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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妄言挑拔


明檀海尚未回答,明卓然便强挣着掀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来。雪白俊秀一张小脸上满是汗珠,忍痛说道:“你不是老夫人身边人么,怎么连她老人家也惊动了。我没事,只不过是不小心扭伤了脚而已,已找了位好大夫看过确认没大碍,只消将养两天就好了。堂兄你也是太过紧张,这也值得告诉老夫人。”

        他口气有些埋怨,虽是出自无心,却教明檀海听得眼中生出几分薄怒,随即又是得色。他低头掩饰着诸般克制不住神情变化,对明卓然说道:“纵然我替你瞒下来,回头见你这守规矩迟迟没有过去请安,老夫人也会察觉端倪。与其让她老人家悬心,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了好。”

        他们主子说话时,净纱已指挥着小厮将明卓然抬到特地准备下长屉凳上,抬着慢慢往院里走去。将明卓然送回他院子后,又赶紧过去知会了老夫人。少顷,老夫人便下人围拥下过来探看。对于二房这唯一独苗孙子,她向来十分看重,一听见说人受了伤,便亲自过来探望。见明卓然挣扎着还要起来行礼,忙按住他手,道:“好孩子,暂且别管那些规矩,仔细动得狠了又疼。”

        说着,她命人揭起锦被,细细看了一回伤处,这才放下心来:“不曾动到筋骨就好,请陈老太医过来,替你上个药开张方子小心调养着。”

        明卓然却道:“老夫人,不必麻烦了。今日原是我下马时力道用错了,正巧附近就有家医馆,堂兄说那里施大夫名声很好,便带我过去看了,已经开了方子,就不必再麻烦其他大夫了。”

        但老夫人却犹不放心,还是坚持要让信任陈老太医来再看一遭。明卓然拗不过,只得应了。之后陈老太医过来重看过开了药,待他走后,煎药小厮悄悄对明卓然说道:“少爷外头找那位大夫医术也不比陈太医差嘛,小人看着,这两张方子都是一样。”

        明卓然道:“那是自然。堂兄推荐我还能有错了。”

        自打回家以来,他原本三天两头地往外面跑,不是拜访旧友,便是和明檀海一起游赏古迹名胜。这回扭伤了脚,便只得安安生生家养伤。这日正闲极无聊间,忽然听下人来报说,白府大少爷过来了。

        因近来明守靖与白孟连关系缓和,两家来往甚至比以前还要密切得多,这些明卓然都是看眼里。虽然因近来种种事情,他已不太喜欢这个总是头脑发热做事冲动表兄,但碍于素日情谊与父亲面子,想了想还是打消了称病不见念头,让人将白章翎请进来。

        他一进门,明卓然便吃了一惊:只见原本注重仪表表哥如今一副胡子拉碴模样,衣服也是皱巴巴,一张俊脸挂了两个硕大黑眼圈,看上去十分憔悴不堪,全然不似昔日玉树临风、帝京有名美男子模样。

        见状,明卓然吃惊之余,连忙问道:“表兄,你怎么是这副模样,难道出什么事了?”

        白章翎进来后也不问好,亦不关心表弟伤势,只径直扑到床头,紧紧握住了他手,哀求道:“表弟,表兄我求你一件事。”

        “表兄莫急,有话慢慢说。”

        “请你说服姑父,把你二姐接回家来吧。若他不愿让她留你家,我可以把她接到我家去!我保证一辈子疼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你说什么?”明卓然闻言不由一愣,原来白章翎此番过来为还是明独秀事。想到那天二姐当众诅咒父亲情形,他不禁有些烦燥:“表兄,这件事休要再提。我二姐既然隐姓埋名进了赵家门,从此就与我家无涉了。况且听父亲说,她到了赵家后对你白家也有益。你这般打算,若让外祖知道了恐怕要动怒啊。”

        听他提起白孟连,白章翎本能地心里一激灵。但转念想到刚刚得知种种,随即又坚定起来:“祖父他老人家若知道了,定也不会怪罪我。你知不知道你二姐如今赵家过得生不如死?”

        “什么?”明卓然心中一惊,“赵家平日从没听见什么苛责下奴事情,想来家风还算不错。虽说二姐去伺候那个赵小公子是个废人,但想来只是心里头苦闷些,其他应该无碍。怎么就生不如死了?”

        打量他不信,白章翎急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今日一早独秀表妹贴身丫鬟阳春悄悄逃出府来,对我说独秀表妹如今被关一处极之破败院子,形同囚禁,除了一个赵家主母心腹婆子之外,任何人都不许去看她,甚至连她这个陪过去贴身丫鬟也不得见。阳春觉得不对,便拼死悄悄潜进去查看,却发现你姐姐被姓赵那个阉人折磨得满身是伤,奄奄一息!而且那个赵家毒妇还不许请大夫,只随便给她上了些药完事。如果继续放任着不管,只怕要不了多久,你姐姐就要被他折磨死了!”

        明卓然听得满面震惊,不由自主坐了起来,这一下牵动伤处,又疼得呲牙咧嘴。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追问道:“怎么会这样,赵小公子以前我曾见过,也算得上是个飒爽男儿,怎么竟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此狠手?”

        白章翎急道:“表弟,你太迂腐了。你也不想想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是个正常人,性子自然正常。现他是个不男不女阉人,便也像宫里那些死太监一样,性情狠辣犹胜妇人。你二姐落到他手中,简直是羊落虎口!”

        明卓然虽然不大理会那些闲事,但他打小帝京长大,自然也听说过许多宫里老太监们如何如何手段阴毒、整治失宠妃子与犯事宫女传闻。若说赵和远性情大变,也学起这些狠毒手段来,并非完全不可能。当下额上不禁渗出了一脑门细汗,原本半信半疑皆打消,变成了完全相信,立即握紧了拳头说道:“既是如此,就算二姐忤逆不孝,也绝对不能留他家!”

        见说动了他,白章翎又道:“表弟,你千万要帮帮你二姐啊!近祖父管我管得严,连上次霜月表妹过门时都没让我过去观礼,今日我也是得了信后想方设法偷偷溜出门来。人力方面暂且没办法,但钱财方面你不必担心,只要能救出你二姐,不管多少我都会设法弄来。”

        被他一语提醒,明卓然皱眉道:“对了,还有四姐。若我们只救出了二姐,那又置四姐于何地?姓赵会不会转头去虐待她?不行,我们务必要想个万全之策,把她们都带出来。”

        白章翎原本压根就没想起明霜月,被明卓然提醒后,本想说先救了明独秀再作理论,但自己也知道这话太过冷血无情,便生生忍了下来。想了想又说道:“祖母不是疼霜月表妹么,我听阳春说,她过门那晚就生了大病,可我们这边却没听到半句风声,显然是赵家人把事情瞒了下来。只要把她近况告诉了祖母,纵有祖父压着,祖母也肯定会替她出头。”

        听罢,明卓然精神一振,说道:“不错,以祖母对两位姐姐疼爱,知道她们过得如此凄惨,一定会想办法。”

        当下两人商议片刻,说定明卓然先找个大夫设法混进赵家去,替明独秀治疗一番,再打听下明霜月病情。白章翎则向白家曾老夫人禀明她们赵家遭遇,设法说动老人家替她们出头。

        商议既定,白章翎却又有了担忧:“表弟,你可千万得找个可靠大夫。听阳春说,你二姐一身外伤倒其次,但那一股急火攻心,教她整个人连天来都昏昏沉沉,连阳春问她话都答不上来,病得像是痴傻了一样。”

        明卓然道:“表兄放心,刚巧我近来知道了一位施大夫,听说他平民里很有声望,兼之医术十分高明。而且他刚到帝京没多久,与你我二家并无干系,我们请他做事肯定方便。稍后我就差人去找他,设法让他混入赵府。”

        白章翎这才放心,又再三叮嘱明卓然一定要行事,才匆匆离去。

        明卓然有点急性子,既然知道了姐姐处境,便再也按捺不住。白章翎前脚才走,他马上就叫来小厮,仔细吩咐了一堆话后,又交了一大包银子给他,让他如此这般行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金砸下去,施大夫次日一早便被买通赵家下人带领下,名为替丫鬟看诊,实则悄悄到了明独秀处。眼泪汪汪阳春早那里守着了,见大夫果真来了,又是心酸又是欢喜,趁势又说了些明霜月近况。施大夫听了也是叹气,却不好多待,为明独秀开了两副药方,留下些药材并交待了养伤注意事项后,便匆匆走了。

        离开赵府后,他却并未先去明府复命,而是回了一趟家,后院磨蹭了半晌才向明府走去。

        明卓然今日一整天都担忧此事,好不容易等到施大夫过来,原本是想让小厮与他继续交接,结果也等不得,直接把人叫到了榻前盘问详情。

        施大夫进屋来行了礼,说道:“老朽今日去了将军府,见到那位小姐确是伤势不轻。好多是皮外伤,按时上药,小心忌口,仔细将养着慢慢也就好了。只不过,那位小姐却似是有极大郁结积心内,脉像浮滑,郁结肺腑——”

        明卓然头疼有人拽文,立即打断道:“你说得直白些。”

        “是是。所谓忧思伤身,这位小姐怀忧抱虑,于正常人尚且无益,况且她现又病中。恕老朽直言,若不化解了她心事,恐怕……这伤势只会反反复复,多半还会引起其他病症。”

        对明独秀来说,要化解郁结,唯一办法就是把她接出赵府吧。这事本来十分困难,但现下表兄既去向外祖母求情,想来也许会有几分指望。明卓然点了点头,刚想再问问施大夫可有打听到明霜月近况,却听他说道:“这位小姐今年实岁该有十五了吧,照医道来讲,这个年纪正是女子关键时刻,干系到第二次发身长大。如果此时落下了什么病根,恐怕会伤及根本,纵然痊愈,日后也定然缠绵病榻。”

        闻言,明卓然微微一奇:“施大夫,是谁告诉你我姐——不,那位小姐年纪?你是不是听错了,她今年实岁只有十四岁。”

        施大夫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紧张,悄悄攥紧了袖里手掌,面上却强行做出一副惊讶模样:“这怎么可能?因这位小姐左手尾指有骨裂之虞,老朽便事急从权,亲手为她校正了指骨。老朽素来精擅骨伤之道,浸淫数十年来,早已能够摸骨认龄,从来没有过误差。”

        见明卓然目瞪口呆,他好像生怕这小少爷不信似,又急急加了一句:“前儿您到老朽药堂来疗伤时候,老朽也曾为您正过骨。小少爷您今年该是十二吧,不知老朽可有说错?”

        呆愣半晌,明卓然喃喃道:“确不曾说错,可是……二……她明明只有十四岁啊……怎么突然多出一岁来?”

        施大夫道:“那么或许是您记错了,这摸骨认龄之术乃是老朽恩师亲传下来独家秘法,绝无可能认错。”

        听到施大夫笃定话语,明卓然眉关深锁,默然无言。

        之后施大夫又说了什么,明卓然都没听进去。他存了满脑子疑问却无法解开,思来想去,想得连脑袋也疼了,才于隐约之中似乎摸到了一线光亮。可是那道缝隙之后隐藏真相太过惊人,他本能地拒绝相信,却又不得不继续思考下去:抛开那个设想,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明独秀真实年龄实际比一直以来对外宣称大了一岁?

        站底下施大夫说完阳春央自己转达明霜月近况,轻唤了两声,见明卓然紧紧皱着眉像是没听见似,便向旁边侍立小厮陪笑说道:“这位小哥儿,想来你家小少爷是太累了,老朽这便告退。方才那些话是那位小姐丫鬟托老朽代为禀报,劳烦你得空再提醒你家小少爷一声。”

        那小厮也奇怪怎正好端端说着话,明卓然就突然木愣愣地不言语了,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好,有劳大夫。这里是说定酬劳尾数,请你拿好。”

        施大夫接了银子包,暗中掂了掂份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打了个揖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刚刚踏出院门时,只听当值小厮进来大声禀报道:“少爷,大少爷来了!”

        从门外甬道上缓步而来正是明檀海。迎面见着出来施大夫,又打量四下无人,他便征询地看了对方一眼。施大夫会意,立即向院内一指,又点了点头。

        见状,明檀海情不自禁露出个喜不自胜得意笑容,并从袖袋中摸出个银包掷给施大夫。随即若无其事地各自走开,像是为了掩饰似,彼此连话也不曾说一句。

        待走进屋内后,他脸上得色已掩饰得一丝不剩,看了看明卓然,故作惊讶地向小厮问道:“你们少爷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伤势又反复了?我刚刚还门口遇见了大夫,难道他说了什么?”

        因早得过明卓然吩咐,千万不能把差人去为明独秀看病事情让人知道,那小厮便说道:“回大少爷话,今早少爷脚又开始发疼,便请施大夫过来重看了一回。倒也没有什么。我们少爷想来是太难受了,所以才这副神情。”

        明檀海面上关切之色便深了:“疼得很厉害么?”

        说着,他伸手便过来揭开被子,装模作样看了一回伤处之后,才故作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也许是好了,所以有些难受呢?若当真恶化了,我就担心了。毕竟那天是我邀请你们少爷出门,他一日不好,我这心总一日放不下来。”

        经过这一番动静,明卓然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望住自己微笑明檀海,他却是根本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唇角,却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明檀海免不了再三追问。明卓然本就与这个堂兄交情甚好,虽然知道这种事情万万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知道,但忍了又忍,终于没能按捺住,便半遮半露地问道:“堂兄,如果有件事你被人瞒了很久,有一天突然知道了真相,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话,明檀海心内大喜,口中却说道:“那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确认果然是真之后,再作理论。”说着,他笑了一笑,又状似无意地说道:“我性子温吞,如果是小事,知道以后恐怕是会放心上,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得罪人。但若是事关是非曲直大事,那我拼着把人都开罪光了,也要力争到底。倒是表弟你,一向直率认真,无论事情大小,一旦知道真相后肯定都会找当事人追问个水落石出,替被冤屈人抱不平。毕竟,万事总逃不过公道二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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