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境篇）奇缘遇仙

【昆仑】

        “昆仑巍巍巅上天，云霄之上住神仙。天明金光乍现出，群仙翊翊渡云烟……”

        山花烂漫的原野上，一个举着卦旗的老道人正迎着晨光吟歌而行。

        他白发苍苍，须眉长长，目光炯炯，笑容可掬，身着灰白道袍，手执一柄白玉拂尘，走起路来足下生风，行于晨露苔藓之上，却片叶不沾，纤尘不染，颇有神仙风范。

        他的歌声洪亮有力，一字一顿，吐字悠远，如有直上云霄之势，似乎在故意吸引什么注意。然而此时只有这杳无人迹的茫茫山野，和远处的巍峨雪山愿意聆听。

        “这位老神仙请留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此声正中老道人下怀，他颔首一笑，便转身作揖道：“‘神仙’这个称呼老夫可不敢当，老夫不过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闲散道人，在二位真正的道长面前，老夫连‘贫道’二字都无颜自称啊。”

        再看来者，是一位同样鬓发花白的老道长，和一位面容俊逸的年轻道长，这二位道长都穿着红白色道袍，衣领和腰带处绣着别致的剑山云纹。

        “老神仙客气了，擅长卜卦的道人我们都称为‘老神仙’，还请老神仙不要自谦，贫道也想找老神仙卜一卦。”那老道长也作揖道。

        “这卜卦确实是老夫看家吃饭的本事，既然是二位道长求卦，老夫便腆着脸班门弄斧了。不过依照本行规矩，十文钱一卦。”末了，又补充一句：“多了不要。”

        “……”这最后一句倒是为难这二位道长了，他们搜遍全身，都没找到半子铜钱，只带着银锭子……那老道长微动胡须笑道：“老神仙，我们身上并无文钱，你看这银锭子可否收下？我们是诚心求卦。”

        “罢了罢了，老夫也不能白拿二位道长的银子。就将这半本旧籍和这把旧剑抵给二位道长吧。”这老道人叹息说罢，就从宽大袖袍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旧籍和一把锈迹斑斑的旧剑，递给这两位道长。

        二位道长对视一眼，那老道长颔首一笑，年轻道长便疑惑地接过了旧籍和旧剑，随即掏出一个银锭子放于老道人手上。

        “老神仙，现在可否给我们卜一卦？”老道长谄笑着问。

        “不急不急，让老夫好好编一编……”就见那老道人闭目捻须作思索状，随即说道：“老夫送你们一首小诗吧～‘无影无踪，有惊无险。仙缘常伴，不必记挂。’”末了，又补充一句：“仙山之上，三年自归。”

        “竟是如此!多谢老神仙。”老道长闻言惊喜，立刻俯身作揖。年轻道长赶紧效仿。

        看着老道人迈着健快的步伐渐行渐远，年轻道长说道：“师父，这个道人好奇怪。”

        老道长抚须一笑：“奇怪就对了。看来如今世道不错，神仙也愿意下凡了。”

        “神仙？”年轻道长一掂一看手中的破籍破剑疑惑道。

        “嗯，萧昀啊，识人辩事不能只看外表，尤其是看神仙。”老道长颔首笑道。

        “……弟子明白了。”萧昀低头道。

        “走吧，我们先回门派，召回所有长老。”老道长拂袖道。

        “？！师父，不找虚垣师弟了么？”萧昀惊讶地问。

        “嗯。这老神仙方才给我们的诗，正是指我们没问出口的虚垣。虚垣有仙缘，如今已被神仙所救，三年内是不会回来了。”老道长缓缓解释，又严肃道：

        “至于那个魔阵……如今已毁，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不定期会去查看，其他事回听松殿再议。”

        “是。师父。”萧昀应答。

        老道长又看向萧昀手中的旧籍旧剑，一并接过道：“这些我也要研究研究。”

        说罢，二人御剑而去。

        【仙境】

        昆仑山天上的一方仙境里，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正于一座山顶白石上闭目静坐。

        此时天方微明，星辰未褪，少女身着朴素的紫衫白衣，墨发半束，面向东方，神情若晨星般恬淡淑静。

        她是这一方仙境之主，镜璃仙子。

        片刻后朝霞涌现，日光万丈，如从山林中破土而出，顷刻印入仙子清澈明亮的双眸，仙子眉目微蹙，已有所惊动。

        然惊动仙子的并非这炫目的朝日，而是仙境里突然出现的不明之物。她稍转神识，便已知晓，竟是个凡人，降临在东方文玉神树下。

        镜璃轻点足尖，御风而起，前往神树一探究竟。

        来到神树下，便看到一个少年躺在神树的树根上，被树根轻轻捆住了。

        “这是……”镜璃微微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便传来：“这个男娃是我在‘曾经之地’感应到的。他受了很重的伤，我便把他带进来了。”原是这个神树在说话。

        镜璃无言，蹲下来查看这个少年的伤势。只见少年的胸口血肉模糊，正冒着一团黑色煞气，不过已被神树的木灵之气抑制住了，没有侵入心脉。

        透过煞气，可以看出少年胸口的伤为三道爪痕，伤口倒是不深，只是这团煞气……竟是非常纯粹的魔煞？

        镜璃不禁疑惑起来……

        看到仙子陷入沉思，神树提醒道：“女娃，你还是先救人吧，这股魔煞甚强，我并不能驱除掉。”

        镜璃这才回神，再看这位少年，面色煞白，眉目紧蹙，神色甚是痛苦，已是奄奄一息。

        “嗯。”镜璃应答，便站起身来，显露身后的天罡光轮，掐诀建阵。

        神树将根须缓缓收回，少年身上的煞气即刻得到抑制。

        镜璃将少年悬浮立起，接着在他的心口处画了一个白色的圈，用仙法将他的心脏移空护住，再解除煞气禁制，这些煞气便迅速袭入少年心脉，然此时只能汇于这个已经空心的圆中，凝聚成一团黑色魔气。

        镜璃用手取出这团魔气，再认真一辨，果然是非常纯粹的魔煞之气，来自一只少说也有六百年修为的魔狐。

        再看这位少年，神色缓和不少，眉目俊秀，肤色玉白，容貌甚是清俊，约摸十五六岁，身着蓝白色弟子道袍，领口和腰带处绣着别致的剑山云纹……竟是昆仑派弟子。

        镜璃心念一动，便将少年缓缓放下，再用三昧真火烧净这团魔气，遂收了所有法术。

        “……结束了？”神树看着少年依然渗血的伤口诧异道。

        “嗯。”镜璃答道。

        “……你不帮他治疗伤口吗？”神树不解。

        “他伤得不重，又是修仙弟子，自己很快就会好的。”镜璃淡然说道。

        “……女娃，你这样会没朋友的……”神树无奈道。

        “……他还是个凡人，又是昆仑派弟子……没必要给他显露仙迹。等他醒后自会处理伤口，到时再找个机会，悄无声息地送他出仙境就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地上的人轻咳一声，已然醒了。

        虚垣睁开眼，支起身子缓缓坐起，便看到这个紫衫白衣的长发少女，和完全陌生的四周，一脸茫然。

        随着痛觉的苏醒，他方低头看到自己胸口的伤，才想起了昨晚的遭遇……那股奇怪的黑色煞气却消失了。

        虚垣疑惑地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女，却见这个少女神色冷淡，只指着周围的植物说道：“这些都是可以帮助你愈合伤口的草药。你伤得不重，自行处理自己的伤口吧。”说罢，未及虚垣回应，少女就转身离开了。

        虚垣惊愕一阵，更增十分迷茫，又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道：“诶……这个女娃啊……”

        虚垣警惕地向四周看去，却不见人影。

        “男娃，我在这儿～”再询声而望，就看到面前这棵银灰枝干、金色繁叶的参天大树上，竟变化出一张老爷爷的人脸。

        虚垣惊吓得后挪几步，但看到对方神色祥和，似乎并无恶意，便试探着问：“请问您是？”

        “我是这仙境中修炼了千余年的文玉神树，你可以叫我神树爷爷～”神树乐呵呵地说着，看起来十分和蔼。

        文玉神树？!虚垣一惊，这不是传说中可产彩玉的仙树吗？虚垣不禁抬眼往它的树冠一望，却只发现了金箔般闪亮的大叶片……不过也是十分稀奇了。

        “咳……我们文玉神树一千年才结一次果实，我这里还留有一些，你喜欢的话就送你玩玩。”神树说罢，虚垣便看到前方的地面破土而出一条根须，上面卷着几颗彩色玉石，伸到虚垣面前。

        虚垣木讷地伸手接住了，发现这真的像昆仑山上产的玉石那般细腻光滑，质地坚硬，滑动的声音也十分响亮清脆，却比普通的玉石轻了些。

        未及虚垣回应，神树又继续道：“你方才受了重伤，中了魔煞之气，是刚刚那个女娃救了你，帮助你驱散煞气。她是这个仙境之主，叫镜璃仙子。待会儿你可要好好感谢她。”

        “仙境……神树……仙子……”虚垣这才稍微回神，却觉得这些词都太过缥缈，若不是眼前之景、手中之触和胸口之痛太过逼真，他会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见少年仍是茫然神色，神树看着他胸口的伤说道：“你这伤口看起来十分疼痛，我先帮你治疗伤口吧。”说罢，驱动灵力，便又有几条根须破土而出，将虚垣围成一圈，供给生灵之气。

        虚垣的伤口很快愈合，他惊讶地摸摸胸口，竟不留一丝伤迹。

        好厉害的治愈术。虚垣心道，赶忙起身作揖：

        “在下是昆仑派青阳峰弟子虚垣，多谢神树爷爷救治。”末了，又问道：“不知神树爷爷是否知道昆仑派的方向？等弟子拜谢了镜璃仙子，还要速回门派复命。”

        “不急，难得你有仙缘来此仙境，你不想到处看一看吗？此处灵气纯粹充沛，只修炼一段时日都可让你修为大增。况且那女娃的法术十分了得，我见你的灵根资质十分罕见，不如试着跟她修习一段时日，兴许能学到厉害的仙法呢。”神树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能得仙子救命和神树爷爷医治，虚垣已是十分感激。不敢再奢望学什么厉害的仙法。”虚垣保持作揖姿势，低头说道。

        见神树爷爷没有立即回应，他又俯低了身子低声道：“弟子之事太过突然，恐怕师门已是万分担忧。还望神树爷爷指路。”

        “……诶，你怎么是个榆木脑瓜？”神树又无奈道：“罢了罢了，你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可以找到镜璃那女娃了。至于要不要离开仙境，你到时再做决定。”

        虚垣抬头看了一眼神树指的方向，又低头道：“多谢神树爷爷。”

        “唉……”神树叹息着，又与树干融为一体。

        虚垣又行一礼，便向神树所指的方向走去。

        虚垣看着这似是无尽的树林沉默半晌，方才神树爷爷只给他指了个大概方向，他本以为这里会有路，然而这就是一片毫无人迹的森林……这要如何去找？

        思索一番，虚垣御剑而起，借着视野开阔，晨雾消散，他方看到树林尽头有座山，那也是神树所指的方向，遂御剑过去。

        在接近那座山时，又看到山腰处似有建筑遗迹，却尽是断垣残壁，似乎已经荒废了数百年。

        又往山上飞行，便发现接近山顶的地方还有一个看起来完整的庭院，随即看到那位紫衫白衣的仙子，正坐在院门屋顶上，定定地看着他，似是等候多时了。

        虚垣赶忙飞过去，于门前十余步落地行礼道：“拜见仙子。方才仙子走得匆忙，弟子未来得及道谢。在下是昆仑派青阳峰弟子虚垣，这次多谢仙子相救，不知仙子可有什么吩咐？让弟子有机会报答仙子的救命之恩。”

        神树爷爷和虚垣的对话，镜璃都一一听到了。

        她方才还不解爷爷用意，竟将她和仙境和盘托出……现在再仔细打量这个少年，才发现他周身流动的仙灵似乎与自己一致，是罕见的天灵根。至于那一世是何意？或许是神树爷爷的故人转世吧。

        再闻这少年所言，一长串话无非就是一声道谢，一句自报师门，一句报答……报答？

        “报答就免了。”镜璃一跃而下，走到虚垣身前道：“伸一下左手。”

        虚垣疑惑地伸出左手，便看到仙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自己的脉搏处，随即感觉到一股轻盈的灵力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仙子你在……探测我的灵根？”虚垣惊讶道。

        “嗯。”镜璃应声后，便放下虚垣的手，沉默了片刻说道：“方才我并未注意，现在才发觉你天资甚好，是十分罕见的天灵根。而你能来此处或许也是天意，我这正好有一套仙法适合你，叫伏羲天罡阵法。你要不要学？”

        这猝不及防的对话，显然让虚垣愣住了……再看仙子的神情，却是十分认真，不像是说谎，也不像是随便说说。

        虚垣顺着仙子的话试问：“这伏羲天罡阵法，弟子从未听过，不知仙子可否解释一二？”

        镜璃思索一番，这神术要如何解释？撼天动地？起死回生？虚空造境？运行五雷？……噗……说出来实在是太过离谱。

        镜璃不禁一笑，遂说道：“这个解释不了，你自己看吧。”

        说罢，便见她转身御风直上半空中，再转过身来，已显出身后闪烁着复杂符文的金色大光轮。

        镜璃看着惊住的虚垣缓缓说道：“此乃天罡光轮，是修习伏羲天阵有成的正仙才有。你且看好。”

        再看她双手立于胸前掐诀，身后的光轮又出现一个更大的金色光轮，那个光轮缓缓旋转，越转越大……

        又见她忽的将一手向上一指，那个光轮便迅速变大而上，最后竟翻转着覆盖了目光所及的整个天际，还随着天地气势微微旋转……

        虚垣震惊不已，又忽见地面金光乍现，才看到目及之处的地面，竟不知从何时起，也覆盖着偌大的金色法阵，若隐若现，与天上的法阵呈不同的方向微微旋转，壮观至极!

        他从未见过阵场如此强大的法阵，感觉已远超昆仑派整体的法阵……这就是神仙的神力吗？！

        虚垣心潮澎湃，甚至期待仙子的下一步妙法，却见仙子抬头望着天空，似是在思索什么，接着却全收术法，缓缓降落了下来……

        镜璃看着虚垣惊讶的神情，摇头道：“太多了，也不知道要展示什么。况且神力非凡，影响甚大，不好施展。所以机缘于此，你不想学就算了。”

        “……”这话又让虚垣哑言咋舌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学!当然得学!那么好的天赋，又有仙缘，怎么能浪费不学呢!”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木头——木纹的老爷爷头颅，正挥舞着根须径直漂浮过来……竟是那个神树爷爷。

        “……爷爷，你怎么还是没学会化成人形……”镜璃看着神树一茬一茬的根须无奈道，就连这老爷爷的面容，都还用着她那逝去的师祖面容……

        只见这神树用一条根脉做出捂嘴轻咳的动作说道：“这不重要，先说正事。”又看向虚垣，语重心长地说：

        “男娃呀，你的根骨和镜璃一样，都是十分罕见的天灵根，正适合修习这集所有法术之大成者为一体的伏羲天罡阵法，虽然在未成仙之前是无法像镜璃这么大范围地施展，但是于你自身的修行，亦或是……降妖除魔，都大有裨益。”

        听到神树爷爷这番真诚有力的话，虚垣却只低着头，似有所思，却又静默不语。

        他感觉自己内心想学，但是又拿不定主意，又想着昨晚的经历，不知师门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感到十分惘然。

        镜璃见状，思索一番，便问道：“这些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太突然了？”

        虚垣立刻抬头看向仙子，已是满面的不知所措，轻轻点头，又低下头去。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小娃娃，我们太久不接触凡人了，竟然有些忘了凡人的习性。”神树用根须轻拍虚垣的肩膀，继续道：“没关系，你可以在仙境里待上几天好好想想。但……不要轻易放弃哦。”

        镜璃也点头道：“嗯，你先自己想想，也可以在仙境里四处逛逛。不过，以后若是心里有话，直说就好，不用这么礼来礼去规规矩矩的。”

        虚垣惊愕片刻，遂不太适应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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