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不知好歹

置身于这样环境他吃不下去，即便再忙碌，生活空间也从未这么凌乱过。

        江南坐沙发上吃面条，发现薄南风毛病可真多，瞧哪里都不顺眼样子。瞪她一眼，像孺子多么不可教，让她先吃，动手整理四处，从电视柜开始，茶几，沙发，等江南吃饱饭时候他已经开始拖地板。江南被他恶狠狠嫌弃，曲起双腿坐到沙发上连地都不敢下。

        事实上她被如此关照，却没有半分荣幸至致感觉，就觉得麻烦，这厮可真能管闲事！

        “好了没？我总不能一直坐这里，我还有正事要做呢。”江南怨声载道。

        薄南风许久不做这些事，累出一身汗，听她这样说也烦了，他天生又不是侍候女人命，拖把一扔不干了。

        “没人管你，脏死吧。”

        过去吃面，本来口感极好一碗面早已经粘成坨，薄南风看到就倒胃口。扔下筷子：“不吃了，去洗碗。”

        江南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白受了人家这么多恩惠，连碗都让他洗那就太不像话了。

        所以才说人喜欢犯贱，薄南风想想觉得可笑，看江南家里乱蓬蓬时候处处亲力亲为，自己房间倒懒得动弹，不打紧东西都是请了钟点工来整理。即便所到之处一丝不苟，钟点工一周仍旧要来三次，这是他多年养成习惯。

        晚上时候当事人家属给江南打电话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什么事也说不清楚。没有办法，江南只得跟他另约时间。明天上午八点半事务所见面。

        就为了这一通电话，纪梦溪约她吃饭餐都推掉了。大半天时间都翻案例，这会儿累得眼花缭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歪到沙发上喘口气。

        门铃响起来，爬起身去开门。

        薄南风立门边唤狗一样：“换件衣服，出门。”

        江南觉得跟他做邻居很麻烦，她生活简单，随心所欲，除了上班时间穿正装，其他时间即便光着都没人管。现倒好，家居服也不体面了，没想到薄南风小小年纪就这么喜欢操闲心。江南也不知道是怎么惹上他这个大麻烦，一来二去就像是熟悉了。江南不跟他客套：“小弟弟，我很忙，没时间陪你过夜生活，找别人玩去。”

        门不等关上，已经被薄南风用一只手肘撑开。这一声“小弟弟”显然刺激到了他，俊眉打结，只差咬牙切齿：“江南，你找死！”

        论热情江南老大不小比不过他，论生机，除了工作时间几乎都半死不活，论力气，男女差距是不得不服，江南没哪一样能胜过他，便休想他这里讨到什么便宜。到底被拉着出门，江南不满哼哼：“大晚上，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啊？”

        “去超市，把你冰箱填起来。”

        呵，好宏伟志向，江南很少花精力那些死物上。她有些想不明白了：“薄南风，你跟我做邻居不是有意来折磨我吧？我跟你无怨无仇，可没你这样。”

        “无怨无仇？”薄南风玩世不恭：“那可说不定。”

        江南无可奈何：“能手下留情么？”

        薄南风笑笑：“还真当回事，不知好歹。”

        江南除了跟江妈妈一起逛超市买过日常所需，从未跟其他人一起打理这些尘世烟火。超市里兜兜转转时候发现，没她想象得劳苦又无趣，感觉奇异鲜，很多东西以前见到过，总觉得跟现看到是不一样。

        之前是薄南推车她选购，没几下薄南风便受够了，发现她眼光不济，放进去没一样上他眼。

        一伸手将人扯过来：“你推车，什么眼神。”

        江南跟薄南风相识不久，却没赶上跟他一起认命时候多。小弟弟太桀骜叛逆，压根不当她是一回事。就连装装样子顺从她都不肯，相处时间越久，薄南风骨子里那些棱角就越明显，江南咂咂舌感慨，一点都不乖巧。

        薄南风像会读心术：“乖巧那是宠物，不是男人。”

        “可你们男人乍看时候也不这样啊，所以才说男人婚前是哈巴狗，结婚之后是狼狗。”

        薄南风邪笑：“你想说我是哈巴狗，还是狼狗？”

        江南怔了下，脸上发热，话语不缜密，又被他钻了空子调侃。

        随手抄起一颗甘蓝转移话题：“拿一个这个吧，很好吃。”

        薄南风接过来放回原位。

        “不懂别跟着添乱。想转移话题也别用这么笨法子，江律师，你太明显了。”

        江南恶狠狠瞪他。

        薄南风咧嘴笑起来，笑容灿烂，露出八颗整齐划一牙齿，真真一笑倾城。

        “别说，江律师，还真发现点儿‘意思’，你就眼睛生得特别漂亮。”

        江南想起他那天医院里堵气时说话，说她这个人很意思，地毯式搜索若都找不出话，他甚至懒得再出现她面前。那他现这样算什么？就因为她一双眼还有点儿看头？大而无神，是江南对自己明确定义，每天早上照镜子，几乎都是睡眠不足情况下，什么闪闪发光，炯炯有神，她一次也没见过。

        暗暗也不知较得什么真，问他：“你们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对不对？”

        薄南风侧首，想也不想：“哪天哪个男人若跟你说他不喜欢漂亮女人，那他一准跟你胡扯，绝非真心实意。心灵美里面，如果一个女人连外表都很难被人注意，谁还会发现她心灵美丑，所以说女人外表吸引人是硬件条件。这不是男人定义，喜欢美好事物是每个人自带天性。不过也只是个先决条件，不致命，天长日久话，这一套行不通。惹人喜欢是美貌，惹人爱是其他。”他笑了声：“男人只是喜欢漂亮女人，但没说就能爱上。”

        江南不得不说薄南风这个毒舌男，见地却也独道，且一针见血。年轻缘故，没有冗乏古板和娇作，言辞之中透着骨干和痛，让听着人都感觉飒爽而磊落。别说，这个拜金男还是有点儿优点。

        “买条鱼吧，可以喝鱼汤。”

        薄南风抬腕凑到她面前示意她看时间。

        “看看几点了？喝也是明天，现买回去不鲜，明天再来一次吧。”

        江南方想起他腕表还她那里，如今又换一块，也是银光闪闪，看不出什么牌子。

        “薄南风，你很奢侈。”

        薄南风抿嘴笑：“假，不值什么钱。”

        江南反倒得意洋洋：“我猜就是那样。”

        他曲指弹她脑袋，笑吟吟：“你可真会猜。”

        江南就不相信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凡她选中他都看不好，非得自己看过才心满意足。她发现这个男人很挑剔，青菜要绝对鲜，作料和其他东西也认专属牌子。什么事情到了他手里都有了学问和讲究，江南大大咧咧习惯了，就不知道这些事还有门道。

        “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有不同，像你这种凡胎肉眼肯定是看不出，回家偿过口感就知道了。”

        真假是不知道，看他样子倒像得心应手。

        回来路上薄南风还说：“你这个女人就是被惯坏了。”

        事实上就是如此，他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江南是温室中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头，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是生活顺风顺水。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江爸爸江妈妈嘴上再怎么说，心里还是疼爱不得了，江南打小就不做家务，天赋也是一方面，总之她现做为一个女人很糟糕。

        江家二老用心良苦，总算江南是个懂事孩子，长到今天一切都很稳当，除了嫁人这件事，几乎没让二老失望过。但就是这件事她也不想让家人忧心太久，着手把自己嫁出去。

        所以坦然接受纪梦溪追求，当他打来电话说要一起吃晚饭时候，江南欣然接受。

        这样一来，薄南风就不用跟着了，纪梦溪会把她送回家来。

        而且她觉得薄南风这样没必要，他有工作有生活，总不能这么一直围着她打转。她知道这次事与他那个官司有关可能性大，就算犯罪嫌疑人不招认，也是天下太平了，他这样跟着什么时候算个头？

        她要去见当事人家属，出门前对他说：“你不用送我上班，太麻烦了。再说，你工作怎么办？天天这样，公司不会开除你？”

        “谁开除我？”工资都是他给别人付，哪个敢开除他。薄南风很理智，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也不现实，他没那么不知趣，要像一块胶皮糖似粘着她，但上下班总得陪着一起，路上存隐患实太多了。

        “我工作事情自己有数，你不用担心。我不打扰你工作，把你送到那里就离开，下班时候再去接你。”

        江南当即说：“今晚不用，纪梦溪会送我回来。”

        薄南风攥着车钥匙手指收紧，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