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失心鬼

昏暗的集市热闹非凡，这里人模人样的居多，也不乏奇奇怪怪的种类，眼下芦玲儿三人正和长的奇丑无比的矮脚精讲话，倒不是找到了鲛心鳞，而是晶晶看中了一件护心甲。

        “你诚心要买的话，我可以带你看看货。”矮脚精拿起脚边的木板，站起来指着前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店说。

        晶晶曾经说过，矮脚精不会把货带在身上，因为他们几乎没什么攻击力，他们只会把可以明码交易的货物写到木板上，然后摆在街上等人来询价。

        晶晶看上的护心甲防御能力并不是特别强，就是普通的上品。

        特别之处在于矮脚精的木板上写着”秋魅制护心甲”。秋魅是已经消失千年的狐狸精，算得上是狐族最有名气的妖精。晶晶自然不想错过。

        “秋魅可是最有名气的造器师，最主要的是，她做的东西对我们狐族来说有特别的好处。”晶晶跟身边的两人暗暗介绍到。

        “姑娘，我看你也是狐族，这秋魅做的东西能流通的可是越来越少了。”

        腰上的眼睛在咕噜咕噜的转，说话的嘴在右胳膊上一张一合。这位可以做矮脚精长五官的典型反面教材了。

        三人跟着矮脚精往路边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小店走去。

        “请。”矮脚精站在歪掉打的牌匾地下说。

        “山精寻物铺”玲儿歪头看着牌匾。

        这铺子从外面往里看去格外黑。芦玲儿有些怕。

        矮脚精察觉到芦玲儿的惧意，开口道：“姑娘别怕，这店面门口设置了结界。很安全，你进去就知道了。”

        芦玲儿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胡晶晶。

        “嗯，没有他们领着，别人发现不了这店，也进不来。”晶晶拍了拍玲儿的肩膀，抬脚就进了门。

        女人进门以后瞬间就不见了身影，那店铺里面漆黑一片，芦玲儿觉得神奇，也和乌桑一起抬脚进去。

        眼前突然传来各种颜色的光线，算盘声，鸟叫声，交谈声，一下子像是潮水一般冲进少女的耳朵。

        这件铺子，竟然这么大么。

        放眼看去这店有两层，大厅中央的空间是一二层打通的。一层中央四根洁白的大理石直通圆形的楼顶，四根石柱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笼内放着环形柜台，柜台里有十多个矮脚精在打着算盘，记着账本。

        笼子周围到二楼四周的环形走廊都散发着绿色荧光，仔细看会发现是婴儿拳头大小般的萤火虫在进进出出，他们从笼子的空隙飞进柜台上方，柜台里的矮脚精会从他们的尾巴上揭下记录交易的纸条，夹入账本，继续打着算盘。

        冒着绿光的虫子则飞回二楼走廊，进入一间一间的小室。连接二楼的走廊共有四个，从一楼大厅靠墙的地方螺旋升起。

        一楼大厅的四周是各种各样的奇怪货架，有的像是一棵树，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气泡，气泡里悬浮的是各种颜色的石头。整棵树都发着五彩流光。

        有的是一艘破船，像是从海底打捞起的沉船，停在墙边，安静的蹲守在这件矮脚精的庞大店铺里，像一只暮年老狗。

        这大厅四周的上方正是二楼的走廊和小室，因此四周最边缘的天花板上趴着各种颜色的小虫子，像是各色宝石一般，发着五颜六色的暗光，用作照明。

        诡异，华丽，有序，是芦玲儿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迎客啦，迎客啦。”胡晶晶正在眼前逗一只鹦鹉，那鹦鹉站在纯金打造的架子上。

        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鹦鹉在迎客，每只鹦鹉旁边都有人凭空出现。看来这里接待的不只是燕城鬼市的客人。

        四根石柱的外侧有不少金色的货架，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宝物。

        晶晶想要的那件秋魅制作的护心甲在最靠近那艘沉船的金架子上。

        矮脚精伸出手取下架子上的红木盒子。对三人说：“三位请随我去小室观赏。”

        迈上螺旋楼梯，他们来到二楼，在走廊转了半圈，才有一间空着的小室。

        这里是真的热闹啊。芦玲儿看着楼下各式各样的妖精鬼怪暗暗感叹。

        小室并没有门，只有红褐色的布帘，可是矮脚精一放下门帘，外面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

        静，出奇的静。

        玲儿心想，若是外面有什么异动，在小室里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到。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乌桑，不知是不是子时的原因，眼下乌桑格外安静。

        ……

        玲儿的思绪很快就被眼前的红木盒子拉回，“请看，这就是秋魅用灵蚕丝和鲛人泪制作的护心甲。”

        在凡人眼里不过是一件珍珠串起来的小衫，这竟然可以有防护作用？

        晶晶拿起那件珍珠衫，一颗一颗珍珠来回摸索，看着矮脚精只剩耳朵和鼻子的脑袋说：“可否让我穿上试试？”

        “自然，秋魅的作品，只有你们狐族穿上才能一鉴真假。”腰间的眼珠眯起来，语气带笑。

        鬼楼外有一个黑衣男子，凝视着鬼楼上空的鬼眼。

        今日的鬼眼，怨气格外强盛。

        张肃之前打听到有失心鬼在卖鲛心鳞，便来到了鬼爱聚集的鬼楼外，这里鬼气最重，鬼呆这里会比较舒服。

        鬼，是一种弱又强的存在，他们很难在阳气旺盛的地方生存，却又可以凝聚怨气把人间搞成地狱。

        张肃最讨厌的就是接这样的任务，一只鬼搞坏一个镇子，全镇的居民都得要一个解释，麻烦。

        失心鬼和大部分的鬼不同，他们没什么朋友，几乎也没有什么罪孽，很少危害人间。

        失心鬼只有执念，却无怨念，生前绝对算得上是大善之人。死后本应有个好来世，却不想入轮回，只好掏出心扔进忘川，成了失心鬼。

        失心鬼，若是生了怨气，下场只能被鬼眼吸去。

        他们不是恶鬼，只是有些疯癫，数量也不多，算得上鬼里的边缘鬼了。

        少年走向孤零零的白衣男鬼，这就是那只失心鬼了。

        “听说你这里有鲛心鳞？”

        “……对……你要？”失心鬼抬起头，话都说不流利，嗓音沙哑。

        失心鬼从白色的布袋里拿出一片发着蓝光的鳞片在张肃眼前晃了晃里，又收了回去。

        “就是这个，怎么卖？”少年蹲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太长盘了一身的鬼。心底生出一些好奇，没有怨气，头发却不短，这不是怨气催生的头发，是他故意留的。

        “…啊…不……卖，要…额…换……”白衣的失心鬼磕磕绊绊的说，想来这鬼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

        看来是碰到麻烦了，不要钱。难办。

        不过失心鬼多半都是这个样子，张肃猜到他要说的十有八九生前的执念，叹了口气，耐心问道：“要什么来换？”

        失心鬼伸出手探入包围自己的长发中，从心口掏出一串红金凤凰头饰。“啊……额……用…啊…小……凤……额……凰……换。”

        “带凤凰的就可以？”张肃大概听明白了他的话。

        失心鬼似乎知道自己说话不通顺，也不开口，只是盯着张肃点了点头。

        张肃怕有别人抢在他前面买走这鲛心鳞，虽然凤凰这种神鸟现世没有，但是他在昆仑见过不少古籍彩绘。索性当场画出来递给他。

        “这个可以么？”

        失心鬼接过张肃给的纸，看着画，久久没有开口。

        少年歪头看了看这只失心鬼，似乎是，在哭。

        “失心鬼的泪，千年难遇，这种鬼一般不会危害人间，他们游离于鬼界边缘，你们要是遇到，不要打扰他们。“

        ”他们若是能放下执念，原地升仙也是有的。不过这种鬼上万年都放不下，一般是见不到的，不然也不会落成失心鬼。”

        张肃想起儿时在昆仑教堂听的大课，鬼界百态。

        “失心鬼的泪，是愚人成仙的药，若是有这个，毫无资质的凡人也能轻松修成仙。”

        一滴散发白光的眼泪滑到失心鬼的下巴。少年想也没想就接住了那滴泪。

        “走，你不能在这里升仙，我带你离开鬼市。”少年随即拉起男鬼就往远处的迷雾林跑。

        这时候的失心鬼，就像是一块肉，哪哪儿都香，若是引来众多妖鬼，只怕还没成仙就要被吃的连魂魄都不剩了。

        那白衣男鬼被张肃背在身后，快速的往迷雾林移动。他围在身上的头发也在一寸一寸的变短，没多久胸口的洞便露了出来，里面放着各种样式的凤凰神鸟，这里有首饰有玩具，一件一件滑落到张肃的背上，又掉落到了地上。失心鬼搜集多年的凤凰，最后都掉进了这片鬼市的泥土上。

        鬼楼外的地上有一张画，上面有两只五彩神鸟，凤求凰。鬼楼上空巨大的鬼眼转了转，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好香啊，你闻到了么？”

        “什么味道，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我觉得我有点控制不住了。”一个俊俏少年说完就变成了一只庞大的蜘蛛。

        “刚刚这里有什么？我感觉这味道的来源一定很可口。”

        “那个鬼疯子呢？他不是一直在鬼楼外坐着么？怎么不见了。”

        “是失心鬼，失心鬼要升仙了。”

        一瞬间所有的鬼怪都现出原形，循着香味往迷雾林追去。

        张肃背着失心鬼进了迷雾林，他感觉到了身后有怪物在追，只求这鬼眼迷雾不要打失心鬼的注意。

        少年往失心鬼身上贴了三张符纸，都是隐藏类符咒。隐藏气息，隐藏身形。

        少年定心向迷雾林外走，却感觉背后传来剧烈的扭动。

        不好，好不容易化去的执念，可能会被迷雾的幻境勾回去，是鬼眼在抢人。

        迷雾林里进来了各种各样的妖鬼，但是他们都找不到那个香味的具体来源，反而陷入了鬼眼迷雾的幻境。

        这幻境，不同于以往，张肃这次不止看清了那个仙人的脸，甚至看到了芦玲儿。

        “岱舆仙山要沉了，遥香你还不走么？”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开口。

        白衣红袍的仙人坐在沸湖旁，伸手抚摸着湖边的芦苇，淡淡开口：“我生在这里，这里是我升神最好的地方，我想试一试。”

        “那老朽先走一步了，祝遥香老弟升神顺利。”那童颜鹤发的仙人腾空化作仙鹤，飞入林间上空，带领着一群仙鸟飞向远方。

        “小芦苇，你我同类，若是我升神失败，这身仙力可助你成人。你替我看看岱舆外面的世界可好？”那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遥香仙人垂下眼眸，温柔的抚摸着身边的芦苇。

        山河震动，大渊沸腾，甚至冒着火光，这岱舆仙山，就要归于虚无了。

        遥香仙人打坐在湖边，时间仿佛静止地面的震动停止了，四周变得安静起来，仙人身周散发出红光，浓厚的香气越发肆意。

        一瞬间岱舆的树木都拔地而起，飞快地向天边伸长。花草也旺盛生长，开花结果只在瞬间。整个岱舆仙山都发着红光，香味似乎不能再浓了。

        回光返照一般，遮蔽天日的高树很快就接二连三的开始枯萎，那沸腾的大渊也渐渐干枯，天上开始飘雪，不过瞬间，天上滚滚神雷落下，砸向那个萦绕红光的仙人。

        天雷与红光相互抗衡，仙人的嘴角溢出鲜血。

        渐渐淡去的香味再次浓烈，天上的紫雷也更加粗壮。

        第九道天雷打下的时候，香气消散。红光炸裂。

        遥香要抽出自己的三缕仙魂替罚。是的，他失败了，但他不想从此消散于世间。

        随着红光炸裂，一个虚幻的人影从仙子身体里抽离，伴随这个身影的是一股股红色灵力。灵力罩住湖边的芦苇。

        那个抽离出来的身影，与张肃有九成的相似。

        原来他是渡劫失败后的祭品，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么？

        岱舆仙山陷入黑夜，天雷消失，芦苇化人，这个女童，不是芦玲儿又能是谁。

        鬼眼迷雾中的少年停下了脚步。他沉迷其中，想在幻境里找到自己的身影，最后去了哪里。

        执念加重。

        怨念渐生。

        鬼楼上空的鬼眼满是血色，整个鬼市不见一丝光亮，鬼楼的光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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