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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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哦噗哦——”
我毫无防备吸入一大口水,呛得我鼻子爆酸,这死人又想害我!我抬起头破口大骂:
“你他妈噗哦噗哦——”
鸭舌帽男二话不说再次将我的脑袋按进水里!这次他恶毒地按着我的脑袋不让我起来,同时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什么,我不停地挣扎,拼命地拍水、拽他手臂,试图挣脱他的控制,但鸭舌帽男依然钳制着我动弹不得。真他吗见鬼了,我身为人民警察,和一个小白脸力量差距有这么悬殊吗?!我感觉水都灌进我脑子里了,伴随着耳鸣,脑袋隆隆作响。
鸭舌帽男总算把我捞出来,丝毫不给我反应的间隙就将我拽到马桶边,我惊恐地瞪了他一眼,他还是一副冷漠的死人脸,不会是想把我按进马桶里把我冲死吧,也太人性泯灭了……
倏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胃里翻上来涌出喉咙,我抱住马桶呕吐起来,吐了好几口血,同时掉落下几块黑红色的、烂乎乎的不明物体,散发出一股肉类泡发后的腐臭味。
和醉吐不同,我昏天暗地地吐完后反而神清气爽,身体都轻松了。我又瞥了眼马桶里的肉块——这东西泡在血沫里,以极其微小的幅度膨缩——居然是活的?!搞得我又想吐了,鸭舌帽男飞快地按下冲水键,将秽物全部冲走,我盯着清水打旋的出水口,还是隐隐有些反胃。
鸭舌帽男举起那根烧得剩半截的红蜡烛,掰开我的眼皮用烛火照我的眼睛。
这个距离我不得不看着鸭舌帽男的脸,他的长相有点熟悉……他像镜子一样的黑眼珠忽而转动,从眼神从观察转变为注视。
“刚才那是,呃,是虫子吗?还是我的什么器官……”
“还冷么。”
鸭舌帽男答非所问,不过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回温了,身体明显恢复正常的热度,我摇了摇头,他放掉浴缸里的水,吹灭蜡烛,转身走出浴室带上门:
“你洗完出来吧。”
我皮肤被浴缸里的水染红了,整个人鲜血淋漓的,于是我飞速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遍。浴缸里的水放干后,浴缸底还残留下朱红色沉淀,用手抹开,鲜艳的色泽渗入指纹里,是朱砂。
隔着门我听到外面有一男一女在说话,我把衣服穿好,推门出去,莫宁坐在床边,而鸭舌帽男在收拾东西,莫宁快步走到我面前,关心地问:
“有没有感觉好些了?”
我惊呆了:
“你跟他——你们认识?”
莫宁的瞳孔蓦地大了一圈:
“他是我弟啊,莫寥,阿寥没跟你说吗?”
“没……”
“哎呀阿寥就是这样,其实他一直都很想你,他——”
莫寥强硬地打断我和莫宁的对话:
“你回平合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弟弟,你就是我回平合这段时间遇到最可疑的人……我仔细回忆过后,是有两个人比较反常,一个是老民,还一个是兴隆宾馆的前台小妹,她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我问莫寥为什么我会被咒,莫寥有些无语,你问我我问谁,我问了他一个很唐突的问题,你是不是讨厌我?莫宁在憋笑,莫寥登时噎住,轻蔑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莫宁毫不客气地揭他短:
“阿寥,你的耳朵很红诶。”
被莫宁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莫寥耳尖都红了,无奈地瞪了莫宁一眼:
“……喂。”
莫宁笑吟吟地举手装无辜:
“好好好,我不说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这姐弟俩的眉眼颇为相似。
“我是怎么被咒的?”在我想象中,一个写有我名字的小人偶被人用钢针扎扎扎。
“咒本来是一种祝祷词,佛教里的咒就是真言,而道教和方术的流传中,咒用于驱邪禳灾的口诀。然而转为社会俗信后就变成‘诅咒’。”
莫宁详细地给我解释:
“咒是巫术的一种,巫术的形式更多样。咒需要配合巫术来使用。一种是‘摹仿巫术’,只需要用相似事物代替身主求吉或招灾,还一种是‘接触巫术’,需要用人体的一部分,或者是接触用具。如果你没有丢失贴身物品或者是头发指甲,那就是被人‘摹仿’了,例如插柳阴。”
莫宁是用平合话说的“插/阴柳”,但绝非是普通话意思的插/阴柳。
“插/阴柳是什么?”
“据说是把人的生辰八字埋在柳树底下,折一根柳枝插上,每天施咒,之后这人就会无故身亡,魂魄则附着在那根柳枝上,为施咒者所差使。”
“上吧鬼卡丘?”
我嘴上轻巧地开玩笑,其实心有忌惮,平合上个世纪确实流传着许多邪门诡异的巫术,很难辨别其中真假虚实。
“这也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前的事了,”莫宁耸耸肩,“毕竟是邪咒,现在好像都失传了。”
“总之你要小心,既然有人要害你,我和阿寥也会帮你的。”
我趁机向莫宁告状:
“可是小莫弟弟说叫我别来烦他。”
“那是因为你忘记他了,所以他在生你气啦,”莫宁好笑地摇摇手,“我跟他解释过了。”
莫寥生硬地否认:
“我没有生气。”
“你会巫术?”我还是对于莫寥杀我的事耿耿于怀,“上次在大巴车上,那是梦还是……”
“大巴车?”
莫宁疑惑地看着我们,原来她不知道莫寥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原本打算向莫宁狠参莫寥一笔,转念一想莫寥刚救过我,将功赎罪扯平了。
“哦就是我回平合和小莫弟弟同一班车,”我直视莫寥,“发生了一些,呃,意外。”
莫寥还是用他阴沉沉的黑眼珠盯着我,一副“哦然后呢”的无谓态度,短暂的沉默后,莫宁先开口了:
“小勇,我不知道你和阿寥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有些事情阿寥不说,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你可能会觉得是在装神弄鬼,只是……”
“姐,回去了。”
莫寥似乎不乐意莫宁跟我说太多,他背起黑色双肩包,斜了我一眼:
“我送他。”
等走到大厅,我才猝然反应过来这是兴隆宾馆,前台已经不记得我了,但她似乎认识莫寥:
“你要走啦?”
“嗯。”
“走好哦!”前台笑眯眯地向我们道别。
我不知道泡朱砂水有什么科学原理,总之就是离奇地痊愈了,一想到我吐出那些不明物体,胃里又开始反酸。
莫寥的车就停在宾馆门口,一辆黑色哈雷,具体型号我看不出来,蛰伏在路灯下如同一只沉睡的猛兽。机车后座的网兜里罩着一个和莫宁同款的粉色猫耳头盔,一看就是莫宁专用。
我尝试和莫寥拉近关系,率先从他的喜好入手:
“你车真牛逼,很符合你这种酷哥的气质。”
莫寥对我不予理睬,将粉色猫耳头盔取出丢给我,我咬咬牙戴上了。莫寥也戴好头盔要抬腿跨上机车,我诚恳地询问他:
“小莫弟弟,请问你能不能把车借我开一圈?”
莫寥转头,机车头盔里将他的小狐狸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视线向下看着我的腿:
“你的腿那么短,确定蹬得到地?”
“哇,你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上来。”莫寥又开始不耐烦了。
我坐上机车,余光扫过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串,上面挂着一个福娃欢欢钥匙扣,和我、莫宁的钥匙扣是同个款式,也许我们当时真的关系很好,可我却全忘记了。
“坐好了?”
“好了。”
莫寥的车后座没有抓手,我只能搭着莫寥的肩膀,他的肩膀很宽,像晾衣架子。这个点平合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车辆行人了,因此莫寥把车开得飞快,这车的引擎改装过,运转声低沉得像是野兽的嘶吼,性感得我身体发软,真他妈帅!
十来分钟我们便抵达派出所,我摘下头盔还给莫寥:
“谢了,你路上小心。”
没走几步,莫寥在后面干巴巴地叫我:
“等等。”
我回头,莫寥手里抓着一枚串在红线上的铜钱。
“你戴着,辟邪。”
一般用来辟邪的铜钱,最常见的是五帝钱,然而我拿到手才发现这铜钱上没有字,看不出朝代,锈化严重,整枚古钱绿到发黑。
“跟你的耳环同款?”
“嗯。”
要是昨天他跟我说这铜钱辟邪,我肯定不会当回事,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真正体会那种茫然的、无法知晓的恐惧,我火速戴上:
“多谢莫大仙,莫大仙神威通天,法力无边!”
莫寥对我的马屁无动于衷,离合一松就骑走了。
我蹲墙边抽了两根烟,开始起风了,吹得爬山虎簌簌摇晃,叶影投映在地上,我立刻想起那句歌词,像恐惧的鱼拼命地游。
口袋里手机疯狂振动,是我妹给我发消息,我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赶快点开,她发来好几根口红色号的图片,问我哪个颜色好看。自从我妹上大学开始打扮后,老给我发化妆品问我哪个好看,我给她转了一千块钱,让她喜欢哪个色买哪个色。我妹收了我的钱还说我敷衍,这死丫头。
我抽完烟,闻了闻手指,味道有些重,于是我又吹了会风,等手指没味道了,才回值班室。
值班室的门开着,顾还不在,二楼的办公室灯都关着,大厅里也没人,顾还跑哪去了?我找了半天找不到顾还,有点尿急,就去上厕所。
所里的男女厕是对门,二楼也是相同布局,里面有三个木板门隔间,五个便池,就一个十五瓦暖黄色钨丝灯泡照明,可能是接触不良,时不时就闪几下。
我走进去,发现最后一间隔间关着,难怪半天找不着顾还,原来在蹲厕所。
我走过去敲了敲门:
“是小顾在里面吗?”
门是锁着的,但没动静。
“小顾你掉厕所里了?”
呃,不会顾还晕倒了吧?我蹲下身从门缝查看隔间内的情况,差点吓得心脏跳停:我看到了一双穿水晶凉鞋的脚!这双脚很小,脚尖正对门,皮肤是灰败的死白,一支熟悉的歌谣从门后幽幽响起: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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