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呀，阿萤你怎么又回来……咲子这是怎么了？！”

        我听到月岛阿姨急匆匆地从厨房跑过来的声音，费力地从月岛萤肩膀上抬起头，努力扯着嘴角想笑一下，表示我没事。

        “发烧了，总之先在家休息一天吧。”月岛萤把我放到沙发上，刚接触到软软的坐垫，我立刻就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脸色好难看，”月岛阿姨过来摸我的脸，温柔地问，“冷不冷？稍微等一下好吗，叔叔阿姨马上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

        由于小时候经常在他家借住，月岛家是有我一个房间的，就在月岛萤房间的对面。

        身体一阵阵发冷，头疼得好像里面塞了一个定/时/炸/弹，我趴在沙发上，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只能心烦意乱地抓起一个靠枕死死压在后脑勺上。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一声柔软的叹息，然后靠枕被拿开，取而代之的是月岛萤的手掌，他手很大，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但是也没想到能这么大，几乎把我整个后脑都包了起来，手指缓慢地、力度适中地按摩着我的脑袋。

        他对按摩一窍不通，只能说是一通乱按，但温热有力的手指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我终于能舒一口气。

        “每次头疼都是这样，你是鸵鸟吗？很遗憾，就算把脑袋藏起来也还是会痛啊。”

        那我就是会下意识藏嘛。

        我撇了下嘴，努力昂着脑袋和他对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干嘛？头疼就别乱动啊。”

        我眨了眨眼。

        “现在时间还早，部里的晨训我会跟队长请假的，放心吧，迟到不了的，还有你的假，一会让妈妈给你的班导打个电话吧。”

        我又眨了眨眼。

        “我已经让山口先走了。”

        我继续眨眼。

        “……影山那边我也会通知他的。”

        我立刻卸了劲趴回去，头疼缓解之后，困意如同潮水一般漫上来，病中的困倦是很难抵抗的，我眼睛一闭，意识已经摇摇欲坠地游走到边缘，半梦半醒中，我好像听到了月岛阿姨的声音：“咲子，房间收拾好了哦！”

        这句话在大脑里进行了漫长的分析理解，我迷迷瞪瞪地努力睁开眼睛，下意识想从沙发上翻下来，脚在空中踢了几下才意识到我正悬在半空——再准确一点说，是月岛萤怀里。

        他貌似正抱着我上楼：“怎么醒了？”

        我盯了他两秒，脑袋一歪，又睡着了。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摸索着打开灯，过于明亮的灯光刺激眼球，我眯着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睡的时间太长，头倒是不痛了，只是还有点胀胀的发晕。

        我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就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还有月岛萤模糊的声音：“醒了吗，我进来了？”

        “进来吧。”

        嗓子虽然还是很疼，但已经能发出声音了。

        月岛萤换上了家居服，看来放学有一段时间了，他端着杯水，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好像不烫了，感觉怎么样？”

        我坐起来，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好多了，话说……你要不要坐到床上来？”

        这个房间并不小，和月岛萤的房间面积差不多大，只是家具用的还是我小学时的那套，椅子低矮，月岛萤手长脚长，坐得十分憋屈。

        “不用，”他倔强地抱着手臂，“饿不饿，妈妈给你煮了粥。”

        “还好吧，我才刚醒，现在不想吃东西，等会再吃。”我喝了两口水就不想喝了，把水杯递给他，继续回被窝里缩成一团。

        “对了，你稍微等一下。”

        然后我就看着他站起来，径直走向对面自己的房间，再过来时手里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月岛萤把那些蛋糕面包牛奶全放到床边的桌子上，铺了好大一片。

        我看傻了：“阿萤，你这是要去远足吗？”

        “……是你的慰问品，其他人托我带给你的，”他开始指着那些东西一份份念给我听，“这个是日向送的，这个是王者，这个是你前座的谷地同学，这个是戏剧社的前辈们，这个是山口，他本来还想进来看看你的，但是你当时还没醒，就作罢了。”

        也许是病里情绪比较跌宕，我看着满桌子小点心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仁花还贴了一张便利贴给我，是一个小女孩努力鼓着嘴吹跑病毒的简笔画，落款是一朵笑着的小花。

        我抽了抽鼻子，抬头却看到月岛萤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他每次这么笑都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他又拿出一摞课本：“这个是你的班导。”

        ……不！这个就不用了！

        喝了一碗粥之后，有了能量供给，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元气，我本来想回家的，反正就那么两步路，但月岛阿姨坚决留我一晚上。

        “万一晚上又发烧怎么办？等完全好起来再回去也不迟嘛，在这里睡吧？阿姨还可以照看你一下，就像小时候那样，对吧阿萤？”

        “看她自己吧。”

        而我选择屈服在月岛阿姨的摸头之下。

        “……刚洗了澡还是别往外跑比较好吧，”正在客厅打电玩的月岛萤有点无奈地看着我，“小心病情加重。”

        洗掉一身黏汗的我浑身轻松，在屋子里憋了一天，现在迫切地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我有好好地吹干头发！外面很冷吗？”

        他把当前的游戏进度存档了一下，走出去拉开阳台的门，大概是去感知温度了：“还挺暖和的。”

        不仅暖和，而且没有风，是个相当平和的夜晚，我在阳台边坐下，伸了个恨不得把自己拉长到两米的懒腰，享受地深吸一口气：“好像已经能闻见夏天的气味了！”

        月岛萤支着下巴坐在我旁边：“我以为你昨天就闻到了。”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吃冰棒的事，决定假装听不见，继续愉快地欣赏夜景：“就像小时候那样。”

        “嗯？”听到我没头没脑的话，他含糊地从鼻腔里发出疑惑的单音节。

        “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晚上在这里玩吗，”我拍了拍阳台，又指向旁边的篮球架，“明光哥在那边练排球，我们就在这里翻花绳。”

        月岛萤木着脸，纠正我的用词：“是你拉着我翻花绳。”

        “有什么关系？”我一挥手，“等到夏天还会有萤火虫吧？到时候如果明光哥在家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抓萤火虫！乌野町远离东京真是太好了！‘啊，月亮留下吧，留一会儿！告诉我，我爱人在哪里？’（注）”

        “……你在干嘛？”月岛萤扯了扯嘴角，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啊，这是话剧台词啦。”我挠了挠后脑勺。

        “我知道这是话剧台词，”看过剧本的月岛萤继续表情复杂，“我是说，你怎么突然开始背台词了？”

        “情绪到了吧？”我继续挠后脑勺，然后猛地想到什么，倾身抓住月岛萤的手腕，期待地盯着他，“和我对戏吧？好不好好不好！本来部里进度就慢，我今天还请了一天假，时间就更紧迫了。”

        月岛萤面无表情：“你忘了自己还在感冒中吧？”

        我僵了一下：“……”

        “因为‘情绪到了’所以情不自禁地投入进去，一再提高音量，这绝对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吧。”

        我眼神黯淡：“……”

        “所以为了你的声带着想……还是明天吧。”

        我眼睛一亮：“真的吗！”

        月岛萤扭过脸，不知道在看什么：“真的，马上就要去合宿了，这几天部活结束都很早。”

        我笑眯眯地松开他的手腕，在感冒期间喉咙受伤确实会很麻烦，我之前是抒情女高音，相较于花腔女高音华丽高昂的音色，我更擅长于处理情感表达，小林学姐之前会挑中我做女主角也有这部分原因在——用声音传递给观众饱满的感情。

        时间不早了，我打算吃了药就去继续睡，然而月岛家的药箱里只剩下感冒胶囊，我从小就对胶囊有着极深的恐惧，胶囊的壳子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只要沾上水就变得黏糊糊，在下咽的过程中好像死死粘在食道里一样，不管再喝多少水都冲不下去。

        “只有这个了吗？“我愁眉苦脸。

        月岛萤已经往玄关方向走了：“我去趟药店。”

        “啊？”我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扯回来，“药店远得很啊，这个时间也许已经关门了。”

        “那，你吃得下胶囊吗？”

        我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一小粒胶囊：“我试试。”

        …………

        月岛萤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而我感觉要被那颗不上不下的胶囊噎死了，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以后、以后再也不吃胶囊了！”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宛如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一卡一卡地缓慢抬头看向月岛萤，“虽然药店关了门，但我家没关啊！我家里有颗粒的感冒冲……咳咳咳！”

        月岛萤叹气：“努努力再喝一杯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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