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好奇怪啊……”

        小林学姐一脸严肃地捏住下巴，目光在我和影山之间转来转去：“真的好奇怪，你们两个明明看上去还蛮搭对的，为什么一演对手戏，氛围就变得奇怪起来了呢？”

        “请问前辈，”抱着膝盖坐在我身边的影山飞雄举手发问，“是哪方面奇怪呢？”

        “每方面都很奇怪，”小林学姐把剧本翻到后面，怼到我们眼前，“刚才演的部分，你们都已经要互通心意了，但是看起来还像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啊！”

        影山飞雄扭头看我：“有吗？远山同学。”

        我也看他：“我没感觉欸，影山同学。”

        “说起来，你的病完全好了吗？”

        “堂堂复活！”我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影山同学带给我的慰问品也收到了，非常好吃的牛奶面包。”

        “当时只能去坂之下商店买，看来看去只有面包还像点样，你不嫌弃就好。”

        “哪里哪里，我很开心。”

        “就是这样！”小林学姐拍着大腿崩溃地喊，“你们也太生硬了吧，不要那么棒读，给我带上点感情啊！你们演的是恋人！恋人！”

        “欸？我……”作为前抒情女高音，我觉得可以为自己辩解一下。

        “你也是一样的千咲子，”小林学姐无情地打断我，“你的台词里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我感觉自己遭受了致命一击，捂着胸口颤巍巍地发出专业素养被质疑的声音——虽说现在的我也谈不上什么专业素养了，“那要怎么样才行？”

        “嗯……这个问题嘛。”小林学姐一脸凝重地思考，在教室里踱步。

        我和影山的脑袋就这样跟着她转来转去。

        “啊！我知道了，”在来回走了六趟之后，小林学姐右手一砸左手摊开的掌心，恍然大悟地看向我们，“总之，先把对方的称呼改变一下怎么样？”

        我：“……飞雄？”

        而影山则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相当难看地“chi”了好几声也吐不出下文。

        我一阵沉默。

        我的名字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影山同学，还是什么念出来就会被夺走力量的奇妙咒语呢，为什么你一副马上就要力竭休克的样子？

        “你还是叫我远山吧，对应的我也叫你影山，”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怕再晚一步他就真的要被我的名字噎死了，“一步一步来。”

        他立刻松了一口气：“远山。”

        “……影山，你刚才是怎么了？”小林学姐满脸震惊，“叫女孩子的名字都会呼吸不畅，你原来是这么纯情的人设吗？！”

        “不，我只是觉得，如果要叫远山的名字的话，”影山飞雄好像想到了什么画面，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月岛会变得很恐怖。”

        “哈？！”我吓了一大跳，“阿萤对你说过那么失礼的话吗？！”

        “没说过，”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自己想象的。”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然后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是这样啊哈哈哈……”

        而小林学姐干脆把剧本往脸上一拍，向后倒在地板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已经是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了”的气息。

        身后传来嘎吱一声响，我和影山都一起回头看过去，扛着一个破破烂烂收音机进来的部长显然被惊到了一瞬间，我很能理解，如果换了我，进门就看到两个后辈跪坐着两顾无言，同级生脸上盖着剧本安详倒地——这种诡异画面的话，我也会被吓到的。

        他吞了口口水，甚至战术后退了一步：“这是在干什么？”

        安详的小林学姐缓缓拽开脸上的剧本：“在思考戏剧社黑暗的未来。”

        “咣当”一声，在部长肩膀上的收音机措不及防掉到地上，在我们全体的惊悚注视下勉强维持原型了两秒，然后“哗啦”一下彻底散了架。

        “啊！！！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二手收音机！！！”部长难以置信地跪地抱头痛哭。

        今天的戏剧社，也在消沉着。

        连带着我也低迷了起来，午休结束后在桌子上没精神地趴着，刚从委员会回来的谷地仁花见状非常紧张，急匆匆地扑上来摸我额头：“千咲子，你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保健室？”

        我蹭蹭她的手心：“没有啦，已经完全康复了，只是……”

        我把戏剧社发生的事简略地对她说了一通，哀嚎一声又倒回去：“怎么办，可我感情就是抒发不出来！”

        “啊，这种状况确实会很难受呢，”谷地仁花也趴在我的桌子上，一脸感同身受地看着我，“不然，把影山同学想象成你比较熟悉的人？比如月岛同学或者山口同学……我没有叫错他们的名字吧！”

        啊！

        我顿时醍醐灌顶。

        谷地仁花还在满脸世界末日地喃喃自语着：“没叫错吧没叫错吧，我记得好像是这样的，但是好像越念越拗口了，如果叫错了的话就太失礼了！要去好好道歉才行呜呜呜……像我这种记不住人名的人将来真的能在社会上立足吗……”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没叫错没叫错！太感谢你了仁花！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没叫错就好！”

        正好昨天阿萤答应了要陪我对戏，放学之后我早早吃完饭，飞速做完了作业——老实说，我也没想到我做作业的速度能那么快，果然肾上腺素飙升起来，连大脑都变灵活了。

        我去月岛家的时候，他还在戴着耳机写作业，在我一个猛冲进门时茫然地瞪大眼睛看过来，平时懒得做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十足的惊讶：“……小千？”

        “唔，”我一看他就是还没写完，于是熟稔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掏出手机刷推特，“你先写吧，我等你一会。”

        大概是耳机音量开得不大，月岛萤能听到，他“哦”了一声，应声转过去做作业了。

        五分钟之后，他猛地把头上的耳机一把拽下来：“等一下，你刚才那个入场方式是什么情况啊！”

        “就，”我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对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很普通的破门而入嘛。”

        他的表情非常精彩，连张了两次嘴，但一个音节都没吐出来，最后他垮下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到处都是槽点反而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的疲惫模样：“……算了，你带剧本了吗？”

        “带了，”我把两本剧本拿出来，歪着脑袋瞄他的课桌，“你写完了吗？”

        “写完了。”他把桌面简单整理了一下，课本摞起来放到旁边，接过我递给他的剧本认真看起来。

        “是陪我对男主部分的戏哦，”我温馨提示，“我和影山在演戏上的相性实在是有点差得过分了……”

        他过了一会才回答：“嗯，知道了。”

        月岛萤阅读起来非常快，背诵也很拿手，没多一会就告诉我可以了。然而，非常奇怪的，在他在我面前站起来的时候，我居然有点紧张——不，是非常紧张。

        这是在和影山飞雄对戏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

        冷静啊我，这只是阿萤，从小到大都没分开过的阿萤！但是那种令人喉咙发紧的情绪还是在全身蔓延开了，我下意识咬住嘴唇，深呼吸了两次，就像在大赛登台唱歌前做的那样。

        其实这么看，男主角戴眼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反正剧本更改后，男主角登场时已经是现代背景了。

        “小千？”他出声提醒我。

        “啊？啊！”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发呆盯着他的时间太长了，有点手忙脚乱地翻剧本。

        我听到他叹息似的轻笑了一声：“紧张？”

        不用抬头看都知道他现在一定满脸都是“不会吧不会吧”，我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然后直白地答应了：“嗯，有点紧张。”

        他反而有点意料不到，微微睁大眼睛，小声嘟囔：“对着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确实，对着他根本没什么好紧张的，被他这么一打岔，我的情况开始好转，肢体也游刃有余了很多，闭了闭眼，我试着沉浸到角色里。

        “我因失去而感到深深的忧愁，因为失去，因为被与你割裂开来，从何而来，奇怪的感觉，令我着迷，令我困扰，美得令我不寒而栗。（注）”

        众所周知，话剧的肢体语言都偏浮夸，要用夸张化的表演表达更多信息，我一边念白，一边在房间的空地上踱步，嗓子的状态非常不错，每一个音节都被圆润地送出去了，这次情感的抒发是连自己都能感觉的流畅舒服。

        我在心底小声欢呼了一下，轻快地挪到月岛萤面前，拉起他的右手，将其扣在我手掌之间，往前倾身，盯紧他的眼睛：“这就像，灵魂上的尖刀，刺穿了我的心脏，而我却陶醉于这痛苦。（注）”

        接下来就是男主角台词的部分，他却一言不发，走神似的傻盯着我。

        这次提醒的人从他换成了我，我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阿萤？”

        他如梦初醒似的眨眨眼。

        “说台词啊。”我又晃了晃他的手。

        “……抱歉，我突然忘词了。”他往后撤了两步，推着眼镜走到书桌前去看剧本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之前影山飞雄也忘过几次台词，我靠在一边无所事事地盯着他背台词。

        话说，现在还没那么热吧？他耳朵怎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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