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冯氏兄妹（一）

冯娟得意冲她挤眉弄眼。

        凤翎知道她是故意挤兑冯伦。

        冯娟性格倒是没变，和以前一样活泼，还专爱捉弄冯伦。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平日教习都忘了？见着秦姑娘也不知见礼，只顾着斗嘴皮子。”冯先生话音里带着笑意，只有溺爱，听不出半点儿责备。

        冯娟先敛笑，摆正身形朝凤翎福了一礼，“秦姑娘好。”

        凤翎福身回礼，“冯姐姐好。”

        凤翎回礼不卑不亢，分毫不差。冯先生看向凤翎目光里带上些许惊奇。

        这要是京城大家，行礼当然算不得什么，可这里是民风未开化穷乡僻壤，邻里之间多不讲礼数，冯娟礼仪进退都是他所教，这女孩儿又是从哪里学来？

        “秦姑娘好。”冯伦冲她拱了拱手。

        相较冯娟，冯伦礼就行得有些随意，不过他衣着打扮像极了冯先生，举手投足间也大有冯先生风范，这种随意，反而彰显出一份洒脱与自信。

        凤翎正要回礼，冯伦又笑嘻嘻道，“我是阿娟哥哥，你喊阿娟姐姐，那自然得喊我哥哥吧？”

        凤翎笑着点头，“是，凤丫见过伦哥哥。”

        冯伦大奇，“咦，我还没报名儿呢，你怎知我叫冯伦？”

        冯娟冲他努努嘴，摆出个不屑表情，往前跨上一步，很自然挽上凤翎，接口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守文说，你刚又喊爹爹，不用说也知道你是谁。笨！”

        冯伦愣了一会，摸摸后脑，笑道，“妹妹说有道理。”

        听到这话，冯娟就努嘴皱鼻子，翻着白眼朝冯伦哼哼两声，模样甚为娇憨可爱。

        凤翎失笑，这是前世她见惯表情。

        冯伦与冯娟本是双生子，年纪一般大小，连模样都生得十分相似。而冯先生是偶然情况下收养二人，对于谁大谁小问题并不十分确定。对于兄妹俩争论，他也总是笑而不答，讳莫如深。

        就因为这样，冯娟常常不服气喊冯伦哥哥。

        冯伦也知道这点，所以有时他说不过冯娟，只要冲她喊上几句妹妹，就能激出冯娟这副生气模样，再不与他争论。

        再见冯娟，凤翎心头五味杂陈。

        冯娟为人虽有些孤傲，与乡里姑娘们不太来往，但却是她儿时好朋友和玩伴，到她离开秦家村那一年，二人一直都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可就她正为要离开秦家村，离开冯娟而难过时候，冯娟却突然不见了。

        这时她才从冯伦口中知道，冯娟喜欢上一个客居秦家村穷秀才，冯先生不允。与冯先生争吵一番后，她居然与那秀才连夜私奔而去！

        可当时凤翎没有寻找冯娟时间。第二日秦家便举家迁离秦家村。

        从此以后，凤翎再没见过冯娟，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

        此时冯娟笑容看起来那么真实。如果可以，她能不能一直这样，看着冯娟如现一样，永远乐幸福？

        冯先生目光扫过兄妹二人，摇头笑得无奈，“我原还想趁学院里午休时间来赏腊梅，这下倒好，给你们这样一打岔，我倒把正事儿给忘了，下次你俩可别再跟着来，胡搅蛮缠，扰人雅兴。”

        “是啊是啊，我一高兴，也把这事儿给忘了。”冯娟抢先接上话，仰脸看向枝头腊梅，对冯先生傲然道，“我跟阿伦可不一样，我是来赏梅，不是来玩儿。”

        “哦，”冯先生发笑声音微颤，饶有趣味看向冯娟，道，“你倒说说，赏得什么？”

        “恩哼，”冯娟作势清了清喉咙，松开挽着凤翎胳膊手，往前踱了两步，“众芳摇落独暄妍，占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与金尊。”

        冯娟声音抑扬顿挫，还真带着那么些诗人风韵。

        冯先生听得带笑点头，“念得不错，阿娟近有用功读书。”又向冯伦，道，“阿伦，你说说，阿娟吟诗句何人所作，可合得这意境？”

        听到冯先生问话，冯伦脸上戏谑表情一掩去，看看周围，才转头带着恭敬表情回道，“回爹爹，阿娟所吟，乃和靖先生所作《山间小梅》，意指百花凋零冬天，只有梅花妍丽开放，占风光。以赞扬梅傲雪耐寒，寄托诗人逆境中坚贞不移品质。”

        “梅花美，不同于牡丹富丽，不同于桃花夭艳，而是一种淡雅和娴静美。这一联诗中，正完美地表现出梅花这种淡雅和娴静。这里虽不见潭水清浅，亦不是月下黄昏，但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娟儿所吟，倒真正合了此时意境。”

        冯先生带着赞赏表情点头，看向凤翎，“你说呢，凤姑娘？”

        见凤翎只是笑而不答，冯先生笑道，“他们年长过你，你不必和他们相较，说说心里想法即可。”

        凤翎是有些犹豫。她是个十岁村姑，这时应该什么不懂什么不知才是。可冯先生温柔善意笑容面前，她不知不觉也想跟着参与其中。

        想了想，凤翎笑道，“我不懂诗，不知意境为何物，只是隐约想来，此梅非彼梅，凤丫想，或许此梅并非和靖先生所咏。”

        “什么此梅非彼梅？”冯娟第一个皱着眉发问，神情之间有些不，“你意思是说，我枉发议论，胡乱咏叹？”

        “阿娟！做学问当有虚怀若谷之心，方能日以精进，你忘了我常跟你说？”冯先生蹙眉低声喝止她，又带着鼓励眼神看向凤翎，“说下去。”

        “我也是猜测，说不对地方，还请冯先生勿笑。”凤翎边说，边低头从地上拾起一朵淡黄色花来，托掌心，“此梅花色如染腊，所以名为腊梅，而花香浓郁，听说有些地方栽种多时，到花开季，百里之外都能闻得花香。这显然与和靖先生所咏暗香浮动之词并不相符，所以凤丫大胆猜测，和靖先生所咏之花当另有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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