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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一百长桥寂寞春无主


香雪手里捧着价值连城的礼物,可心里一点底没有。绿华转过脸看她,发现她正在走神,不禁开口提醒道,“当心点……别摔坏了,那可就完了。”

        “知道。”香雪轻轻应了一声,“辟寒金钿、映月珠环,舞鸾青镜、金虬香鼎……”说着,叹了一口气,御主着魔了,为了萧姑娘寻来绝世珍稀,但这些真的能打动她吗?香雪不禁怀疑,连日来的相处,无论主仆怎样做作,萧分宜始终是一副落落寡合的神情。

        绿华点头,接着才说道,“你的神情不对。”

        “是,要摆出欣然的笑意与蜜汁似的应酬功夫……”说着,她面上涌起讨好的笑,惹来绿华不赞成的撇嘴,香雪不服气,“这样还不行吗?”

        “当然。你只需要想一件事情。这是御主的心愿,我们必得全力以赴。我们付出真心,只要萧姑娘……”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才以一种极低的声音道,“假以辞色……”

        “你,你你……”香雪故意逗她,“御主可不要假情假意。”

        绿华皱皱眉毛道,“但愿御主还懂得分辨。”

        “你大逆不道啊……”香雪轻叹一声,如何能够让萧分宜改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自己与绿华贴心的照顾只换来客气的道谢,仅此而已,除此以外她总是冷冷的,无动于衷。这样的不讲情面,不明白御主为何能容忍。

        “我想不明白。”香雪抱怨起来了,她理解不了一件事情,她问道,“御主不好吗?人中之龙。萧姑娘到底为什么连一个笑脸都吝啬呢。”说着,她看向绿华,期待绿华能有一番不寻常的见解。

        绿华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就是不对了,萧姑娘并非没有笑过啊。”

        “好吧,与其说那是笑,不如说是客气生疏的迫不得已吧。”香雪自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说到这里,她对手上捧着的礼物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产生了极大的疑问,“你觉得萧姑娘会喜欢吗?”

        “会吧。”

        “就算喜欢,也会装作不喜欢。倒不是礼物不好,而是送礼物的人……”

        “好了,你不该多言。”

        “知道啦。”

        “嗯,快走吧……”

        两个人加快步子穿过垂花门,走进了院子里。萧分宜就在房间里,两个侍女互相看了一眼,绿华走在了前面。

        “萧姑娘……”一声萧姑娘,两个人兴匆匆的捧着稀世珍宝凑到了萧分宜跟前,递上盒子请她过目。萧分宜看着展开的宝盒,道了一句谢谢,目光已经移开了。香雪看了绿华一眼,一副我早就知道会如此的失望。

        绿华却不以为意,将礼盒放在一旁,走近萧分宜身边说道,“萧姑娘身体渐复……我来给萧姑娘梳头吧。”说着,两臂扶着萧分宜坐到了镜奁前,又以眼神示意香雪。香雪会意的拿出舞鸾青镜搁到了萧分宜眼前。

        “萧姑娘想要梳一个什么发式呢?”绿华温柔的问道。

        香雪连忙在一旁接话道,“萧姑娘姿容绝代,梳什么样的发髻都会好看。”

        绿华抿唇偷笑。看着镜中的萧分宜,她想到了要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她决定要给萧分宜梳一个最美丽最适合她面型的鹅胆桃心髻,然后在她的右鬓插上两支飘花,使她靓丽的容颜更增添几分飘逸。可是只有飘花到底分量太轻了,还需要取得一种端凝华贵姿态才能不逊于她原本的容貌。于是,绿华取了一支点翠卷荷插入她的后髻。

        香雪只嫌镜子太小,使她不能完全一睹萧分宜此刻的容颜。她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镜子里看到镜子外。一方面赞叹绿华的巧手,一方面心惊萧分宜的夺魄光彩。

        绿华也极满意自己的手艺,打扮少女犹如郎中开方子,君臣佐使,一定都要搭配得当。那里可以加强一点,这里需要中和一下,都有一定的规格。绿华自忖自己是这方面的高手,深明其中三昧,她得心应手的把萧分宜打扮出来。自己也忍不住赞叹欣赏……御主将自己派来照顾萧姑娘的用意正在此。

        “萧姑娘可觉得还好呢?”虽然问的谦虚,何尝不是抱着希冀被夸奖的心情?

        “谢谢……”萧分宜道谢,转过身看着两人,她露出了笑容,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二位不必在此侍候……”

        香雪忍不住要说话,绿华却是先她一步,开口道,“萧姑娘可以相信我们。我与香雪只想好好照顾萧姑娘,务必使萧姑娘宾至如归。这——是我与香雪存在于此的意义。”这番话一出口,她以殷殷切切恳求的眼神望着萧分宜。

        “萧姑娘……我们也和你一样年纪。说起心事,也许有共通之处。”香雪聪慧的领悟到了绿华的意思。人都会怜悯弱者,萧分宜也不会例外,这是哀兵必胜的道理。

        “也许萧姑娘不喜欢扫叶山房,但是在这里,我与香雪更自在。比在文载龙渊自在。萧姑娘,上次一别,我一直祈祷着……能够再见到你。”绿华看着萧分宜,她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在听自己说话,又仿佛心不在焉,“我会烧菜,梳头发,针黹……”说罢腼腆一笑,“我能照顾好萧姑娘的起居。”

        “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走吗?”萧分宜终于说话了,可却让两位侍女大大震惊。她们对于这句话只有愕然,而不能有其他反应。由此,萧分宜了然一笑,她们始终都是应无骞的部属,无论是人还是心都属于应无骞。

        “萧姑娘……”香雪想要挽救,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绞尽脑汁,只有一句话,“留在这里不好吗?”

        萧分宜摇头,这里一点也不好。可是不必要将心事泄露给眼前的小姑娘……她们有不可违逆的使命。所以萧分宜始终配合着她们,她们年纪轻轻,不应该受到过分的挫折。

        “萧姑娘,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香雪不解的问道。

        萧分宜不是不说话,而是在想要怎样与她们说,她开口说道,“你们想念自己的父母吗?”

        人皆有思亲之情。香雪与绿华很早就投身儒门,世事变迁,时光荏苒,思念之情已经淡薄的隐藏在心间。此时被萧分宜关切的提起,难免有所触动,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萧分宜走到窗下,那里铺了一张红氍毹,上面放置了一张凤首箜篌,她十指轻动,抚的是《吴江冷》。这是一首悲伤的曲子,而她抚的很好,闻者动容。两位侍女心神被牵动,情不自禁的面有悲戚……应无骞走进来时,正见着二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是萧分宜的琴声所致,她很聪明,懂得以情制情。假以时日,这两个小女子恐怕都会为她所用。

        他没有打扰她弹奏的雅兴,步履极轻,慢慢的走向她。她拨动琴弦时分外专注,根本不曾看见自己。应无骞细听琴音,这是一首悲曲,可他内心感受不到丝毫的悲怜,他却有笑意……一曲既终,泠然生寒,连屏风上画着的淡墨山水也似乎着上了悲凉的琴音而化成了绿色,更深的黛绿。他慕地抬头,看见嵌在梳妆台壁上的一副小小楹联,屏间山压眉心翠,镜里波生鬓角秋……这不是好预兆,因为后面还有两句,明朝花落归鸿尽,细雨春寒闭小楼。

        他当初为什么要在她心口设下禁制?!他不断在心内质问自己,却没有一个答案。琴音已止,使他幡然憬悟,他鬼使神差的居然拍手——赞叹她琴艺高超。

        糟糕!两名侍女面色都是一变,御主是懂音乐的,吴江冷是悲曲啊。萧分宜只是冷冷的,她都不看他一眼,这才令应无骞暗叹了一声糊涂。他曾在她面前自诩“琴中知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知音吗?

        所谓的知音无非是理论和技巧上,从肤浅虚假的感情意义上来理解罢了。他不可能真正、直接拨动她的心弦……无疑的,他不可能和她发生共鸣。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回过神的侍女立刻端来了香茗,她们想要化解应无骞的尴尬。萧分宜没有开口逐客,而应无骞根本不想走。其实,在这种境地下,他该落荒而逃。

        品茶而不知茶味,令应无骞既感涩然又感懊悔,他一再失去分寸,不由气馁。他对萧分宜使用的豪奢之富、世家之贵、动情之亲这三种手段全然失效,显然,他完全低估了对方的抵抗力。一开始他被她的美貌摄服,难免的,她留给他一个“艳”的映像。后来一个“艳”又不足以概括,应该再加一个“韵”,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尝到她的落寞,才深深体会到另一个字——“硬”。

        失败使他头脑变得更清醒些,他打算改变战略,从速战速决改变到拉锯战,希望以旷日持久的“韧功”来争取她。他极力的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学识、能力、品格,就在刚才,他愚蠢的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在她面前,他的处境没有任何好转。

        他越想得到她,就越发不能得到她;他越发不能得到她,就越想得到她。

        这是一个僵局。应无骞不是不知道要打破僵局,实在是非不愿也实不能也。他借着饮茶的时机,苦笑不已……他已经快要承认自己失败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为何她能顽强如此?除非她已经心有所属。思绪再次通向这条路,却让人不愿承认。应无骞放下手中的茶盏,他重新望向她,她坐在箜篌旁,垂着眼,她的心思不欲让自己知晓。他又看向她乌黑的发髻,鬓边的娇花在她柔白肌肤的映衬下也失去了颜色。

        叹了一口气,他怏怏不乐的搴帷出门离开了。应无骞一走,房间的空气再也没有那种压抑的沉闷了。两个侍女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不无惋惜,甚至不自觉的有了怜悯……

        “萧姑娘,御主已经离开了。”绿华开口说道。

        萧分宜这时才抬起头,她离开了座位。她有了一把凤首箜篌,当她不想与应无骞这个人说话时,她可以借着弹琴的时机堵住他的嘴,以防他又说些在自己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话。

        为了拿到还命金丹,她答应了留在扫叶山房。现在诺言兑现,他不能再从她那里得到更多。应无骞看池鱼游动的欢快,有一点鱼食它们就满足的腾跃,博得主人更多的赏赐。自己在萧分宜面前是不是就如这些蠢笨的池鱼?他猛的一拍石栏,池塘绿水受力,鱼儿纷纷翻肚……应无骞将手中的食盒丢尽了池塘里。

        天色熹微之际,应无骞又来了。他在文载龙渊处理了一些重要的事项,另外留了一些需要思考或者说无关眼前的事项带到了萧分宜这里。

        利用写字的空当,他饱饱的看了她几眼。借着明亮的宫灯,他把她看的清晰,烟轻丽服,雪莹修容,纤眉范月,高髻凌风。由眼前的美丽想到了初次相遇的时光,那时候尚且没法子这样时时能见着。此刻,他应该满足,他在心内告诫自己。为了与她说话,他只能先低头,他理了理思绪,暗自叮嘱自己不可再犯蠢。

        “分宜,花园里的芍药开的很好……”他斟酌着说道,“有情芍药含春泪,是很值得一赏的,尤其是现在,你很可以去那里走一走。”他的话刚落音,晚风卷来了山雨欲来的气息,轰然一声响雷,一声又接着一声,暴雨顷刻而至。可以想到这一场急雨过后,花园里定然一片狼藉。应无骞扶额叹息,偏偏老天要在这个时候下雨,还让他怎么携芳游园?

        心里生了一股绝大的闷气,起身走到窗边……

        “不要关窗。”萧分宜说道,她主动开口提出了请求。

        应无骞伸出的手立刻收了回来,雨珠砸进了屋内,窗下的一切都被雨打湿。就连自己方才摊开的案卷都沁湿了一大片,“分宜……”

        “屋里闷的很。”她又说道。

        应无骞环顾了室内一圈,蜡烛摇摆不停,风势实在太大。他取了灯罩将蜡烛都保护起来,不让风势灭了它们的光明。等他再走回书案前,宣纸禁不起雨水的打击,早就一塌糊涂了,收拾已是徒劳。烨烨烛光将模糊不堪的字迹照的发花,应无骞不由得感到今天的气运太坏了。

        他一言不发坐倒在交椅上。当他抬起眼时发现萧分宜正看着他,他不愿自己的窘迫落在她眼内,随即抹出一个惯常的笑意。萧分宜却是走出了屋外,不一会儿绿华捧着崭新的纸盒走了进来。

        “御主。”绿华轻声说着便将纸盒放在应无骞手边,“萧姑娘说你需要新纸……”

        应无骞看着那一盒簇新的澄心堂纸,陷入了胡思乱想。

        “她在哪里?”

        “萧姑娘在滴水檐下……”绿华说着又道,“香雪在给萧姑娘撑伞。”

        应无骞听罢站起身走到了屋外,看见萧分宜正在用手去接滴落的雨珠。

        “分宜不开怀,为何?”应无骞忍不住问道。

        萧分宜仿佛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仰着头,捧起双手去接从天上落下的雨水。夏日里的雨自有它的可爱之处,它既清新又剔透,不仅如此,它完全没有秋雨那般的凄苦。所以萧分宜喜爱夏日里的雨。

        “香雪,你也试试,很好玩……”她开口说着话,虽然不是命令,可在应无骞的面前,香雪不得不照着她的话去做,小心试探着伸出手去接雨水。

        应无骞撇开了眸光,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个人回了房,根本静不下心来写半个字,心浮气躁如何能赢?他强迫自己冷静,重新提笔,聚精会神的……写,一行新墨,广大黑圆的几个字落在洁白的纸上,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完了,他公事一点也办不下去了,丢开了笔,召来绿华吩咐了几句,便即匆匆离开了扫叶山房。

        夏日的雨来的猛烈去的无影无踪,只有屋内清新的潮湿提示着方才那一场大雨。萧分宜仍旧坐回了凤首箜篌身边,她伸出一只手百无聊赖的勾着琴弦,虽然已经是深夜,可她一点儿也不感到困倦,精神反而好的出奇。她在谋划着如何让应无骞知难而退的放自己离开,她留心回想着这段时间里应无骞的表现……破绽在哪里?

        一灯孤伫,她想的入神,灯花迸发出比剥的呲声。

        “分宜,在想什么……”

        她停住了手,带着疑惑与毫不真切的感受坐直了身体。

        “久留不宜。”他催促道。

        皎皎素月挂在纤尘不染的澄澈太空中,几颗星子亦凑在一起,仿佛是要证明这不是一个梦。像上次,他也是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当她伸出手时,面前空空,什么也没有。是她想的太深,太费神,这个美梦又再次重现,这次她不打算再伸出手了。

        她埋怨着,以撒娇的态度叹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很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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