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什么都没吃饱重要

反正我一睡着再一睁眼，就成为一个只会啼哭吵闹的婴幼儿，然后不管怎么闭眼睁眼都没能回去。没几天，我就没心思考虑什么生死，什么睁眼闭眼的了。我饿啊，我好饿啊，我饿得又要死一回了。我终于知道，原来我之前一点都不穷，我还有一盒真金白银，我还有我的手机我的平板我的笔记本。可这个家只有一个比我更能以哭喊饿的哥，还是双胞胎哥哥，他叫小草，我是小花。

        当然，家里不可能只有花花草草两个小婴儿。还有叫芳芳的娘，叫阿框的爹。我的父母很多年没联络过我，我几乎已经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见到这对年轻的爹娘，我居然一点没有反感爹娘的称呼。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被爹或者娘抱在怀里喂饭。哦，没有饭是粥，很稀的白粥，每次吃完一碗我觉得我应该还能来个三大碗，然而可惜没有。每天三次，喂我俩吃完粥，爹娘会各吃两个黄黄绿绿的团子。我眼馋了好久，有天终于在爹怀里尝到了一口，啥玩意啊，又苦又涩，我用我那刚冒头的小牙嚼了半天没烂。想想多吃点才抗饿，最终伸伸脖子硬往下咽，结果我那细嫩的食道经不住这奇葩食物，硬是疼了三天，说起来都是泪啊。

        这种一直在饥饿状态下的日子过了好多天，小孩子世界简单无比，不是吃就是睡，醒来后不是很饿就是非常饿，吃完了也就有点饿。反正我都快不知道还有饱这回事了。但是天天啃菜团子的爹娘却一副安于现状的样子。小草哭狠了的时候（我是不会哭成那样的，哭狠了费力气，更饿。），娘会安慰他“小草乖啊，别哭坏了嗓子，过几天金银城的仙师来发粮就能有吃的了。不哭啊。”

        仙师？什么玩意？道士么？道士还管发粮？可金银城又是什么鬼？历史上应该没有吧？这里难道不是古代，哪到底是哪里啊？为什么我成了个婴儿啊？满脑袋问题也问不出来，我还不会说话……

        虽然娘提起仙师次数越来越多，可仙师还是没来。爹天天愁眉苦脸的编着竹筐。家里零零散散堆满各式箩筐，有竹子也有藤条的，竹子有红色绿色，藤条只有黑的。堆着一大堆看是都挺好看，可天天饿着肚子做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们怎么不去想法子弄点吃的呢？

        又七日后，仙师还是没来。家里估计断粮了，早上的粥里没尝到几粒米。小草吃完一会又开始饿的一直哭，不一会就把喉咙哭哑了，我也不敢显得太特殊，时不时跟着小草哼哼两声。爹居然也蹲一边开始抹眼泪了。我开始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准备好再死一次。这回得是饿死，想想都好痛苦好难受好可怕的死法啊。

        娘呆呆地看着我们三个，突然跺脚拽过两个竹箩筐出了门。

        我很好奇娘去做什么了，越好奇等待的时间感觉越漫长，然后就越觉得饿得不行了。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反正我已经饿的浑身都疼了，娘终于回来了，两个箩筐不见踪影，带了个布袋子回来。

        只见她重重的把布袋子塞进爹怀里，“脸面不能让孩子们吃饱，去给煮粥，我歇会。”说完摊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芳芳，对不起，我…”

        “煮粥去！”娘吼了出来，爹诺诺的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飘进来米香，小草闻到味，哼哼唧唧开始吵闹。作为一个实际活了近四十年的成年人，我居然也克制不住羞耻的吵闹起来。在我们齐心协力吵闹声中，终于等来了香甜的米粥，虽然以前我从来不喜喝粥，可现在来这时间越久越觉得白米粥是如此香甜。

        我和小草吃粥，爹娘吃的还是菜团子。想想那菜团子的味道，我就觉得喉咙一阵难受。再想想娘带回来的那一袋米，恐怕也不够吃几天的，也就是多坚持几天，还是要等着饿死么？

        那一袋子米吃了六日，米袋子空了的时候，爹看了看娘，又看了看我们两个，最后沉声说道“我去！”转身提了箩筐就出门了。

        这回肚子不是很饿，所以我知道其实没有多久。爹回来了，一袋子米跟上回差不多的量。爹娘两个人默默对视，一声不吭的煮粥、做菜团子、编箩筐。要不是小草不时发出响动，我都以为自己聋了，这气氛太怪异了。

        这样过了三天，家里突然来了个老太太。爹一声不吭在窗边编着箩筐，两个肩膀耷拉着。娘红着眼眶轻轻喊了声“嫂子”。这个看来凶的很的老太太居然是嫂子？那我是不是该叫舅妈？我有点懵。

        这位～舅妈挫了娘一眼。“俩娃今天满岁了吧？都吃一整年粥了，满岁这么大日子，还吃粥啊？你满岁时候我让你只吃粥了吗？”舅妈狠狠地说着，重重把手里篮子放在床边。“你满岁时候新衣我给你做了，你娃满岁新衣我也做了。就当我欠了你的。请席就别指望我了，我有钱也得给我孙子外孙子备着。就给孩子整了些米糕吃。还有抓周的东西，你肯定置办不起了，我带来了，等娃娃们抓好了，我再带回去。备齐这一套不容易，我这还是老物件呢。”

        “谢谢嫂子”

        “得了，我也不是来听你说谢的，给孩子们洗洗换新衣吧。看这俩娃娃脏的。”

        “唉，阿框烧热水去，多烧点。”娘抹着眼泪支使爹。

        爹赶忙放下手里活计，对着舅妈哈着腰出了门，打水点火好一阵忙乱。

        我俩洗了热乎乎的澡，洗完我才反应过来，来了那么多天了，我连脸都没洗过。这脏的无法想象，可真一想，肯定跟小草的脸差不多，双胞胎啊，还是不想了，想多了倒胃口。

        等我俩都洗好，舅妈已经把床清干净，铺上块喜庆的绸布，绸布上摆放了几十件小巧精致的金银玉器。难怪她说不好置办，这些看起来的确不便宜，金花生、银桔子、铜篮子、玉算盘……一个个都很精致。

        舅妈给做的新衣也很喜庆，小草一身正红，我是一身红色小碎花。如果我俩身上能有点肉，就跟那福娃差不多了。

        爹先把小草放床上，娘抱着我对小草说“小草，快挑一个去。”小草呃呃啊啊一阵，最终抓起快小石头，一块像五花肉的石头。那不是彩霞石么，以前新闻里看到几回，我还特地查了百度百科。哎呦，小草，我们这家见过肉么？那么多好东西你抓块石头干嘛。

        舅妈看到也叹了声，转头看着爹娘“看看你们这爹娘做的，这么大娃了，见过肉么？”娘瞬间又红了眼。我一看赶忙啊啊向床扑过去，娘抹了抹眼角，把我也放床上。舅妈就把小草抱起来，用一块米糕换下彩霞石放回床上。“来～我们小草以后肯定有肉吃，今天先吃糕糕，吃吧多吃点，吃的胖胖的啊。”

        我趴床上一件件看着，真是件件都好。最终一个带盖子的小锅吸引住我，金底镶嵌着绿色玉石，金镶玉锅有吃有喝看起来也富贵的很，肯定比小草那块肉好。其实我俩半斤八两，都饿怕了，他小直接抓吃的，我毕竟心理年龄有几十了抓个锅，吃的吃完就没了，锅能一直煮吃的。我把小锅往娘的方向送去，想让她高兴高兴，可惜只能啊啊啊个不停。

        娘笑着抱起我，也塞我块米糕换下小锅。

        还是舅妈先开了口“这娃娃更出息，一把抓个丹炉。好好好，你们俩看看俩娃，好好的养大他们吧。行～抓完了，收拾收拾，我该回了。”

        娘忙把我和小草都塞给爹一手一个抱着，爹抱着我俩往边上靠。

        娘收好东西，舅妈又挎上篮子走到门边，又从外套口袋里抓了一把东西塞娘手里。“米糕一天最多给孩子吃一块，吃多了积食。这糖给孩子甜甜嘴，尝尝就行，吃多了坏牙，你屋里呆着吧，没几步路我自个走的回去。”

        娘还是追出去叫了声嫂子。

        舅妈走后不久，我跟小草抱着米糕相继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听到了爹娘在说话。

        “对不起，芳芳，我让你吃苦了。”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孩子能吃饱穿好。”

        “仙人来发粮就好了。”

        “仙人不来，或者来了粮还是不够吃怎么办？”

        “这…这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忘了自己没有姓么？仙人高兴时候善待咱们，不高兴时候我们哪怕是凡民可在仙人眼里跟养奴没什么区别。”

        “娶你之前我算过。我手艺好做的还快，别人一年最多做200个，我肯定不止啊，你看我今年做了300多一大截了，而且还做了好几十个小件呢。大家做200个能养家，我都做到400了，养活咱们一家肯定没问题啊。唯一没想到族里会因为我没姓，一定要缴那么高落户费，本来存粮也够，只是没想这么快有孩子，还是对双，这才差有点多。”

        “够什么够，孩子能吃多少？我俩可吃快半年菜团子了，冬月里地都要上冻了，草根都要挖不到了。”

        “那要不，明儿我去镇上卖掉点箩筐？”

        “千箩镇，最不缺就是箩筐，仙人能五斤米收一个，到镇上两斤都不一定能换到。”

        “我做这么多了，仙人只要来换，今年粮食肯定够。”

        “再等三天，不来就去镇上，哪怕一斤一个，也不能再饿着孩子，什么都没吃饱重要。”

        “好！那就等三天。”

        平平静静又过了两天，这天有点阴，屋里很暗。这家又没电也没灯，也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灯。爹在窗口就着光削篾条，娘在他一旁搓草绳。我看着他们俩，突然好高兴好高兴，高兴的眼泪一直在往外冒。何其有幸能再次过上父母双全的日子，转头看看呼呼大睡的小草，我还比之前多了个哥，哪怕天天饿肚子也该高兴啊。我在哪独自感怀，爹娘聊了起来。

        “看今儿这天怕是要下雪”

        “都冬月五十五了，是该下了。柴火够使，实在不够，去整就行。”

        “还是省点烧，天冷，整柴火一去就得一天，你别冻出病来。你要病了，咱一家咋办啊？”

        “我抗冻。”

        “看你瘦的，你拿什么抗去。”

        说着说着外面热闹起来，爹娘愣了愣，互相看了眼一起叫到“仙人来了”

        爹马上又背又抱很多箩筐“你把孩子安置好，我先去排队”说完也没等娘回话就风风火火出去了。

        娘翻出个特大号筐，里面垫上大被子，把我和小草哥都抱了进去又盖上小被子。小草哥还在睡，我在装睡，娘看我们睡挺熟就也背起家里剩下的箩筐出门了。

        听到关门声，我睁开眼看看熟睡的小草哥，心里想着所谓仙人到底咋回事啊，想着想着就真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我又躺床上了。娘抱着小草在喂粥，爹看我醒了伸手抱起我来。“小花睡醒啦，有好吃的等着你呢，再不醒就凉了，来今天爹喂你啊。”说着就塞了我一口粥，不还是粥么。嗯不过味道好了很多，有点甜，还有点什么味，一下子想不起来挺熟的，什么味呢？啊红枣和核桃。这昨天还穷呢，怎么今天就有红枣核桃煮粥了。我一愣神，差点让爹塞一鼻孔粥。

        “哎，你慢点，别噎着孩子。”

        “嗯，慢点，慢点，小花慢慢吃，吃多多的啊。”

        “阿框，这回粮多，吃肯定有多，你明儿赶早去镇上卖点粮吧。”

        “可这刚放粮，怕卖不出价吧。”

        “趁还没放完，价还没跌，等放完肯定跌。再明年等新粮运来，只会更便宜。再说家里只有粮也过不去啊，趁价还行早点卖吧。”

        “是得卖，那明儿卖多少？”

        “发的800斤粗粮都留着，箩筐换的米卖二千，剩下的也够吃一年。明儿先拉满一板车去看看价。往年这时候价高是一钱五兑十斤，低是一钱兑二十斤。前天问过价是一钱三兑十斤。我看只要在一钱十斤以上，二千斤就都卖了，低于这个价就先不卖。”

        “行，那明儿我起早赶着开门去。”

        我又双叒叕听懵了，前两天还几斤几斤换米，今天就有二千斤粮要卖？仙人放粮这事也太奇怪了，哪怕放的都是粗粮可干嘛这么养着这些普通老百姓呢？爹娘这种当地老百姓怎么只知道做箩筐，就没点别的谋生办法了？我满脑袋问号。

        可我不会说话啊，就算会说，一小毛孩问也得千万小心，万一不好当是什么妖孽就不好了。爹第二天天没亮就出门了，一整天跑了有五趟卖完了二千斤粮，共得了二十四两银。最后一趟，爹带回来很多东西，油盐醋糖、二匹布、十斤棉花等等，还有二十两现银。这银子购买力真不错，一板车东西就四两银子。

        晚上，娘做了饭团子，他俩乐呵呵吃着。终于不吃拉喉咙的菜团子了。

        从那天起，娘再也没让我俩饿过肚子，爹也开始只做小箩筐。这些小玩意每个都很精巧，一个花的时间比大的两个还多。过了四五年我才知道，小的二十斤米一个，大的五斤米一个，这是兑换最高价。整个千箩镇地界除了那只有苦涩的菜根能吃，就只长红绿两色竹子和黑色藤，这些竹藤肯定特殊，因为仙人愿意大量收，但具体哪里特殊没人知道。元宝岛主每年冬月会派人来发粮，今年是大人300斤小孩100斤粗粮。发粮同时还以箩筐换米，千箩镇几乎五岁以上人人都会编制箩筐，我爹做的一直能得最高价，这在整个镇加八个村落只有几十人能做到。所以爹决定开始只做小件，这样赚的多。大件家里也做，不过是娘在做，她还有家务，所以我们兄妹俩帮忙做，我们四岁就能独自做成大箩筐了。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等我们六岁的冬月，家里攒够银子在镇上置了三间大瓦房。这小日子过的，跟最初挨饿的时候根本没得比。

        来年开春，我俩七岁了。因为爹的好手艺和几年的积攒，我和小草开始在镇上的学堂学习，终于有了更多途径了解这个世界。

        这里是极星，我家在极星大陆元宝岛金银城千箩镇。千箩镇包括周围八个村落，总共只有八万多人口。相比前世千万百万的大城市，这就是个小区而已。人虽然少，但是地方大，我们原来住的村是离镇最近的，走到镇上要一个小时左右。而最远的村需要走两天。至于元宝岛之外有什么，学堂一点没提到。

        所谓仙人其实是修行者，或者叫修仙修真也行。这是个修□□，有源气存在，普通民众八成有源根，怎么分优劣却问不到了。极星人长寿，没病没灾普通人就能有200多寿命，而开始修行的仙人，寿命那是往上翻不知多少的。我猜肯定是修为越高寿命也越长。这是个修真者统治的世界。元宝岛由很多个小门派共有，这些小门派的门主都是元宝道君的弟子。元宝道君为人和善，一直善待凡人。而有些地方修真者可是拿凡人当养奴的。

        我爹祖上就是养奴，奴有名而无姓。数百年前太爷爷跟着主人来到元宝岛定居。元宝道君早就立过岛规，养奴如遇主人亡故可恢复为民。所以爷爷很幸运的恢复了自由。

        元宝岛只有金银城仙凡混居，爷爷因为是个木匠选择了千箩镇定居做竹藤器。

        对于我来说，最幸运的是这里不光说的与普通话相近，文字也相似，只不过更似繁体，并且字体更多，但基本读写不成问题，我仔细读了所有我能找到书籍，极尽所能的去了解。不管我现在是穿越还是重生，老天既然给了我这次机会，我希望能尝试下之前只能在书里看到的修真之路，既是修□□，那不去修修看，未免太遗憾啦。

        学堂上午只教认字和粗浅的历史，下午教的是各种器皿家具等。看来是千箩镇特色教学。至于仙人的一切都是从不提起的，我该怎样成为一个修真者呢？我得谋算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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