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姨娘

原来请教系统还需要人品啊！……罢了，我自己去找那岳姨娘就是了。

        主意已定，林舒玉便吩咐喜梅去请岳姨娘。

        不过一会，岳姨娘来了。只见她约莫三十岁的光景，生得眉眼媚人。袖下垂着两双手，十支新笋，不似干过粗活的样子。王嬷嬷起身相迎，送入黛玉房里道：“姨娘请坐，待我取点茶来。”林舒玉斜睨着她，只见岳姨娘穿着孝服，麻絰拦腰，而且愁容惨戚，泪眼未干。一见到她，就哽哽噎噎，哪里说得出一个字儿。

        舒玉冷冷盯着她看，好像在为她全家守丧一样。也不上前安慰，岳姨娘哭了半晌才讪讪然收拾起眼泪。舒玉这才道：“姨娘，你怎哭得这个模样！休得过伤，哭坏了身子。”不待她回答，又接道：“你坏了身子事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自家人哭丧，而不是为金陵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扮出这幅鬼样子！”

        岳姨娘大惊失色道：“大小姐说的什么话！主母的大婶不幸病故，虽然平生未曾相见，但好歹算一家人。怎能无动于衷呢！”

        舒玉只管问罪：“那秦太医已经年老眼花，你却撺掇祖母将他请来，是何居心？！”

        岳姨娘乍闻此言，脸色苍白。忽然抽泣起来：“大小姐，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居心不良？！虽然我只是个做姨娘的。但是二小姐是老爷的心头肉，主母的掌中宝。若是她遭了什么不测，我也愿以死相从的。怎会害她呢！”又回首叫王嬷嬷唤来屋子管事里的陈嬷嬷，骂道：“都怪你这个老不死的，素日里与那些门外的清客相公们扳厚，才让我知道秦太医被放归。如今大小姐怪罪我请来的大夫不好，你说怎么办！”

        接着陈嬷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个半截进棺材的老婆子吧！”

        刚说完，雪雁便来喊舒玉去看看小黛玉，说她不顾身子，非要去书房。舒玉愣了愣：这姨娘倒是个厉害的角色！手中尚无证据，只能记下这笔仇。暂且放过岳姨娘一马。然而，她必定要将伎俩十倍奉还于她！见到黛玉时，舒玉也并不提及方才发生的事。只是将黛玉手中捧着的书抽了出来，看封皮上三个小楷《千家诗》。

        “姐姐，不牢你费心了。”黛玉没了书，剪水双眸眨巴眨巴的，仍旧不肯躺下休息。一双藕样白、绵样软的嫩手搁在被子上。

        “读书读坏了身子，那么知识反倒成了累赘。”舒玉不依，又看小黛玉泪眼汪汪，心一软，便与她约定了：以后由自己亲自教她读书识字。

        林黛玉大喜过望。

        要知道黛玉生性好读书，而贾敏却无心教导女儿学文化。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也没一个肚子里面藏墨水的。没办法，黛玉只好向岳姨娘请教。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别看黛玉年纪小，却是心知肚明岳姨娘为人靠不住了。

        如今舒玉愿意教她读书写字，黛玉自然欣喜不已。

        到了上课时，黛玉命人先将屋子打扫一番，拂试几案至一尘不染。文字笔砚也都备齐了。读书时，黛玉对着书册,详缓看字，虽然读书的声音细弱，然而字正腔圆。到了添墨写字时，黛玉令小雪雁站着用水研开墨锭。自己擫、押、钩、格、抵握正毛笔。端楷书字。要是请教书中教义，黛玉总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这个堂姐会不耐烦。

        看着小黛玉拘谨不安的模样，舒玉一边安慰，一边埋怨着贾敏：你在林家处处结仇，亲闺女这是被连坐了呢！想来，林黛玉多愁善感，也有贾敏的“功劳”。

        不过多亏了前世的老师生涯，舒玉教导小黛玉得心应手。古代的孩子四岁就开始接受启蒙教育了。而且家教甚是严格。八岁的孩子就能将《古文观止》等古文读物熟记于心。黛玉虽然不满六岁，却天资聪颖，靠着父亲的一点提拔，便熟读了《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继而对诗词感兴趣起来。小小的人儿，不分昼夜地揣摩诗中真谛，倒是难得。这种孩子要是搁在现代，绝对可以笑掉家长的大牙。

        可惜，古代人的想法是：“女孩儿须做不得传述道统的人，本分上还该做些女红才是。”只有舒玉鼓励她向李清照看齐，将来做个文思敏捷的才女。所以不过两天，小黛玉就与舒玉亲近起来。读书也是一日千里。待到十日后，贾敏与林如海归来时，黛玉就能自斟自酌，推敲出一些妙词佳句来。又抄在纸上给父母观摩。

        诗稿传来，林如海与贾敏都惊呆了。黛玉的字是连行带草，由于力气太小，每字只有铜钱大小，然而字迹娟秀，平仄工整，格律清新。林如海大喜之下，赏了女儿一部荆浩《笔法记》，又给了舒玉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

        舒玉也看了她的诗句，只能说天才啊！又觉得林黛玉要是被贾宝玉娶走了，忒可惜了！

        “……妹妹，要我看，你将来也是个女才子。不过看人要看品行。绝对不能嫁给三心二意的公子。尤其是你的表哥贾宝玉。我听说那宝玉抓周的时候，抓了个胭脂水粉。将来肯定是个纨绔子弟。你的母亲曾说，有意将你许配于他。但你别为了表面文章，就对那个绣花枕头好言好语的，知道了吗？”

        趁着功课读完，舒玉语重心长地给黛玉灌输“表哥很可怕”的观念。小黛玉重重地点点头。在她看来，堂姐舒玉已经上升到与祖母齐平的偶像境界。

        系统提示：【叮咚！教导黛玉有方，人品满槽。现在可以解释岳姨娘安的什么心！】

        丫的，我的人品终于攒够了！

        舒玉让洛兰去烹几大壶上细的龙井芽茶。又让喜梅再添上几大盘精致细料的点心。再打发她们去绣贾敏从金陵带来的一匹云锦。待到屋子无人了，才凑到黛玉身边。一边听着系统八卦一下这岳姨娘的陈年往事。一边讲与小黛玉听。想当年上高中读《红楼梦》的时候，舒玉最同情才女黛玉了。而黛玉香消玉殒的结局，也实在太TMD悲催了。舒玉想让她从小学习人情练达，免得将来遇见宝玉就被诱惑了去。

        要说这岳姨娘倒也出身不凡：她的父亲考中秀才，还是个禀生。廪生就是吃着皇粮的读书人，只有考取一等地的寥寥数人才能得到如此荣誉。所以岳秀才虽然不事生产，但也能供着全家吃喝。偏偏到了下一代，却是出了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大儿子。家中越发潦倒。岳秀才虽然饱读诗书，但想赚个外快都不能。因为朝廷有令：禀生一旦开始从事别业，其廪生资格便自动取消，每月六斗的廪米自然也就停发了。

        养不起家的岳秀才，就将女儿送到了林家当丫鬟。后来老太太看岳姨娘人品难得，就将她抬为林如海的姨娘。宴席摆了五桌，聘礼送了三百。但不曾想：岳姨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两人从小就定亲了。后来岳表妹另嫁他人，那表哥就来到岳家大闹。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贾敏耳中，就扇了丈夫的枕头风。虽然岳姨娘并无失妇德之举，但是林如海却觉得一女许两家有辱读书人节操，就对她非常冷淡。

        岳姨娘也是个如花美人，却因为贾敏的挑拨与良人离心。自然怨恨不已，然而贾敏霸道专横，岳姨娘被压制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她便将满腔的怨恨转移到了小黛玉的身上，这才有了前几天的故事发生。

        听完了这个故事，林黛玉久久不语。然而眼角沁出一滴泪来：“姐姐。这件事娘也有错在身。怪不得岳姨娘这么不待见我！”

        “傻孩子，这与你有什么相干！这事第一要怪你爹爹不该纳二房。”舒玉赶紧打住了林黛玉的伤春悲秋，缓缓道：“第二错在岳姨娘。要是她自己不愿意，就算老太太开口，也不能强迫良家女子当小妾呀。何况她父母亲俱在，怎么会不为女儿做主呢！必定是岳姨娘贪恋咱们家锦衣玉食的生活，才给人做小的！”

        林黛玉愣了愣，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了半饷，喜梅捧了一钟茶进来。舒玉知道喜梅已经在屋外候了三个时辰，怕也累坏了。便让她自己将这茶喝了。喜梅望着她笑道：“姑娘这么体贴下人。真正和吃斋的老太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日，要是老太太做了观音，你就是龙女了。不晓得喜梅前世积攒下什么缘分儿，今世能服侍你们祖孙两个。”

        “妹妹瞧瞧，怪不得是我屋里的第一人，喜梅这张嘴着实讨喜。”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笑靥犹如春花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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