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旧事

当艾赛尔收到麦克斯来信时候，他恍惚了好一阵才缓过神。

        第一世他与麦克斯都居于执行官位置时，也有过不少书信往来。那时候自己采用了许多激进措施，并且打压了自己管辖范围内其他三区人；因为这些，麦克斯经常发来遣词激烈来信，义正言辞地指责自己不该如何；而自己也不甘示弱地用加激烈语气、加恶毒字眼回复对方，每每都将对方弄得气愤又无奈。

        能将那个正义感过剩又好管闲事家伙气到炸，也是件很愉事嘛。回想起那一世二人斗得你死我活过往，艾赛尔愉悦地微阖了眼；虽然那些事并非那么美好——尤其是自己失败与死亡，但他着实怀念对方“正常”模样。

        展信阅读，开篇“亲爱艾赛尔：我希望你一切都好”让艾赛尔皱眉、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他不喜欢与人深交，这样亲密称呼简直让他感到恶心。何况第一世，麦克斯给自己信永远是以军衔作为称呼，开篇必是“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或者“你行事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艾赛尔认知里，那种相处方式才是正确，如今麦克斯这种友好口吻显然是错误。

        看来我重生方式真错得离谱。艾赛尔叹息，速浏览手中信。但看到信后两段，艾赛尔全付注意力却都被吸引了过去。

        “军区是个让人感到生存艰难地方，但我相信你上进心与性格中侵略性——我发誓用这个词形容你绝非出于恶意——绝对能让你军区中如鱼得水。

        “我知道军区生活能让人迅速成长起来，那也是我十分迫切地想早些参军并成为你同僚原因。遗憾是，我父亲我完成家族课程之前都不会允许我进入军队了，那也许要花两年以上时间；对此我深表遗憾，希望这件事不会让你觉得失望。愿神明与你同。”

        读到后，艾赛尔已经无可抑制地笑出了声来。

        失望？知道麦克斯短期之内不会进入军队，他简直高兴得想要开红酒庆祝了好吗！

        “同人志”里，麦克斯与自己同年进入军队，比“正常剧情”中二十一岁要早许多。依同人志中所言，麦克斯就是那提前参军几年里“愈发喜欢反派并积累了黑化潜质”。如今自己十五岁参军、比第一世早了一年，而麦克斯也不会像同人志里那样提前进入军队。

        艾赛尔知道，两年时间足够这个涉世尚浅、保有单纯年轻人成长为自己所熟识、有能力与自己针锋相对讨厌鬼；但两年分离，也能让某些不该滋生却很有可能滋生情愫淡化消失。

        他心中有了想法，便也扯了纸笔过来，迅速写了一封同样语气友好回信。其中还特别写下了一些极具诱导性话：

        “你完全不必觉得遗憾。要承担起一个古老而庞大家族，成为一个优秀军人可远远不够，协调能力、心计和适当强硬手段都是极为必要并需要你去学习。请别总想着家族束缚了你；既然你享受了它给你带来荣耀与便利，那就应该承担起相应责任。无论是军区抑或大家族中，只要你想，那里就会成为你历练与学习地方……”

        作为一个将敌人研究十分透彻人，艾赛尔对麦克斯那尚未成熟起来、还有些许任性想法太过了解。信件写罢，艾赛尔想了想，又信末尾添上了一句：“我不信神。不过，我会与你同——如果你需要话。”这是他对麦克斯示好，而且是非常明确示好。

        艾赛尔原本不打算和对方太热络。只要联想到同人志中七七八八，他就有种“主角抽风喜欢反派”错觉；这种错觉驱使下，他实做不到对麦克斯笑脸相迎。然而现下这封信，却让他将那错觉完全抛开了：一名来自一区贵族，绝不会因为爱情这种无关紧要事放低姿态；他们只会为拉拢有利用价值之人这一目而放低姿态。

        艾赛尔不得不承认，这封来信措辞极端恰当，既表达了关心又没有伤到自己那异常敏感自尊。如果换了是其他人，说不定就因为这封信而感恩戴德，以后供对方所驱使；偏偏，收信人是自己——是重生之后加偏执自己。这封信，多也只能是让自己毫无顾忌地将麦克斯与那些曾想利用自己能力人划为一等了。

        艾赛尔将信送去了军区邮寄中心，将要离开时，却听到了一个熟悉声音：“四区野狗又跑出来乱逛了。”只这一句话，就让艾赛尔如同被冻僵般，整个人都给定了原地；与此同时，他心中怒火却是越烧越烈。

        第一世，也是这个人对自己说这句话。当时自己无法忍受侮辱，于是向对方发起了挑战。然而那时自己才进入军队不久，对方却已是少尉；加上对方是二区人，自己那时又无法自如运用魔法肢带来能力，因此……自己被教训得非常惨。

        被打到爬不起身来，右手被人用装了钢钉军靴踩地上狠狠碾压、以至于自己右手手骨全断几乎废掉、从此只能过度使用魔法肢——这些其实都不要紧。真正要紧，却是对方胜利后对自己、对四区毫不留情嘲讽辱骂。

        如今，那个曾让自己受过巨大屈辱仇人就咫尺之遥。艾赛尔定了心神，居然抬脚向门口走去。

        这名来自二区少尉原本只想口头上侮辱对方一番，见面前四区人径直离开，心中反倒起了教训对方一番心思，当下步奔至对方身前：“挑战。敢么？”

        少尉对士兵、二区人对四区人——这已经是恃强凌弱了。但这种行为军区却是被允许。当你具有一定能力，你就可以自己能力匹配范围之内为所欲为。

        艾赛尔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将制服解开、扔到地上，而后仅仅是放松地站着。

        格斗中若是一直紧绷着身体，那就太过消耗气力了；反倒是看似松懈、节省体力姿势，利于人行动时爆发他所有力量。这一点，艾赛尔了解，这二区人却不了解；因此他眼中，面前这个苍白少年虽然是一副漫不经心模样，却一再地躲过了自己攻击。这让他不禁恼火：“胆小鬼，你只会躲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要消耗你体力罢了。明显察觉到对方行动速度慢了些许，艾赛尔眼中得逞笑意一闪而过。正所谓“无坚不摧，唯不破”，真正格斗中为重要永远是力量与速度。即使是有魔法肢加持自己，力量也逊于二区人；因此，只能先消耗对方体力，对方体力虚耗、心情烦躁之后，再——伺机出手！

        这少尉对自己武力值一向很有自信；因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许多四区人击倒。但对方出击十分巧妙，力气虽然弱于他却懂得借力打力，右手劈来时竟然坚硬如刀，速度……那哪里是普通士兵会有速度？虽然他十分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四区人确实很厉害。

        “好吧，我认输。”他揉了揉肩膀与膝盖，正要站起身时，却见对方忽得起脚、朝自己膝盖下方狠狠踢来，当下让他再度跪回了地上。他正想破口大骂，却听对方终于开了口：“你有过即使黑暗老旧房屋中醒来，却依旧告诉自己‘今天我要加努力’经历吗？”

        “什么？”他彻底愣住。而后，他听见那个四区人继续说了下去：

        “你有过将历千辛万苦取来食物分给陌生人，仅仅因为他是你同一区人经历吗？”

        “你有过出去卖|身被无数人唾弃折磨，却将这来之不易钱分给病弱邻居经历吗？”

        他听见对方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轻且冷，让他毛骨悚然：“你什么都没经历过啊。那么，骂我们是‘狗’，你有什么资格？”

        对方弯身下来擒住自己手腕，纤细修长手指终停留自己指尖，那冰凉触感让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些不祥预感来。他素来趾高气昂，却也并非不学无术大少爷，常用来逼问惩罚战俘方法他都记得很清楚；见对方捏紧了自己中指指尖，他不由为接下来将发生事而恐惧得全身发冷。

        “住手！看神明份上……”他终于放下自尊，向面前这个低下四区人求饶。可他开口实太晚了——对方已他指尖使力一拉；不仅仅是指甲被拔掉，兼有皮肤撕裂、筋膜破碎，而他中指三节指骨被整个扯离了身体。

        果然，力量还是不够；第一世自己将身体完全改造之后，可以将指骨连接那一根掌骨也扯出来、将对方掌部腱膜破坏，从而彻底废掉对方一只手。艾赛尔对耳边痛呼惨嚎充耳不闻，只是暗自下定决心：再等三年——自己成年之后，必须找到那个制造魔法晶石法师。

        “该死，”疼痛与被忽视愤怒，终于让这名二区人爆发了：“你这是动用私刑！等着吧，我回去就告诉我父亲……”

        “您父亲也会按照军纪办事，”艾赛尔平静地说：“你进军队时间比我长，军纪肯定比我背得清楚。今天这事是您挑起，难道我会因此受到惩罚？”

        闻言，这二区人瞬间安静了：军区从来都是凭着战斗实力衡量一切。按照军纪，决斗中以下克上人可以升至与对手同等军中地位；至于胜负分出后私刑，那是对胜者犒劳、对败者惩罚。面前这人，会从一名普通士兵直接升到少尉——与自己地位齐平军衔。想到这些，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低声咒骂了一句：“去他妈军纪。”

        艾赛尔心中愈发意起来，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得体微笑。他将那条牵扯着血肉手骨递向对方：“我听说二区人身体自行止血能力很强，但受损伤肌肉萎缩速度却非常。如果我是您话，现一定不会这儿咒骂，而是赶紧去找人把这骨头接回去。”而后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救治及时，这伤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只是以后用冷兵器不那么顺手罢了。”

        这名年轻二区人接过属于自己那一条骨头，面色因为对方话变得惨白如同死灰。作为一个军人，对冷兵器手感一旦下降，那也就意味着他未来没甚么指望军中升级了。

        “聪明话，以后不要来找我麻烦了。不，”艾赛尔本已背向对方离开，此刻却又转身，一字一句地说：“你好不要找任何一个四区人麻烦。我会盯着你，如果你做了那种事让我知道，那可不仅仅是被抽掉一小段骨头这么幸运了，明白？”说罢，就一刻不停地离去。

        我们是四区人。

        也许我们实力并不强大；外人眼里，我们甚至是不值一提、垃圾一般废物。但是，为了维护第四区，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

        就算与所有外人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证明反派是真~反派，主角是真~腹黑，本文是真~黑暗。

        Ps中秋节乐！！！过节了，大家冒个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