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玉骨将什么都安排完了，巧立名目地，将仙人的数道仙灵都勾搭在一块，让他们都来参加这个月十五的招亲。

        可这个月十五，他压根就不打算再嫁给仙人了。

        玉骨藏下满肚皮心思，勾唇笑得一点儿都不走心地，离开了瑞王府。

        瑞王在背后深深地望着他。

        玉骨什么都知晓，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那夜在漫天火海与遍地白雪中，仙人已经将一切因由都告诉了他。仙人告诉他：这一千两百年，不过是仙人的一场梦。

        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玉骨提着盏孤灯走过大燕国上都寂寂长夜，灯火一星两点地照亮他脚下的路。

        但他与仙人，已经再无路可走了。

        他去过地府幽冥，也寻过仙人转世的九生，最终只不过得到了一句：大梦三千。

        玉骨接不上仙人的那句话。

        这一千两百年，于他，是刻骨铭心。他委实无法回仙人一句：啊，不过是……大梦三千啊！

        这一分一厘扎心窝子的疼，怎么能是梦呢？

        怎么能，只是场梦呢？

        夜深露重，白雪再次零星落下。

        玉骨终于提着灯再次回到了玉楼画堂春。

        大燕国年轻的帝君已经走了。

        玉楼老板亲自守在阶前候着他。天冷，梁老板不得不搓着手，肥嘟嘟的脸庞冻成艳霞色，望着他讨好地笑道：“小玉主子，十五您招亲的事儿，都通知下去了。这也就只差着七八日了，您看，您这几日……是不是要歇着？”

        玉骨眉都不抬地答道：“歇着就歇着。”

        “那……”梁老板又嘿嘿笑着搓手，尬笑道：“明儿个黎洪将军约您去看嫁妆的事儿？”

        “拒了。”

        梁老板继续尬笑：“那……明儿个夜里头，文四公子邀您去赏腊梅赋诗的事儿？”

        “也拒了。”

        “那……”梁老板小心翼翼地站在阶前打量他神色，小小声地问他：“那陛下让您明儿个一早就去宫中小住的事儿？”

        玉骨慢悠悠地提着盏孤灯走上台阶，立在灯与烛的影下，微微倦怠。“除了这几个，还剩下多少个人？”

        梁老板搓着手，嘿嘿地笑了几声。“这、小玉主子您也晓得，咱这玉楼画堂春的招牌呢，目前就靠您撑着不是？明儿个一共有七个人约您，刚说的这几个都是顶顶儿重要的，还有尚书府的王公子、商行里头不入流的角色们，余下的、能计入这七人里头的，我都替您数着呢！”

        梁老板罗里吧嗦说了这许多，显然剩下那四人来头不小。

        玉骨挑眉，望了眼梁老板。“梁老板您就直说吧，剩下的被您计入数儿内的四个，都是谁？”

        “嘿嘿！”梁老板又搓着手傻笑。

        玉骨等得有点不耐烦，挑眉嗤笑了声：“如果梁老板您不说，我怎么能猜到那几个？都一起拒了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结果梁老板却慌乱得不行。

        -“啊，这个，这几个不能拒。”

        “凭啥？”玉骨一旦不耐烦起来，简直惜字如金，冷笑道：“梁老板，我虽是你楼里的倌儿，身份卑贱，但我这个月十五就招亲了。在招亲前，您还总指望着我是个清清白白的身子吧？”

        其实也不多清白。

        这一千两百多年的红尘流转，他都算不清陪那人睡过多少回。

        玉骨故意将长眉一挑，假作忿忿然道：“这都什么辰光了！梁老板您再不肯说，我可就得睡了。怎么说，至少十五那天我这脸皮还得敷得上粉不是？要是脸皮打皱了，您这十万八千两的雪花银……可就打水漂了。”

        玉骨其实也好奇，什么人，能比大燕国帝君更不能提及？

        还一下子就是四个。

        梁老板肥胖脸皮抖了抖，搓着手，尬笑着道：“这、这其中一位，是邻国过来的可汗耶律。”

        “……哦？”玉骨挑眉。

        他确实诧异。

        难道仙人这趟分灵有点没控制住，居然同时分成了两国帝君？

        一个大燕国帝君、一个大燕国瑞王爷还不够，还来了个邻国的可汗耶律？

        这可当真是从来没发生过的稀罕事儿。

        玉骨难得来了点儿兴致，提着灯，似笑非笑地勾唇。“耶律可汗要来小楼里寻我？为着什么？”

        “这个，那个……”梁老板搓着手尬笑。“今儿个小玉主子您说了招亲的事儿后，我就派人四处去放了消息，没想到就这样巧儿，恰赶上耶律可汗在使馆内也听说了这事儿，说是一准来敷会。”

        玉骨轻笑着点头。“哦，这算一位。还剩下的三位呢？”

        “其中一个……”梁老板惯例每次迸几个字都得顿上好大一会儿，赔上嘿嘿、哈哈的尬笑。“这不是什么，赐封藩王的瑞王爷也还没走。”

        “嗯，还剩下两位。”玉骨比着手指头，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最后这两位，分别是个什么来头？”

        梁老板搓着手，陡然不笑了，有点苦相。“剩下这两个来头有点儿古怪，一位是个乞儿，另一位则是白云观内的住持。”

        白云观是个道观。那住持，自然也就是个道士。

        玉骨挑眉。“是什么来头的乞儿，竟然让梁老板如此为难？”

        “是个乞丐帮的头子。”梁老板叹气。“虽说穿得破破烂烂，但自古以来，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爷，这丐帮嘛……也是铁打的。人提着根打狗棒来，我也不好拒不是？”

        丐帮。

        还是个帮主。

        玉骨愈发觉得诧罕，但他明面儿上半丝都不流露出来。他反倒故意嗤笑：“原来梁老板您这玉楼内，一口一声主子的倌儿，也是乞儿都能嫖得。”

        梁老板笑容愈苦。“倒不是故意要作践小玉主子您，这不是什么，咱玉楼也得在江湖上讨生活不是？小玉主子您就行行好，就当是做件善事，明儿个这丐帮的约……您就露个脸？”

        区区一个丐帮帮主，居然比大燕国帝君的来头更大。

        玉骨琢磨着，这大燕国，差不多也就快亡国了。

        “行吧，就依你。”玉骨无可无不可，提着灯笑了一声。“最后那个白云观的道士，也要来嫖？”

        “哎哟喂阿弥陀佛，啊不是，呸呸呸！无量天尊，是无量天尊。”梁老板一脸尬笑着自说自话，演得格外热闹。“白云观的观主虽然年轻，却也是位世外高人不是？人来咱玉楼画堂春，那怎么能叫嫖？那是来体味世间疾苦。”

        愈说愈不像话。

        玉骨懒得再陪梁老板演戏，施施然提着灯上了白玉阶就要回房。“行吧，都约了，都见。”

        遥遥地，梁老板在他身后又开始念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啊不是，呸呸呸我这张破嘴！”梁老板响亮地扇了自家一个耳光，在他身后搓着手大声笑道：“那就明儿个烦请小玉主子您起个早儿，卯时先会了观主一道吃个早茶？”

        玉骨含糊地唔了一声。

        待他提了灯上了台阶、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陡然间止步，一扭身，挑了挑长眉。

        -“白云观的观主，多少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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