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下人来禀,十七醒了,珺娘知道,阁主一直在担心着十七的伤,所以一刻都不敢耽搁,疾步而行。
珺娘推开门,见十七正在背对着铜镜,给自己背上的伤上药,明明痛的龇牙咧嘴,可看到珺娘的时候,还是露出了笑意。
珺娘走进房中,夺了他手里的药膏:“我来吧!”
十七的脸色看着好了不少,足以见得乔林的药起了作用,珺娘没有敲门的习惯,除了阁主的房间,她向来都是推门而进的,在她眼中,这寒盛楼都是她的,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呢,十七也不在意,他的眼里有珺娘,所以无论珺娘做什么,他都能容的下。
珺娘手上动作极轻,知道十七担心什么,说道:“阁主没事,你放心吧,你将阁主和柳无涯保护的很好!”
十七点点头,他拼死护住的人,他当然知晓,知道珺娘只是不想让气氛太尴尬,没话找话罢了,可就算她说的话里,没有自己的影子,他也是愿意一直听下去的。
珺娘:“你伤的不轻,阁主要你留在这养伤,我会派人将阁主送回去的!你放心吧!”
十七:“这些伤没什么,我在鸡鸣山的时候,伤的比这重多了!”
鸡鸣山的活死人营一年只能活着走出来一个人,十七便是那一年唯一活下来的,那是个培养杀手的地方,想要活下去,就得踩着同伴的命,正所谓杀人先杀己,重生须涅槃!
唐衍并不知晓十七信中所为的求师远道,问的是哪门哪派,行的是什么路数的武功,只觉得这孟家也是个是非之地,他若能习得一身本事,也算是自己挣来的命数,只是他和十七都没有想到,十七刚离开,便被人诓骗到了鸡鸣山,等唐衍知晓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以后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没有任何习武的基础下,能在杀手训练营里活下去,残酷可想而知,用牙咬,用手撕,没有武器就迎身而上,竟被他生生的趟出一条血路来……
十七不像那些江湖世家的孩子,自幼习武,所以付出的也比那些孩子要多的多,先天不足,也只能靠后天的努力了,十七在短短的几年里暴风成长,也成为了鸡鸣山里唯一活着走出来的人,他要活下去,保护那个将活命的机会就给他的哥哥,那样义无反顾,那样从不妥协!
十七:“雅音阁的事我听说了,这西宁郡主会不会是秦王的人!”
珺娘:“不会!如今襄王入仕,常逾又凭空杀了出来,秦王不会这么无趣,找个这样的人来恶心我!”
十七:“那西宁郡主若真的去告了御状···”
珺娘在这京中从不怕任何人,就是天王老子来,她也不惧:“她不会,我扒了她的衣服,她若想还留有脸面,在这京中活下去,就会三缄其口,吃了个这哑巴亏,她想让我咽不下这口气,可我不是她脑海里的宰相,撑不了那搜船,我不杀她,可也要她生不如死!”
十七:“姐姐还是那个急性子!”
珺娘:“我没那个闲工夫,再说了在我这,可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不报,以后的利息她还未必还的起!这世上的坏人什么时候分过年纪性别?难不成年纪大就值得我对她网开一面?女子犯错也同样不值得同情,那受伤的人呢?他们想过这些人可能是个孩子吗?什么男孩就应该顶天立地,不能哭不能说,在我寒盛楼,可没那个道理!”
珺娘素来是以暴制暴的性子,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既不是君子,也没那个弯弯绕,时间和地点足以让那些恶人逃离,珺娘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而珺娘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伤害他们的人,什么时候拿他们当做孩童了?怎么到了该惩罚的时候,就年纪大,家中难了,尊老爱幼可不是这个道理!
再看十七,一副想当然的样子,他和珺娘有着一样的想法,或许经历不同,可终究都是受过伤的人,如今不过是相互救赎罢了!
孙妈妈将熬好的药送进来:“姑娘,九爷想问,那个孩子···怎么办?”
珺娘:“先把后事处理了吧!死者为大,剩下的,过些日子再说!”
十七转头瞧着珺娘:“你想留下这个孩子?”
珺娘:“在这腌臜之地长大的孩子,就算有了出息,也会被人诟病一辈子,他遇上了好母亲,可投胎不能只看母亲!”
十七猜出了珺娘的想法,正巧,他也是这么想的,吩咐着孙妈妈:“将那孩子叫来吧!”
珺娘给十七上好药,披了件薄衣,二人看着那孩子被九爷带进来,十七看着那孩子,就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珺娘:“逝去的人不能枉生,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我寒盛楼从不养闲人,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给你二倍的丧葬费,你独自离开,第二,我给你一口饭吃,但也绝不会因此而怜悯你!”
“我选第二个!”
这孩子的痛快决绝倒是让珺娘有些外,不过那孩子也知道,只有留在寒盛楼才有活路,西宁郡主动不得寒盛楼,一定会将仇恨记在他身上,所以只要他出了寒盛楼,便等于自寻死路。
珺娘:“好,从今日起你没有份例,口粮减半,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同时,寒盛楼里的人都是你的主人!明白吗?”
男孩儿没有应答,听着珺娘继续说道:“给你三日的时间负责你母亲的后事,三日后我要看到你在这间屋子!”
那孩子眼神里未必有感激,却还是隐忍的应了下来,九爷将孩子带出去,这屋子里便又剩下十七和珺娘两个人。
十七:“姐姐何必这么吓唬孩子呢!”
珺娘:“你看的出来,那孩子可未必!”
十七:“这孩子已经对你有敌意了?”
珺娘倒了杯水,这忙碌了半日,她可是滴水未进:“无所谓,我又不在意,这孩子眼睛里都是仇恨,我若不分散些,他便整日只想着如何能杀的了西宁郡主!她母亲这样护着他,可不是让他留着性命去送死的!”
十七:“你将他送到我处,不就是想,若这楼里的人做的过分,让我给他撑腰吗?”
珺娘:“这寒盛楼里的关系不比皇宫简单,他想活下去,既要知道如何在各方势力中斡旋,也要知道如何示弱和树大乘凉的道理!”
秦王府里,奢靡之风依旧,秦王也并没有因为圣上的责罚失了秦王的风度,很多事情,圣上不是不知,只是无法惩治,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就是这份纵容,造就了如今这般无法无天的秦王,秦王妃虽然不喜,可她深知自己为何会嫁进来,周氏虽然不算什么朝中贵族,可毕竟因为桃李满天享有盛誉,未免连累母家,她也算是忍辱负重了。
婢女心疼自家小姐,本来嫁进这亲王府就是被迫,除了新婚那几日和姑爷称得上是新婚燕尔,剩下的日子都是应付了事,每日不是逼着小姐去结交这些文官的家眷,就是非要小姐进宫去和淑妃学礼,可就算秦王妃将每一样都做到让人挑不出错来,秦王依旧是看不惯,之前对他的恭敬有加,在此刻也荡然无存,一时间,秦王妃和荣王妃想较,竟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了。
越州刺杀之事,圣上多少也猜到了这其中的奥秘,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他是看着长大的,荣王是个痴的,任人唯亲,没个主见,有人说一句,他就能听一句,秦王心眼子倒是多,可为人暴戾,不择手段,所以越州之事,他们两个没一个能独善其身,皇帝借了马远华之事训斥秦王,本就是寻个由头让他避开此事,却不成想,秦王主动禁足,竟然还在家中开了个家塾,让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来此读书,秦王仗着周氏才女的名头,广邀朝中重臣家的女眷来秦王府学礼,周氏不愿,秦王便拳脚相加,可偏偏打的都是些腰身脊背这些见不得人的地方,秦王殿下在外还有个宠妻无妾的好名声,所以这任凭分说,谁也不会信啊!这些日子,市井间又传出了他勾结慕容颂的事,秦王便更加着急开办私课的事儿,想以此来探探朝中的态度。
周氏算是被秦王软囚于房中,只有每日授课才准她出来,要是不听从,便又是一顿打骂。可秦王妃自幼受的是儒学大义,广益礼诚,纵使秦王如此,她也不会更改自己的心性!
今日授课结束,秦王妃前脚送走了那些女眷,后脚秦王便来质问:“今日你教授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秦王妃:“殿下要我结交这些女眷,我做了,要我授课于她们,我也做了,怎么,如今连我授课的内容,都要管了?”
秦王:“王位尊崇,亲疏离断,臣子职权,司职当守?!我将她们叫到此处来,就是来听你讲如何成为人臣,如何奉公廉守的?”
秦王妃虽然是秦王的附属,可也有着文人的风骨:“我不觉得我所言有误,殿下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秦王妃的脸上,瞬间五个红肿的指印显现在秦王妃的脸上,头上的珠钗掉落一侧,碎发停落倒是将那五个手指印盖的不甚明显,可火辣辣的疼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秦王妃盯着地上的珠钗,那是新婚之夜,秦王亲子插进她的发髻中的,本是淑妃的陪嫁之物,赏赐给他们,便是希望他们夫妇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如今倒是像一句讽刺了。
秦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别跟我装糊涂,这些人对我的用处你知道,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想想,该教些什么?!”
秦王掐着她已经不太对称的脸,镜子里的两人,一个面目可憎,一个狼狈不堪,可就算如此,秦王妃依旧没有求饶示弱。
秦王离开以后,周氏拾起地上的珠钗丢就妆奁盒中,吩咐婢女去取些消肿的冰巾,自己坐在铜镜前,拿出一直白玉簪,将散落的碎发重新梳妆整齐,将珠钗拾起是她给秦王的脸面,丢进妆奁,是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她们夫妻的情分,重新妆发,是因为除了秦王妃的身份,她还是周家女,这二者从不冲突。
婢女拿了冰巾:“我自己来!鹤云,你去收拾收拾吧!”
“王妃娘娘!明日不行就不讲了吧!”
秦王妃:“你以为我不想讲就能不讲了吗?进了这王府,我便知道我再不仅仅是周家女,可纵使秦王妃的身份众人趋之若鹜,本也不是我心愿所得,你以为那些文臣让家中的女娘来我处识读,看中的只是王爷吗?他们在意的是我周家女的博识,顾忌的秦王的势力!”
“要不咱们给家主去封信吧!”
秦王妃:“兄长不入仕,说白了,也不过是平民百姓,明知势力悬殊,何必蛋击顽石,他想挟家眷令其归属,那我也得让这些人明白,天下为公,尊不可逾的道理,那些文臣多数受教于我周家,可多少人愿意用自己的官途去赌我周家的生死呢?我不会像王爷一样对其施以恩泽,却要求报之诚!我自嫁入这宫墙,便做好了万全的思绪,以我一人之身,换周氏忠隐,很值!”
“娘娘···”
秦王妃:“我虽是女流,可自幼读的是圣贤书,识的是朝廷律法,生逢乱世,自是能者为引,肩负重任,周氏不才,夺不回故土疆域,只能传识论道,让这天下人知晓何为忠义,何为贤良,何为正道!一朝入仕,终生承责,谏言不惧威逼利诱,持枪不恐强于己身,能者入仕,不退不畏,敢言敢付,上扶天子,下佑百姓,中流砥柱之位,是则一方父母,守之安隅!”
鹤云自幼跟着秦王妃,虽没有秦王妃深明大义,可也是熟读了圣贤书,秦王妃口中所说,她自然知晓,可这皮肉之苦,本是文臣最受不得的,更何况是官家女眷,可秦王妃如今倒似是女帝的风范···
和颖妃以及唐衍的交易完成,常逾踏上了征途,哪怕漫无目的,却也从未放弃···颖妃要他继续在锦衣卫任职,但也从不干涉他寻找的脚步,在颖妃眼里,他寻找知己固然,可在朝中无功也是不可。
自从常逾知道,秦岭很有可能在寒潭或者雪山生活之后,每次遇到需要路过雪山寒潭的任务,别人不愿意去的时候,常逾都会主动请缨,一年多以来,他几乎走过了大半个大齐地域,在没有封王的这段时间里,常逾从正四品的镇抚使到从三品指挥佥事,常逾可以说是功劳无数,官职一度跃居于常骁之上,每次皇帝的奖赏通通不要,只会求一样恩赐,从西域的桜霜冰枕、北疆的绝世冷玉到天山陨玉所至的雪窑凉榻,都一样一样陆续的搬进了常府,别说整间屋子都是沁人心脾凉意入骨,就连旁边的屋子都是夏天趋之若鹜,冬天避之不及。可常逾却常常来此,一呆就是几个时辰,每次除了顾郦没人敢来叫他,可屋子里无论添了多少东西,对于常逾来说,都还是少了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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