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辉夜姬大战假面超人……”

        我呆滞地从台词本中抬起头，看向话剧社负责写剧本的编剧前辈：“小林学姐，这真的是我们学园祭要演的剧本吗？”

        “没错。”她抱着双臂，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居然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是学姐你梦游的时候写的剧本来着。

        “嗯，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重新把头埋到剧本里，努力想从密密麻麻且天马行空的行文之间找出一些逻辑，比如辉夜姬和假面骑士如何认识、为什么战斗之类的——毕竟这两个名词光是放在一起就让人感觉到割裂感了。

        十秒钟之后，我放弃了，我怀疑我看到的根本不是日文。

        “失礼地问一下……为什么男主角会是假面超人？”

        “因为从脸这方面看，社团里根本没有能搭得上你的男主角，假面骑士可以戴面具，把脸遮住。”她诚实地回答。

        “等一下前辈！”我觉得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女主役已经确定是我吗？新生当主役不太好吧，之前的主役前辈那边没问题吗？”

        毕竟是话剧社啊，就算部长刚刚沉痛地宣布了他开学后第三十六次讨要经费又双叒叕被学生会驳回了，社内的机器已经苟延残喘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聚光灯也要用手电筒替代，道具更是缝缝补补又三年，但台柱子总归是有的吧！

        小林学姐怜悯地望着我，她蹭到我身边，然后双手捧住我的脸。

        我如同一架探照灯，不明所以地被她捧着脑袋，从左到右巡视了理科教室一圈：“很残忍地告诉你，远山，话剧社从来都没有什么固定的主役……”

        “我们都是去其他社团借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而作为重灾区的拉拉队社和管乐社已经把部长拉黑了！”

        怪不得同为四层的管乐社每次上洗手间都要多此一举跑到楼下去，原来是在躲我们啊。

        “喂！”正在修理收音机的部长推了推眼镜，“别那么快就在新人面前把老底亮出来啊小林！”

        “有什么关系，远山早晚都会知道的，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要怎么掩饰啊，”小林学姐毫不在意地一挥手，“我们早就已经穷习惯了！对吧部长？”

        不……学姐，你的直球太强劲，部长他失去颜色了。

        收音机还在发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而部长看上去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本来在校正错别字的小林学姐突然在部长暴躁的修理中发出一声惊叫：“啊呀！”

        我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忘记了，假面超人的cos服很贵啊！我们买不起，”她拍着脑门，懊恼地说，“怎么就忘了这个，剧本要全部重写了……要不然我还是直接换头成无脸男好了，服装就用最土的运动服，好耶！大省钱！”

        ？所以说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遮住男主角的脸啊。

        大概一直牵挂着新剧本要怎么改动，小林学姐送我出教学楼的时候显得十分心不在焉，我谢绝了她要再送我一段路的提议，转身悠哉悠哉地往排球部走。

        土曜日的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我在体育馆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包苹果汁，然后坐在一边等月岛萤和山口忠练习结束，场馆里隐隐约约能传出一些击球声，听起来紧锣密鼓的，气氛相当紧张的样子。

        “同学，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绿色运动服、戴黑框眼镜的人，他手里攥着一张纸，正有些好奇地看着我，是老师吗？

        “老师您好，”礼貌点总没错，我站起来对他鞠了一躬，又指指体育馆，“在等人。”

        他连连摆手：“如果想看练习的话，可以进体育馆看的，排球部一直都对外开放。”

        可是月岛萤不对外开放，我每次提出想看他训练，他都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尤其听山口忠说今天还有比赛，如果我进去应援，他肯定会别扭死的。

        于是我对老师笑了一下：“感谢您的好意。”

        好在他也不是非要拉着我进去，大概是还有要紧的事要做，他冲我点了点头，紧接着就一个百米冲刺撞进了体育馆。

        徒留我对着他的背影出神。

        声音……好耳熟啊，我摸了摸下巴，努力地在记忆宫殿里搜寻相关音色的记忆，我对声音尤其敏感，应该不会记错才对。

        啊，想起来了！

        是东京帝光的学生会长君。

        去东京参加比赛时，他曾经是我的钢伴，夺目的红发和异色瞳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让我更加吃惊的是，看起来俊秀又纤细、弹得一手神乎其技好钢琴的赤司同学居然同时是一名篮球运动员，成绩还非常不错的样子，听说在全国范围的青少年篮球界内都很有名气。

        等到他们终于打完比赛，天边已经漫上瑰丽的暮色，我等得实在无聊，打着哈欠对他们招手：“这里。”

        即使刚刚剧烈运动过一番，在四月里浑身冒着热气的月岛萤看起来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穿着黑色外套——大概是刚发的社团制服，刚对我举起手，我就看到一颗耀眼的橘色脑袋从他身后探了出来。

        穿着同样外套的日向翔阳歪着脑袋对我眨眨眼，然后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声音中的活力分子轻盈地漂浮在空气里：“远山同学！”

        只要看到他那种笑容，自己也会忍不住笑起来，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似的：“小翔！”

        他欢快地跑过来：“是来看排球部训练的吗？怎么不进去看？不对啊，你之前在line上不是说对排球没兴趣吗？”

        “确实没兴趣，只是在等阿萤和小忠，我们要一起回家。”我指指他身后。

        “欸？”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非常不可置信的表情，“欸？？？远山同学，你和月岛山口是好朋友吗？！可以一起回家的好朋友？？？你！和月岛？！温柔又乐于助人的远山同学！和那个很爱挑衅的月岛？！”

        日向翔阳一会扭过去看看月岛萤，一会又扭过看看我，满脸都是世界崩塌了。

        “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啦，”我好笑地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那头看起来就手感极佳的橙毛，身高差让我的动作非常顺手，“阿萤在看你了。”

        他没有反抗，还靠近了一点方便我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难以置信的表情被迅速收拾掉，他又眯着眼睛笑，看起来像只快乐的柯基：“告诉你哦远山同学。”

        他声音刻意压低了，我配合地低下头，摆出一副听悄悄话的架势：“嗯嗯，什么？”

        “月岛可能不会告诉你啦，”毕竟在女孩子面前说这些会有点没面子，日向翔阳很理解，取得高中首战胜利的少年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刚才的比赛，是我赢了！”

        “啊！小翔你好厉害啊！”

        这下我是真的有点吃惊了，毕竟排球是一项很吃身体素质的运动，他和月岛萤的身高差还不是一点半点。

        “嘿嘿嘿，”他傻笑着挠了挠脑袋，“不过也多亏了田中前辈和影山啦，影山那个传球，真的超级——厉害！一下子就撞到我手……啊！月岛，你吓死我了！”

        日向翔阳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怒视着身后的罪魁祸首月岛萤。

        而月岛萤对事实供认不讳，他自然地收回刚才拍日向翔阳肩膀的手，对我抬了抬下巴：“能把这家伙还给我们了吗？我们要回家了。”

        “欸？哦，”日向翔阳认真地盯着我，“明天还来吗远山同学，我们可以打那个超快的速攻给你看！”

        明天啊……部长说明天话剧社没什么事，不来也可以，我想在家里瘫着。

        “明天不太方便，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来看的！”我对他挥手，“有事在line上联系，月曜日见啦。”

        “哦！拜拜！”

        “哈……”月岛萤抄着口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还不走吗，远山同学？”

        “走啦走啦，”我把苹果汁扔给他，“小忠呢？”

        他慢吞吞地戳开吸管：“说饿了，先去坂之下商店买点东西吃，你不问比赛怎么样吗？”

        “小翔刚才告诉我结果了，他打什么位置啊，自由人吗？看起来不太像。”

        受他和山口忠的影响，我多少也对排球知道一点，自由人不太吃身高配置，是队伍中最坚固的防线，不能参与进攻，但他刚才明显提到了扣球动作。

        “副攻。”月岛萤叼着吸管，含含糊糊地说。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和你同一个位置吗？！”

        “嗯，能跳得很，”他看起来蔫蔫的，不知道是不是运动之后糖分缺失的原因，“你那边呢？”

        “还好吧，一般。”

        一般：指我要出演《辉夜姬大战无脸男》中的辉夜姬。

        我已经别无所求了，我只求小林学姐能把剧本尽量写得地球人一点，虽然当时路过的部长以“辉夜姬本来就是宇宙人啊”这种听起来非常有道理的话来说服我，但我拒绝接受。

        正在我在心底祈祷的时候，身边的月岛萤喝完最后一口苹果汁，攥着包装，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对了，你什么时候和小翔那么要好了，远山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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