少年也没什么不好。

        我读过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他说少年的骄傲应该更轻松、更明亮，最好是眼睛看得见的、闪闪发光的东西。我看见的这个少年身上也有眼睛看得见的，闪闪发亮的东西。

        和昨天的梅洛尼一样，有丝丝缕缕的金线从他的身上溢出，连向天空我不可知的地方。整个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带着发光的线。

        恐惧的情绪再次于的胃中圈圈缩紧，该庆幸今天早上被他们抢了煎蛋吗，我的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吐不出。

        我站在原地，隔着远远的距离观察那个少年。

        看他粉发于晨光下映着淡淡辉光，看着他脸上的雀斑朴素，看着他剥开草丛，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出宽眼距，浅眼窝，双目外凸的……一只半死不活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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