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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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南随手抽出一本书倚靠在书架上翻看。周惠然也不好强邀他出去玩儿,于是也在书架前挑挑拣拣,拎出一本《说唐》,抢占了书桌前的椅子。
周惠然对小说没有多少兴趣,说是看书不如说是走马观花。不过这已很好,她可以肆无忌惮,不用在家里对着不熟悉的人保持礼貌性假笑。
阳光从窗口左边斜斜的照进来,掠过书桌右侧,最后落在书架上,霍小南就沐在光影里,静静地翻了一页书,神情十分专注。周惠然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曾给霍小南传纸条和趴在走廊看他的人。
当李飞在楼下喊人的时候,周惠然这个假读者率先反应过来。她冲上阳台向李飞招手:“这儿呢。”
“你也在?”
“上来。”霍小南也走上了阳台。
周惠然站楼梯口问刚从楼下上来的人:“你这也是躲出来的吗?”
“你懂的。”李飞笑着把头一歪,然后又看了一眼周惠然手里的书,“你跑这儿来就为了看书?”
周惠然把手里的书拿给他,也把头一歪:“那我能干啥?某人要看书,我也没得选啊。”
“简单。”李飞径直走到霍小南身边,十分迅速地把他手里的书抽走了。他把两本书往书架上一搁:“周惠然,你想做什么?可以选了。”
“我想……”
周惠然一句话还没说完,李飞一转身就看到了墙上正在风干的画。他停下脚,拧着眉毛:“霍小南,你这欣赏水平不行啊!”
霍小南:“我喜欢。”
周惠然:“额……”
“你还喜欢。什么水平!”李飞回头又去看那画,最后凑近了左下的签名处念出声来:“丙子仲冬惠然。”
这厮顿了一下,打着哈哈面不改色:“刚刚眼花没看清,这秋思图还是很写实的。”
周惠然给他比了个暂停:“真诚点好吗?我有自知,不需要违心吹捧。”
李飞点点头:“霍小南喜欢就好,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仲冬时节要画这秋思而不是相思。”
“这是腊梅,只是叶子刚好掉光了,花骨朵儿太小看不出来。还有,我们朝朝暮暮,没有相思,勿须相思。”周惠然纠正。
李飞张大了嘴。
霍小南长手一伸,勾住他的脖子,拖出房间:“话多。你怎么过来了?”
“约你们去找林涓啊。”
第二天,挤下拥挤的乡镇小巴,李飞迫不及待地奔向了人群里的一个姑娘。她穿一件鹅黄的长棉服,背一个白色双肩包,在人群里微笑,恬静,秀美。
周惠然对着霍小南低语:“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有些人,只一眼,你就不能忘记,此时的林涓就是那个人。
周惠然向她挥手,如同多年未见的朋友。林涓走上前挽周惠然的手,热切地说:“好久不见。”
李飞很霸道,他把自己的包丢给霍小南,转身就给林涓当苦力。周惠然十分识趣,连忙把林涓也还给了他。
小镇正是逢场,人很多,李飞很自然地把林涓护在内侧一臂之内。
“李飞以前多大条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铁汉柔情。”周惠然说。
霍小南笑而不语。
周惠然扁了扁嘴,猛然发现她也被霍小南护在内侧,好像这些年也一向如此。
果然,真正朋友和伴侣在为对方着想这一件事上是一样一样的。
李飞在小店买了好些水分给大家拎上,然后带人走上了一条山道。山道虽陡,却难不住这些从小上山下河惯了的人,他们甚至可以一路追逐。不到一小时,大家登上了山顶,原野和小镇尽收眼底。
这是一片松林,林涓在背风处寻到小一片平地说:“就这儿了。”
魔法般地从包里往外拿东西——竹筒、泡好的糯米、切丁的腊肉、两个芋头、几只蒜、一小瓶辣椒粉、几双筷子……
周惠然一个激灵几下打开了李飞的包,果然,里装装着卤鸭、花生、小角楼酒、几个纸杯,一个花铲和两副白线手套。
李飞打发周惠然和林涓捡枯枝和松果霍小南找石头,自己则带上手套拿了花铲挖沟。等两个女生回来,李飞已在平地上刨出了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沟,原来是隔火用的。
周惠然竖起飞拇指:“以前没见你这么缜密。”
李飞把一铲土直接抛在周惠然的鞋面上:“我一直都这么缜密。”
篝火燃起来,周惠然和李飞相对而坐,左边是霍小南,右边林涓。林涓麻利地把糯米、腊肉和一两瓣蒜装进竹筒里,又倒进去一些水,然后封好,架在火上。周惠然也戴了手套拿花铲在火堆边挖了两个坑,先垫了一些火灰把芋头扔进去,再用薄土掩上,最后又把火烧得大一些,让芋头置于火堆之下。
李飞往纸杯里倒酒,他越过火堆说:“喝点?”
周惠然喜滋滋的就要去接,霍小南又是截住了不给:“她没喝过,不要醉了。”
“醉了你背回去啊。”李飞说。
“谁灌的谁负责背!”霍小南又看了一林涓一眼,打趣,“你要是不怕坐冷板凳的话。”
林涓也逗:“李飞背啊。我和周惠然是好朋友。”
周惠然才不想给人当乐子。
一把抢过霍小南手里的杯子,牢牢握住:“不要小看人,我曾一口就喝下这么多的。醉是没有醉的,就是辣得很,有点晕。”见他们十分震惊,周惠然把李蔚劝酒的事儿说了一遍,但是不自觉地隐去了和程天相关所有细节。
“你可真是个经不起花言巧语的人。”李飞下了结论。
周惠然给篝火添了几根枯枝,大言不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我一人之力解全体美人之围,侠义之道。”
霍小南不再阻拦。
四个人一边烤竹筒和芋头一边就着卤鸭、花生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
火很旺、酒很暖、刚刚好。
林涓小心地把竹筒翻了个面,周惠然随着她的动作用余光发现两人身边的背包旁还躺着几只多蒜。她宝贝似的捡过来开始刨炭灰。
林涓问:“这是?”
“烧来吃啊。”
“我们只烧过芋头、土豆、红薯、也在谷灰堆里刨过米花,蒜还真没烧过。”
周惠然刨出一堆红红的炭灰,把几只蒜扔进去,又用炭灰埋好才道:“这话说来就有点长。”
“有个冬天,天才开始冷。我去外婆家,走到玉子铺那一段,看到有几个小孩儿在路沿边烤火,空中还飘着明显的香味,香味很熟悉,就是想不出是什么。”
“我求知欲很强,凑过去一看。人群中还有一个流浪汉,那人正在从火堆里往外掏东西,正是烤大蒜,几个小孩流着口水却不好意思开口。我说‘给我尝一下嘛?’”
“那人本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二话没说就给我们这群看热闹的都分了。有个男孩家很近,探疑性跑回家拎了一大捆。后来,我们就围着火堆烧了小半天蒜。”
林涓拿手里的纸杯和她一碰:“你可真有意思。”
“哈哈哈。年少,年少!”
抬起眼,只见李飞和霍小南又加了一些酒,大约是拿周惠然的少年事下酒了。
小角楼喝掉了一半,竹筒饭也烧好了。
李飞把竹筒从火上取下来,戴上手套,拿刀小心地劈开了。米香、肉香、竹香、松香,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一人一竹筒。
周惠然吃完最后一筷竹筒饭,又抿下了杯中最后一口酒,满足地叹道:“舒服。”
林涓一脸驼红,扶着额头站起来:“我去转一圈,回来挖芋头继续喝啊。”
周惠然想扶她一下,却是迅速被霍小南扯住了衣角。
莫名其妙嘛!
瞪了某人几眼,再看林涓,已被李飞扶着走了数十米之远。回头讪笑:“还是你有眼力劲儿。这家伙昨天还笑我给你画相思。我看他才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霍小南又抿了一口酒,把手肘撑在膝盖上,伸出双手,一边烤一边搓,火光在他的眼里欢快地跳跃。
周惠然也抿了一口酒,又向火堆里扔了几个松波箩,让篝火更旺一些。
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可以借酒寄乡愁,可以邀月诉相思,可以意气为君饮,她和程天的每近一步也缘于一个酒字。笑侃桂花酿酒,李蔚野炊劝酒,张远航生日醉酒……哦,醉酒二字应该打个引号圈起来,因为人未醉心醉。
人在青春年少时,总是有一些轻狂的。
平凡,当然不可以,这是一种执念。佛家讲一念即有万千世界!我们很难忘记曾经遇到的令自己难以忘怀的人或事,人生的轨迹就在不经意的一念中改变了。
快半年了,周惠然依然不知道程天哪里好,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好,只是莫名的想要靠近。a大那么多的楼,她记得和程天走过的每一栋,a大的桂树和梧桐很多,好也曾无数次停留。
“一重楼,两重楼,梧里桂香晚风柔。青衣水泛舟。”周惠然轻念出口。
“有点像长相思的调调啊?谁写的?”林涓回来了,她问。
“没有谁,我胡诌的。”周惠然应阗,并在余光里看见霍小南飞快地看了自己一眼。
李飞和林涓开始挖芋头。两个大芋头,冒着浓浓的香气,李飞抢先表示要和林涓分食,周惠然笑他:“在我俩面前公开秀恩爱,间接杀人!”
李飞:“呵呵!”
不要脸!
霍小南把芋头剥得只余一点皮,然后捏了,小心翼翼地递给周惠然:“我酒喝多了些,你能者多劳,勉为其难都吃了吧。”
李飞啃了口芋头然后瞥人:“私下秀……友情,也是间接杀人。”
周惠然把一个白眼抡到他的脸上。
几个人又围着篝火坐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地上的垃圾收起来包好又用挖出的泥把火星掩没,准备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又喝了些酒,李飞很自然地牵了林涓的手。
周惠然和霍小南落在后面,看他们相携着走了十多米远,摊手:“单身的人不配下山的吗?”
霍小南伸出手:“借你!”
周惠然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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