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这就是你吞吞吐吐的原因？”

        夜晚，杰森和卡洛琳对坐，桌子中间就摆放着那个让她一夜没睡好的罪魁祸首，一方挑眉询问，一方没精打采地垂着头。

        她收到新的扭蛋之后坐立不安，当即给杰森留下了字条，当晚翻来覆去整夜睡不着，起晚错过了晨练的时间。到了学校之后更是因为难看的脸色被人躲着走，更是躲了一天皮特罗疑神疑鬼的眼神。

        终于看见了卡洛琳最开始说的扭蛋的杰森感觉很是诡异，他没有直接触碰它：“这个……就是最初把我召唤过来的玩意？”

        现在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当初卡洛琳要用看喷火龙或者是杰尼龟的眼神看待他了。这他妈分明就是精灵宝可梦的周边吧！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扭蛋里出来一个一米八的壮汉这种过分可疑的事竟然第一反应不是报警！！！

        ……哦，不对。她确实是想报警的，被他阻止了。

        杰森抹了把脸。

        “杰森？”卡洛琳不安地望着他。

        黑发青年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他并没有从扭蛋上感觉到任何的魔力波动，比起魔法道具，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普通玩具。如果要是康斯坦丁这种专业人士在场的话，他可能会得出更多信息。

        卡洛琳犹豫了一下，低声对他说：“我感觉……很不好。它会把你送走，然后出现一个新的人。”

        杰森心中一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它告诉你的么？”

        他努力回想曾经听说过的魔法界逸闻，寻思这有可能是一种强大的意识残留，扭蛋只是一个伪装的拟态，默认小女孩许下了愿望才会把异世界的人召唤到这里。

        他在门口装的监控摄像头没找到可疑人选，但运用魔法隔空将扭蛋送进邮箱的难度系数并不高。又是魔法！如果会召唤来下一位异世界来客，真希望对方是个精通魔法的专业人员，最好早点解开谜团。

        虽然平添不少麻烦的交换人生终于要结束了，他大可松口气。但从某个角度来说，杰森也并不怎么高兴这个交替的象征。他还没搞清楚那个恶趣味的英国佬在打什么算盘，而且他离开了其他人也会被排斥出这个世界么？再退一步讲，他也无法保证下一个人能不能确保卡洛琳的安全……

        卡洛琳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昏黄台灯下眉头轻轻皱着，茫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换做平时，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只会让杰森抓瞎，但在大种姓呆的那段时间让他粗略知道，魔法侧的事还就真该死的跟感觉挂钩，很大几率上卡洛琳说的是对的。

        之前怀疑发生在杰森身上的事跟魔法侧有关，蝙蝠侠叫来了扎塔娜。女性魔法师围着他转了一圈，露出一个有点复杂的表情，但很快笑了起来：“这确实是魔法。不过这是一个正向性质的魔法，是无害的……甚至你可以说它是一种祝福。”

        无害这个说法倒是和光头神棍的告诫重合了。

        扎塔娜临走前对杰森说：“仔细感受，你最终会知道答案的。”

        直到现在为止，杰森也没有弄明白她说的“答案”具体是代指的什么，但扎塔娜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极其靠谱的，他吞回自己那些不宜说出口的操心，挑挑拣拣把对方的回答讲给了卡洛琳听，告诉她这个扭蛋不会带来厄运，好让她安心下来。

        金发小姑娘抿抿唇，乖顺地保持了安静，尽管她的眼睛里的思绪却告诉他完全不是这一回事。

        杰森看了几秒，脑海中闪过了很多想说的话，诸如“这种程度的掩饰只能是不及格的分数”、“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是他最后挫败地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用了下令般的口吻：“听着，说出来。”

        “你需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你想要什么。”

        卡洛琳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杰森的注视，可是下一秒她又强迫自己转过头来跟他对视。这没什么。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终于开了口：“杰森，那么你呢？”

        这个回答跟他预想过的任何一个都搭不上边，以至于他有些惊讶：“我？”

        这没什么，也有可能显得多余。好吧，我是这样想的。

        小姑娘沮丧地垮下了肩膀，她努力组织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你看上去并不好，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是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这样，你在愤怒，因为被带到了这里，后来好像又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我不明白。那些愤怒不是针对我的，甚至不是针对某个具体对象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你会伤到自己么？”

        卡洛琳吸了吸鼻子，眼睛晕出一层薄薄的水光，她这么说着，没有移开视线，表情比任何人都难过。杰森不动声色地暗地咬着舌尖，这一刻他才是那个想要逃开的人。或许这有些丢脸，但如果可以他几乎想立马跳起来离开这个谈话的位置。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会从谁哪里得到回报，我不是你天真认为的好人，拿着书本的手同时握着枪支，踏在地毯上的靴底被洗刷前缝隙里填着凝固的血肉碎块。我不是英雄。

        杰森想。

        她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起过杰森的事，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但也许是和平的日子太过温柔，温柔到让人……也会变得柔软，他讲了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令人头疼的兄弟、街头的垃圾食品、啰啰嗦嗦的同伴，这些已经让容易满足的卡洛琳眼睛闪闪发光，他隐去了故事的后半部分：回不去的家、雨夜被掘开的坟墓、破裂的团队。

        他确信自己把那些显得多余的惆怅藏得干干净净，却还是被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确实是个敏感的孩子，这一点她对自己的剖析正确极了。

        “我不担心魔法会带来厄运，它最初带来了你！这是我遇见过的最幸运的事了……我只是在难过你要离开了而已，无论来的人是谁，那都不会是你了。”

        卡洛琳问：“如果你回去了，你会想念我么？”

        她彻底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赤忱又无畏地望向杰森。

        他的喉结滚了滚，连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都说不出口。

        “…………”

        他几乎要想不起半年前的卡洛琳是什么样子了。那个曾经笼罩在阴影下的孩子最开始甚至学不会求助，日复一日在沉默中被打磨，他推着她离开那个怪圈，看着她试探性地迈出一步、再一步，幼鸟的羽翼渐丰，她做得比他想象中更好。

        杰森指节动了动，半晌才开口：“我以为你可以把它藏起来。”

        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切入口了。

        他在心中□□一声，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见面的那个晚上。

        “我有这样想过，只有一会。”卡洛琳诚实地告诉他，很苦恼的样子，“但是你该知道的，对吧？”

        这种坦诚和信任几乎是令人感动的程度了，她濡慕的神情，很多时候杰森装作自己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相对比之下，他在自己世界的人缘可没这么好。

        “是的，我当然应该知道……”杰森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扭蛋上，“这可真是个理不清的大麻烦。”

        结论证明，杰森在坏事方面的预感准确得堪比预言。

        他们耗费了三天，或者是四天时间，来应对这个红白不定时炸弹。无法打开，无法丢弃，无法摧毁，无法研究，也无法带到另一个宇宙——随身携带的东西能被跟着一起带回去，杰森之前就是那样做的，比如那份礼物。

        无论做了什么，那个扭蛋第二天早上总是会准时地出现在邮箱里，连那张白纸上墨字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保姆在第二次看见的时候就犯起了嘀咕，卡洛琳不得不每天起得更早赶在她之前把扭蛋取回来。

        这就绝对是魔法的威力了。杰森再次回到蝙蝠洞，不情不愿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略去了谈心的那部分，迪克脸上出现了那种看见露出肚皮的毛茸茸小狗的恶心神色，提姆忍耐了一下，而达米安则是毫不客气地爆笑起来：“你是说真的么？陶德？扭蛋？”

        他笑得就像是要去世了。

        取下蝙蝠侠面具的布鲁斯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最小的儿子，但杰森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极短时间内弯了弯嘴角。

        扎塔娜在短时间内第二次拜访了蝙蝠洞，显然不是很满意：“b，说真的，我们下次可以换个地方见。”

        但很快她就专注于杰森所说的扭蛋现象，她让杰森伸出一只手，用反语魔法检测了些什么，然后说：“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这是个不带恶意的祝福。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现象，但如果真的是在实现那孩子的愿望的话，那个意识一定非常强大……我的建议是：为什么不照做呢？”

        “用热水浸泡，然后……哦。”她肯定，“那真可爱。”

        杰森恶狠狠地瞪了眼从角落传出来的偷笑声。

        这个建议并没有得到蝙蝠侠的认可。在无法完全掌控的事情上涉险？不，永远也不可能。难得的，迪克也赞同了他的想法。

        提姆倒是跟这两人意见相悖。无论是谁做的这件事，有意识或者是无意识的，但ta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而且……“大红，扭蛋出现后有对你有什么限制么？”

        “我的行动范围开始缩小了，昨天最多只能开到两个街区外，我猜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困在那栋房子里出不去了。”

        提姆皱起了脸，小声抱怨：“你应该先说的！”

        他没什么诚意地想了想：“嗯？抱歉，我好像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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