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有了猫之后的我简直醉生梦死。

        每天早上还没睁眼，就能捞过枕头旁边的小绒绒球来猛吸一口，被抛弃过的小猫往往乖得过分，喵喵又安静又乖巧，即使我试图把脑袋埋进牠柔软的肚皮里也不反抗。

        “这样的生活，”我幸福地抱着喵喵，平滑地滚进被炉里，“让我一直过到一百二十岁吧！”

        “这样的生活”当然指每天睡到自然醒，没有作业没有考试，随心所欲的闲散美好生活——光是想一想就要笑出来了。

        “友情提醒，就快要开学了，我劝你把生物钟好好调整一下，宫城不过爱丁堡时间，”月岛萤正在和新买的游戏机亲密交流，游戏音效响得一片热闹，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还有，你怎么又跑到我房间来了？”

        “明光哥叫我过来的啊，说买了很不错的螃蟹。”我打了个哈欠，有点昏昏欲睡，被炉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

        已经成为社会人的月岛明光不常回宫城，之前连生日都没时间回来，这次还是因为我们即将开学才努力抽出空回家一趟。

        但是这样美好的生活也是有弊端的，生活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换言之就是无聊。

        太无聊了，我窝在被炉里无所事事地撑着头看他叮叮咣咣地打游戏，这家伙长得比竹子还快，又不爱吃饭，只要没有长辈盯着就绝对会剩饭，从背后看，能清楚地看到他肩胛骨撑起来的形状，还有头发，好像也长长了很多，都能盖住一点脖子了：“话说。”

        “什么？”他那边应该战况不错，一边聚精会神地操纵角色，一边轻飘飘地回我一句，本来说话就懒得用力气，现在简直就像从喉咙里哼唧了下。

        “开学前要不要去剪下头发，你头发有点长了。”

        “嗯，好啊。”他继续用那种轻飘飘的语气。

        “我也要剪，到时候一起去吧——欸！我再问一下小忠，我觉得他头发也要修一下了。”

        “啊？”他终于舍得从游戏机里拔/出/来，抬头飞速看了我一眼，看起来有点吃惊的模样，声音也因为惊讶有了实感，“那时间你来定吧。”

        得到山口忠肯定的答复之后，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着已经睡着的喵喵往被炉里缩，月岛萤看我的那一眼，其中意味我大概能猜到。

        在确定走上唱歌道路之后，我就没有剪过头发，虽然“歌唱”和“头发长度”之间没有丝毫关系，但在莫名其妙留起来之后就突然被赋予了某种仪式感，每次登台之前，老师用长着厚厚琴茧的手一遍遍抚摸我的长发，也能微妙地让我安下心来。

        总之，稀里糊涂的，长发和我的歌唱之路挂上了钩。

        既然现在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继续唱，也就没有必要忍受那么厚重又难打理的长头发了。

        “我说你……”

        “你们两个！快出来吃饭啦！”月岛明光突然敲门，“妈妈已经叫了好几遍了哦。”

        “知道啦，马上来……”我打着哈欠从被炉里爬出来，吃完饭之后就回家睡觉吧，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走过书桌旁，我顺手拽了一把他的卫衣帽子，“阿萤别玩了，先存档啦。”

        “已经打通关了。”他没有理会我在拽他帽子的手，给游戏机关机，收进柜子里。

        “对了，”我只能收拾自己的烂摊子，重新给他把帽子捋平整，“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就是突然忘了你之前唱什么位置。”

        “女高啊，”我回答得顺顺溜溜，连我自己都为这份自然和平稳感到吃惊，“女中不行，我容易跑调。”

        他沉默了很久才叹出一口气：“知道了。”

        饭桌上，月岛明光展现了一手剥螃蟹绝技，源源不断地向我和月岛萤的碗里输送蟹肉：“再过几天就开学了吧？阿萤要和同学搞好关系，争取交到除了咲子和阿忠之外的第三个朋友！”

        “……嗯。”他戳着碗里的螃蟹，有气无力地回答。

        真是可怜，上高中了还要被哥哥关心交友问题，我幸灾乐祸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很讲武德，还记得我今天穿的浅色裤子，只是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我差点笑出声来。

        “说起来，真是没想到咲子最后会上乌野，还以为会去东京的大学校呢，不过乌野的女生校服非常可爱，很适合你哦~”

        “谢谢明光哥。”我伸碗接过他递过来的蟹腿，面不改色地用上之前月岛萤的借口，“因为乌野离家比较近嘛，对吧阿萤？”

        他不理我，埋着头吃螃蟹。

        “对吧阿萤！”我加重语气，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是。”

        他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我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平常这种情况他都要开始吟唱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于是我凑过去，睁大眼睛打量他的脸色：“不舒服啊？——啊！”

        他一掌拍到我额头上：“乖乖吃饭。”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我捂住根本不疼的额头，那股从刚才开始就隐隐约约冒头的不对劲终于被我捕捉到了：月岛萤虽然平时就拧巴得过分，但也不是这么个拧巴法啊。

        他也开学焦虑了吗？

        ——————————

        〖乌野高校！〗日向翔阳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向梦想大步迈进的畅快感让他忍不住兴奋地蹦起来，脸颊还很稚嫩的少年攥紧了书包带，〖好！下一个目标，击败那个球场上的王者，进军全国！〗

        肾上腺素分泌增加，神经元持续性/兴奋，日向翔阳兴冲冲地在学校里乱走了两圈——在对乌野的地形没有丝毫了解的情况下。

        〖分班表分班表，分班表到底要在哪里看啊！〗

        校园里的学生已经变得稀稀拉拉，说明报道的截止时间就快要到了，他一边左顾右盼，企图能发现新生扎堆的地方，一边急匆匆地往前走，却措不及防地撞上了什么人。

        来不及多想，日向翔阳立刻一个滑步，连面前人的脸都没看清就迅速深鞠一躬：“对不起不好意思实在抱歉！都是因为我走路没有看路才撞到你！对不起——”

        “那个，并没有撞痛我，没关系的。”

        非常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

        日向翔阳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觉得很像是冬天结冻的河水刚刚化开时，那种清凌凌的流淌声。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然后他吃惊地发现，如果要看清对方的脸，脖子的仰角要非常大才行。

        〖呃啊，好高！！！〗

        女孩对他笑了一下，重复道：“没有撞痛我，所以没关系，不用一直道歉。”

        就像她透亮又充满透明感的声音，她本人的长相也很……清澈，日向翔阳第一眼看到她就想到这个词。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女孩对他点了下头，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一下！”日向翔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乱飘，“我是日向翔阳……我、我、我找不到分班表在哪里……”

        “分班表的话，那边的教学楼，就贴在一楼拐角的地方。”女孩贴心地指了方向，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不耐烦。

        “非常感谢你！”日向翔阳又鞠了一躬，在看到她脸的下一秒，又忽然梗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明亮眼睛仿佛会发光一样，直直地盯着她，“请问你的名字呢？有机会一定好好谢谢你！”

        “感谢什么的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女孩摆了摆手，被风吹乱的白色中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出宛如新雪的光泽，那双比秋日晴空还要透澈的蓝眼睛轻轻弯起来——日向翔阳这才发现她眼尾有些往上翘，“名字的话，我是一年五组的远山千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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