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呦呦鹿鸣

【仙境】

        待仙子和神树爷爷离开后，虚垣才松了口气。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着实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适应。

        安静下来，昨晚的遭遇便一一涌现于脑海中，他本是跟着玉辰、玉真两位师兄夜巡金素峰山道，不想竟遇到闯入的妖魔，被山间法阵逼现出原形，竟是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好在玉辰师兄反应迅速，见那女子西逃，即刻御剑追去，他和玉真师兄紧随于后。

        那女子裹着黑袍，隐遁树林中，身形鬼魅，逃窜神速。好在月光皎洁，他和玉辰师兄勉强识出那女子踪迹，凭借听风辨位，紧追不舍。

        或许是因为穷途末路，那女子突然转身向自己袭来，速度奇快，猝不及防……黑暗中他只来得及看清那女子目色赤瞳，接着就中了她一掌……后来便痛昏过去，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已在这个仙境里。

        虚垣既觉幸运，又深感迷茫。这“仙”、“魔”二字，仿佛只存在于千年前的传说中，如今却一齐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可思议之余，他更不知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收回杂乱的思绪，虚垣无奈叹息一声，决定先看看这方仙境，再做打算。

        环顾四周，除了茂盛的花草树植和一些辨不出原貌的建筑遗迹，就只有这个看起来完整的大院子了。

        虚垣小心走进去，发现这院子似乎没有人。

        正中的屋子是个神殿，门匾已失，里面干净宽敞，却没有香案，只有两尊看起来相当古老的神像。

        虚垣走进去，辨了许久才猜出来，应当是白虎神官和奎木狼星君。他赶忙作揖行礼。

        走出大殿，再看右方一间大屋子，门窗敞开，屋子里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多个木架，木架上也整齐放置着很多竹巻，看起来清雅古朴，虚垣又好奇地走进去。

        这个书屋也没有人，但可以看出常有人打扫整理，屋内简洁明亮，不染尘埃。

        虚垣随手拿起一个较新的竹巻，竹香生涩，似乎不久前才镌刻完成。卷头刻着几个大字——《上古天论》。

        卷中开端云：

        上古时期，天地初成，生有伏羲，女娲。

        伏羲为天，后世遂称其为天神。女娲为地，后世遂称其为地母。

        而后地心涌动，山崩地裂，忽有滂沱炎熔喷出，力大无穷，不可名状。后世遂称其为“势”。

        再有沧海突变，忽有一漩涡永动，成至纯灵海，后世遂命名为“归墟。”

        而后天行地动，初育生灵，因饱受天象无常、地势造化之变，未及发展，已然生灭。

        为促生灵勃发，天神伏羲依星辰变化，创四象、二十八宿。后世称为四象神官，及二十八宿星君。

        地母女娲则依地势，造众山之祖盘古、众河之神水伯，以制衡好动之势。

        至此，天行有道，地势成坤，厚载万物，孕育众生……

        虚垣正全神贯注地观卷，忽闻一温润男声自门口传来：

        “咦，新客呀～”循声望去，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人影，原是一个手执白扇的白衣公子。

        再细看，才惊觉不对，这竟是个上半人身，下半鹿身的……神仙？

        虚垣又愣住了……

        只见这位神仙眉目弯弯，额间有一白色鹿角仙印，正笑盈盈地向自己走来，虚垣却不自觉的被他头上一对修长的白色鹿角吸引。

        未待虚垣回神，这位神仙已经打量道：“咦？竟是个凡人？”

        虚垣立刻躬身作揖：“在下是昆仑派弟子虚垣，拜见……神仙。”

        “噗……那就免礼吧。”神仙轻摇扇子笑罢，又抵着扇子思索道：“既然能来这里，想必是镜璃仙子的朋友……啊不对，仙子从未离开过仙境，怎么会认识凡人朋友？”

        面对神仙地灼灼直视，虚垣紧张地低下头道：“弟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的，只知道是仙子和神树爷爷救了我……”

        神仙这才注意到虚垣胸口的血迹和破损的衣服，又皱眉道：“这些都是血迹？伤口已经好了？”

        “嗯……”虚垣低声应答。

        神仙又舒展眉头，弯着笑眼看到虚垣手上的竹巻，轻笑一声道：“这书卷好看吗？”

        虚垣一愣，顿觉自己无礼，便将书卷轻轻放回，躬身作揖道：“弟子深感抱歉，未经神仙允诺，私自翻看神仙的书卷……”

        “诶～不必客气，这个书阁只是由我照看。不过你方才看的这卷，确实出自我手～”神仙一转白扇笑道。

        “嗯……”虚垣低头应答。

        见他似有惭愧之状，神仙合扇思索一番，便摊一手到虚垣面前：“你若想意思一下，也不是不行～”

        虚垣一顿，不明其意，疑惑抬头，却对上同样疑惑的目光：“你们凡人不是讲究……用钱财公平交换吗？”神仙也不解道。

        虚垣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翻找自己的衣物。最后翻出两个银锭子，便放于神仙手中。略一思考，又摘下自小别在腰间的玉坠，一并放到神仙手中……再一思考，又攥着那几颗神树爷爷赠送的玉实，犹豫着要不要一并放上……却看那神仙已用扇子捂着嘴，似是没忍住地大笑起来。

        虚垣赶忙低头作揖道：“神仙，弟子是清修之人，身上并无多少财物，就只有这些了……这几颗玉实是神树爷爷所送，弟子不知道该不该……”

        “咳，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倒是很乖巧。”神仙这才止住了笑，随即好奇地摩挲一番，便将这些物什递回给虚垣道：“收回去吧，我都成神仙了，还要你这些银子做什么～那些玉实你更是要好好留着~那可不是凡物~”

        虚垣木然地收回银子玉坠，点点头。

        “好了，我们神仙并不小气，你也不必太过拘礼。日后若想看书，直接来这书阁看便是。这书屋虽小，但藏书也算丰富，或许能找到人间失传的典籍也不一定～”神仙又摇着扇笑道。

        虚垣一惊，不禁喜形于色，遂作揖道：“多谢神仙!”

        “诶～你也不用神仙神仙地叫我了。我只是这个仙境里的一只仙鹿，只能算个仙兽。镜璃仙子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神仙。你叫我‘鹿鸣’就好，不必拘礼。”

        鹿鸣笑着，一转白扇，虚垣便看到那白扇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鹿，一旁写着一行小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未及虚垣回应，鹿鸣又看着他的胸口说道：“虽然我看不清红色，但能感觉到你这衣服上的血腥味挺重的，该去换洗换洗了。走，我带你去桃花神潭洗洗，再用仙法给你做身好看的衣裳～”鹿鸣说罢，便倒退出门外，招呼虚垣跟过来。

        虚垣看了一眼自己胸前已经干掉的血迹，红艳艳一片，确实十分狼狈，大不尊敬。便跟了上去。

        “仙子，方才是发生了何事？你为何突然施法？”一只白色仙鸟轻轻悬落到镜璃的手臂上。

        “仙境里突然来了一个凡人，资质很好，福源深厚。依据天意，我要传他伏羲天罡阵法。”镜璃摸摸仙鸟的脑袋说道。

        “咦？意思是说，仙子你要收徒了？”仙鸟一眨眼，歪着脑袋问道。

        “唔……不算吧。只是传法，待他学成后，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镜璃说道。

        “那他大概要学多久？”仙鸟又问。

        “以他的资质，五年应该可以掌握。”镜璃说着，忽然想起虚垣迷惘的双眼，又沉思道：

        “不过这个凡人……似乎有些青涩，我估计他素日里多是听从师长之言，少有自己的主见，如今没有长辈在旁，怕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不知要不要跟我学。”

        “那仙子还要教授他吗？”仙鸟问。

        “嗯，当初答应过师父。”镜璃颔首，又对白鹭说道：“你替我去桃花神潭，与这个凡人说一声吧，就说……”

        一路上，鹿鸣一边用仙术支开石板路上的杂草，一边向虚垣介绍着仙境，而虚垣只是抱着衣物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鹿鸣发现这个少年似乎不太爱说话，而且看似认真听讲，实则是满腹心事的样子，便试探一问。

        虚垣思索一番，就将仙子要教授阵法的事说与鹿鸣听了。

        “我前面还奇怪，仙子为什么突然施法……所以你为什么不答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鹿鸣说道。

        “我……不知道，只觉得太过突然。况且我是重伤突然失踪，师门一定很是担忧……”虚垣叹了口气，怅惘道。

        “嗯……这倒是个问题……”鹿鸣略做思索，又道：“不如你去找仙子，让她先带你回师门禀明情况，再回来仙境修习仙法？”

        便看到这个少年的双眼立刻明亮了几分：“这样可以吗？”

        “噗……这还得仙子说了算。”鹿鸣笑道。

        “放弃吧，这是不可能的～”一个稍微尖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便看到一只白色仙鸟飞了过来，径直落在鹿鸣的角上。鹿鸣忽觉头上猛的一沉，遂皱着眉头愤然道：“下蛋鸟，你给我下来!”

        “嗯？你再叫一遍？你再叫一遍试试？”这仙鸟一怒，更是用力蹬了几下。

        鹿鸣遂感觉整个头都在剧烈地晃动，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就化为白鹿原形，那鹿角也变得更大更长，像两枝精致的大树杈，如冰晶般晶莹剔透。

        仙鸟这才停了下来，冷哼一声。

        虚垣一惊……遂小声问道：“仙鹿，您没事吧？”

        “咳……我没事。这位就是方才和你提到过的仙鸟白鹭……”鹿鸣的语气明显透露出几分无奈。

        这只叫白鹭的仙鸟看着虚垣开口道：“虚垣，我来替仙子传话。仙子说，如果你要离开仙境，是不能再回来了，而仙子更不可能带你去你的门派。至于是何缘由，仙子没有细说。只道你又没死，学个几年就可以回去了。”

        稍做停顿，又接着道：“仙子还说，自黄帝蚩尤大战后，众神魔都退出生界，遗留在人间的魔兽早在几百年仙妖大战中被屠尽。即便还有余留，也多是不成气候的半妖半魔。”

        “你身上中的却是非常纯粹的魔煞，你若是不学这个法术，只怕下次遇到了，还得认栽。况且，这也牵扯到你们昆仑派，你难道不想为你的师门尽一份力吗？”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让虚垣如梦初醒，他冷静思索一番，才凝重地说道：“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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