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我走进一年五组的教室里——独自一人，山口忠在看到分班结果时露出了非常郁闷的表情，我能理解他的感受，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他们分开，说实话，还挺新鲜的。

        “咲子，如果有奇怪的男生跟你说一些奇怪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和阿月啊！”山口忠在把我送到五组门口时，殷切地抓着我的手腕这样说。

        ……你好像突然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妈妈属性啊小忠，话说真的会有人跟我搭讪吗，你忘记在国中的时候，那些讨人厌的男生都是一边在背后偷偷叫我女巨人，一边绕着我走了吗？

        我抬头看月岛萤，他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又什么也不说，只是垂着眼皮凝视我。

        我：……

        我：？？？

        诡异的寂静中，我们三个堵在五组门口，就保持着这个山口抓着我的手腕，月岛萤低头看我，而我一脸懵逼的奇怪姿势。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月岛萤他大概，是在赞同山口的话。

        我简直无力吐槽了，幸好现在楼道里没什么人，不然我们三个大高个子堵着门口绝对会给别人带来困扰，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呼出去：“我要进教室了。”

        “要记得啊咲子！欸？阿月，你怎么先走啦，等我一下！”山口忠急急忙忙地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扭身快步跟上月岛萤。

        我叹了口气，在后几排随便找了个位置，经过一个月的假期，桌椅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这种程度光靠纸巾是绝对擦不干净的，我正发愁着要不要去四组找月岛萤借消毒湿巾——他有点轻微洁癖，一般都会在身上常备一包。

        “那、那个，”前桌传来女孩颤抖的声音，“我这里有湿巾，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请请用！”

        对同级生也用敬语，好有礼貌的人啊，我对面前金发的可爱女孩笑了一下，她却瞪大眼睛，颤抖从声带过渡到了全身，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cpu过载似的，全身都处于充血状态，看起来紧张得像要晕过去了。

        “你没事吧！”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大概是由于激素水平升高以及血液流速加快，她的手非常暖和，“要去医务室吗？”

        “没、没事，”女孩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尽量平静地回应我，“不需要去医务室，没关系的！对了，湿、湿巾！请用！”

        “好，谢谢你。”

        虽然还是在颤抖，但是她确实已经在缓缓褪色了，鉴于刚才笑了一下引出的惨案，我这次十分谨慎地抿紧了嘴唇，话说我笑起来居然有那么吓人吗？之前唱歌的时候，大师课的老师还夸过我形象很好来着……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擦完桌椅，轻手轻脚地把湿巾放回她的桌子上：“非常感谢你，帮大忙了。”

        “哪里！举手之劳罢了！”金发女孩又转过来，那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不安地盯着我，她像一只试探着把脑袋伸出树洞的松鼠，小心翼翼地嗅着空气中的危险因子。

        仿佛是在判断我是否可以接近一样。

        和她对视了几秒之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之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人：“我是远山千咲子，雨丸中学毕业的。”

        本来因为我又一次笑出来而手足无措的女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下是谷地仁花！”

        在下？

        我歪了歪脑袋，真是相当郑重的自称，不过配上面前女孩一脸有些懊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表情，倒是意外得有种反差激萌。

        反正班导还没到，我干脆和她聊起来，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体验，毕竟以前都是我们三个凑堆，有月岛萤坐镇，一般没有什么同学会来搭话。

        “远山同学你个子很高挑，长得也很漂亮，本来还以为会是冷美人，我就担心、担心贸贸然打扰你会很失礼……啊啊啊啊啊！我没有指责远山同学你的意思！绝对没有！你非常可亲，对我笑的时候小梨涡非常可爱呜呜呜……”

        等一下。

        我陷入了沉思。

        “冷美人”的称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谷地同学的意思，莫非是我第一眼看起来和阿萤一样，也是不好接近的类型吗？

        “远山同学……”谷地仁花的表情隐隐又有崩塌的迹象，声线也变得飘忽，“我是不是、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我毫不怀疑，只要我流露出一星半点肯定——甚至是犹豫的态度，她就要立刻内疚到跑去撞墙了。

        “当然没有，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她拍着胸口，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以上，交到了非常有趣的朋友。”我从月岛萤饭盒里戳了一块炸鸡块，月岛妈妈做便当很有一套，这种炸物放了一上午也不会干，依旧汁水丰盈，我享受地眯起眼睛，又戳了一块。

        “哈？你要吃就全给你好了。”他正为这个发愁，妈妈大概是把他当哥哥喂了，本来就不小的便当盒塞得满满当当，不是肉就是炸物，他光是看一眼就已经感觉胃里沉甸甸的了。

        “说起来，体检的报告单出来了，我已经一米七七了，短短两周里，我居然又窜了两厘米。”

        “我就说感觉你又长高了，真好啊咲子，你生长的速度太令人吃惊了。”卡在1795的山口发出羡慕的声音。

        月岛萤还在往我和山口的便当盒里夹炸鸡块，我太知道他这个习惯了，干脆把炸鸡那一小格拿出来，和山口忠分着吃：“我们两个来帮月岛同学消耗一下吧，他看起来快被肉淹死了。”

        “阿姨做的饭好好吃，阿月好幸福！”

        “……这种幸福太沉重了。”他怏怏地往嘴里填米饭。

        “对了，咲子要加入什么社团吗？”山口忠从包里摸出一张表，上面列着所有社团，“乌野的社团分还是挺高的，或者去学生会？”

        “学生会太忙了，我不行啦，”我拿起那张表仔细浏览，“话剧部怎么样？平时部活不会很多，只有在学园祭的时候才会忙碌一点。”

        “先去看一看再决定也不迟的，”山口说，“也许还有其他更轻松的社团。”

        “说得也是，不过你们两个肯定又是排球部吧，”我有点吃累了，决定歇一会再继续吃，“听说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乌养教练？”

        “毕竟排球还算比较熟悉的，其实我有点怕，”山口面有菜色，“那么有名的教练一定很严厉吧。”

        “严厉也只会对首发队严厉，”月岛萤突然出声，他终于消磨完了一半米饭，回家可以交差了，正在低头收拾饭盒，“混不上首发就无所谓了吧。”

        “啊，也是呢阿月，”山口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危险的话题，他目光扫到正在和易拉罐奋斗的我，松了一口气，“要喝可乐吗？我帮你打开吧咲子。”

        “谢谢你小忠，”我把可乐递给他，“指甲剪太短了，打不开。”

        “随手的事啦，”他也吃得差不多了，“说起来，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咲子吃炸鸡块，喝碳酸饮料呢。”

        碳酸饮料带着强烈的气泡感冲过喉咙，把刚才的油腻一扫而空，我畅快地长出一口气：“因为以前要保护嗓子，现在当然放开了吃。”

        把最后几口米饭扒拉完之后，我又理所当然地……发饭晕了，明明刚才还能精神百倍地聊天来着，只是收拾了个便当盒的时间，我就哈欠连天，感觉眼皮上好像压了个杠铃，怎么睁都睁不开。

        “咲子，回教室再睡啦。”这是山口忠。

        我也很想回教室，但是好难啊，我现在就想就地睡死。

        “欸……要我把你背下去吗？”这是月岛萤。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然后迅速清醒了过来，开什么玩笑，开学第一天就大张旗鼓地搞出这么大阵仗，我可不想当一年级的什么知名人物。

        我立刻趁着这份精神从地上爬起来，拎起便当盒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啦走啦！”

        他们两个还在后面慢吞吞的，我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下跨，还有半层就可以下到五组那层的时候，我在班级门口发现了一颗熟悉的砂糖橘……日向同学。

        他在我们班门口探头探脑的，似乎是很想进去，目光不断在班里搜索，我大胆猜测一波，应该是在找我。

        于是我走过去：“日向同学？”

        浑身上下都是元气因子的少年立刻转过来看我，他的眼睛实在是有些亮得过头，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都有一种被太阳照耀的感觉：“远山同学！我来感谢你啦！如果没有你，我估计还要再绕个几圈。”

        他冲我摊开手，并不算大的手心里躺着几根棒棒糖，日向翔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只带了这个。”

        一个坦率到接近直白的少年，我并不讨厌这种人。

        我低头在他手里挑拣，拈走草莓牛奶味的：“一根就好啦，日向同学在哪组？”

        “叫我日向就好了，我在一组，离五组不远哦！”他对我笑起来，“你要进班吧？我不打扰你啦！”

        然后他就跑走了，那头看上去就手感极佳的橙毛消失在视线里。

        “你在和谁说话吗，刚刚。”

        比起疑问句，听起来更像肯定句。

        我攥紧手里的糖，扭身看过去。

        月岛萤靠在四组门口，正歪着头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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