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要听血枫林

“让开。”

        顾横拒绝的干脆，脚尖一点，高脚椅转了转，被女孩挡住的舞台中央，重新出现在眼前。

        唯一的一束灯光里，苏小小推推鼻梁的黑框眼镜，手指拨动着吉他，舒缓的歌声再次响起。点在地上的脚随着音乐一起一落，慵懒又随性。

        她一抬眼，忽然和顾横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愣了片刻，没留神唱错了两句歌词，急忙调整过来后，使了个眼色：

        你是怎么当爸的？居然带孩子来这种地方，马上带晨儿回家！

        看懂了她的责怪，顾横摇头微笑，眼神分外的宠：不行，女朋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本姑娘唱完再收拾你！

        好，我等着。

        两个人眉来眼去，把女孩忘在了一边。倒是晨儿左右瞧了瞧，吧台人不少，但不至于一个闲着的高脚椅都没有，他眨眨大眼睛，满脸不理解，

        “姐姐为什么要坐在爹爹腿上喝酒？”

        女孩没有半点羞涩，摸摸晨儿的小脸，

        “因为看起来很舒服呀。”

        晨儿抱住顾横的脖颈，往上挪了挪，像只小兔子占住了自己的窝，

        “姐姐没爸爸吗？为什么抢晨儿的位子？”

        “有啊，”

        女孩点了点头，笑容很天真，看上去不过是个大一点儿的孩子。随意地伸出手臂搭在了顾横肩膀上，一只眼睛眨了眨，拋了个媚眼，

        “可是我爸爸没有大叔帅，大叔想不想我做你女儿，一夜也行。”

        搭讪的理由千千万，这种方式莫明让人恶心，顾横瞥她一眼，推开她的手臂，

        “对不起小姐，我不缺女儿。”

        “大叔怎么骂人呢？我才十六岁，怎么就成小姐了，我叫娇娇。”

        娇娇说话时又轻又快，带着一种女孩子特有的娇俏，她嘟了嘟嘴，撒娇似的翻了个白眼儿，手指滑过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

        “大叔是不是年纪大了，不懂我说的话？只要大叔您帮我和朋友结次账，我就陪你上……”

        “你可以走了。”

        后面的话不适合小孩子听，顾横冷冰冰打断她，转向吧台，朝调酒师勾勾手指，

        “来杯果汁，一杯啤酒。”

        果汁是现榨的，还挺新鲜，刚放上吧台，晨儿伸出小手就去抱。谁知道还没碰到，竟然被人抢了去，一看，还是刚刚的女孩子。

        旁边有了空位，娇娇捧着果汁杯子，坐了上去，往顾横身边凑了凑，

        “谢谢大叔，我最爱喝果汁。大叔不喜欢女儿，我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果汁被抢就算了，还要抢妈咪的位置，晨儿眼睛一瞪，小脸儿鼓成么包子，

        “我有妈咪！”

        “我有老婆。”

        一大一小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开了口。顾横搂紧晨儿笑了笑，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娇娇也不生气，满脸清纯无辜，盯着顾横的俊脸，又凑近了些，

        “我不在乎，大叔这么酷，做情人也不错……”

        话没说完，“bang”的一声，一把吉他敲在吧台上，挡在两个人中间。

        娇娇顺着吉他看过去，是一双有些粗糙的手，然后是松松垮垮的白衬衣黑裤子，还有一张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脸。

        她打量几眼，受了惊似的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阿姨，你干嘛？吓死我了。”

        听到阿姨两个字，苏小小就绷不住了，你叫谁阿姨？谁是你阿姨？你们全家都阿姨！

        可是看看这女孩儿的小身板儿，不过十六七岁，也就忍了。

        “petter，帮我放好。”

        她一推吉他，petter急忙伸手接住，小心翼翼放在吧台里面，

        “是，苏姐。”

        苏小小背靠吧台，手臂抱在胸前，打量女孩子几眼，又转向顾横，眼神透视仪似的，把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

        “顾先生是在等我，还是泡妞儿？”

        “我……”

        “阿姨你谁啊？”

        顾横刚要开口解释，话就被娇娇接了过去。

        她得瑟两步立在了顾横身边，“我和大叔的事，你凭什么管？”

        这话一问，顾横急忙抱着晨儿站起了身，生怕慢一点就会被误会，

        “就凭她是我老婆。”

        “因为她是我妈咪啊。”

        两个人没有商量，又是同时开口。晨儿身子一扭，大眼睛眨了眨，已经有些疲倦了，还不忘赶紧解释，

        “妈咪，这个姐姐说，要坐在爹爹腿上喝酒，又说要做爹爹的女儿，后来又说要和爹爹上……”

        说到这里，晨儿挠了挠小脑袋，实在想不起来要上什么，打了哈欠，揉揉眼睛，张开手臂往苏小小怀里扑，

        “妈咪抱。”

        上什么？难不成是上学？鬼才信！苏小小瞪了顾横一眼，把孩子抱在了怀里，摸摸他的后脑，很是心疼，

        “顾先生，以后不要带孩子来这种地方！”

        “是，我错了。”

        顾横一句都不反驳，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苏小姐不要生气。”

        看一家三口秀着恩爱，娇娇脸上早没了单纯的笑容，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扭过身子，朝舞台啐了口吐沫，

        “呸，不就是个卖唱的阿姨吗？牛什么啊？”

        舞台上空了半天，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一这暴躁的客人把酒瓶子扔上了台，“啪嚓一声”，嘴里还不干不净，

        “妈的，唱歌的呢？老子要听痒，唱得骚一点儿，哈哈……”

        在这种工作，有些委屈就得受着，苏小小早已经习惯了，何况她堂堂正正挣钱，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不怕顾横看见，只是，不愿意让孩子接触不干净的东西。

        把晨儿放到顾横怀里，笑了笑，“顾先生，孩子困了，带他回家吧。”

        顾横没有接孩子，手臂一圈，把他们俩抱得更紧，叹息一声，很是心疼，

        “丫头，我们不唱了，一起回家好不好？”

        苏小小明白他的意思，他有钱，不需要再受这些委屈，可这是工作，哪能说不干就不干，再说，她不能让林经理为难。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酒瓶子砸倒了高脚椅，林经理叫了几个保安维持秩序，他上台扶起椅子，弯下腰，冲着话筒安抚，

        “请大家等一等，苏小姐嗓子不舒服，要喝口水缓一缓，马上就来。”

        说着，四处寻找着苏小小，看见她在吧台边，皱着眉招了召手。

        苏小小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把晨儿塞到了顾横怀里，

        “顾先生，我会考虑的，但是今晚不行，你快带着晨儿回家。”

        一边说，从吧台里拿出吉他，走上了舞台。

        她本想说两句话，安抚安抚客人，一弯腰，耳边两绺头发散落下来。

        干脆拽下皮筋儿，把一边头发捋到耳后，笑得眉眼弯弯，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大家想听什么，尽管说。”

        她头发披散下来，年轻了许多。客人更加兴/奋，一个满头绿毛的男人走上了台，他脸很红，显然喝了不少酒，身子晃两晃，拿出一搭钞票，在手掌上甩了甩，

        “唱，痒，唱完…以后，这些都是你……你的。”

        “唱，骚一点儿，哈哈……“

        台下，一帮人跟着起哄。

        娇娇也拿着一撘钱，走到了苏小小身边，绕着她转了个圈儿，

        “阿姨，唱一首艳/曲儿十八/摸，这些钱就赏给你了。”

        说着，拿钱拍拍她的脸，伸手摘掉了黑眼镜框，啧啧两声，

        “阿姨，那位大叔看起来又帅又有钱，你是怎么勾搭上的，啊？就凭你这满脸皱纹？”

        苏小小点点头，坐上了高脚椅，把吉他抱在了怀里，手指一划，天籁般的音符缓缓散开，

        “怎么？不行吗？大叔再帅也是你婶儿的。孩子，醒醒吧，明儿还上学呢，想听十八/摸，我就唱给你听。”

        “唱……唱……哈哈……”

        被这女孩和绿毛一闹，酒吧里的气氛开了锅似的，热到了顶点，除了起哄的，还有上去送钱的，一摞摞钞票扔在了台上。

        生活里过不去的坎儿再多，也没人和钱过不去，苏小小指尖一划，就是一串靡靡之音，

        “一摸……”

        “等等”

        顾横打断她，牵着晨儿的手走上了舞台。

        他西装笔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亮光里。到了苏小小面前，长腿一曲，蹲下了身，几乎单膝跪在地上。他从兜里拿出一张黑卡，递到她眼前，眼里的温柔如痴如愁，

        “丫头，能为我唱一首歌吗？”

        先不说黑卡里的无限额度，单单一个眼神，就让苏小小忍不住心动，她已经过了犯花痴的年纪，还是被这双桃花眼勾走了魂。

        “丫头，丫头……”

        顾横笑着拍拍她的手，把黑卡塞进了她手心里，

        “我要听《血枫林》”

        “啊？”

        被他一拍，苏小小才回过了神，差点儿盯着他的脸流口水，急忙擦了擦，脸有些红，

        “血枫林？我瞎写的，好听吗？”

        “好听”

        顾横眼角有些湿，声音也有点哽咽，摸摸她的脸颊，万分疼惜，

        “能再唱一次吗？”

        “没问题”

        苏小小把黑卡放到他手里，抱着吉他就要开唱，没来得及开口，晨儿打着哈欠，抱住了她的腿，小脸儿在身上蹭了蹭，眼皮打着架，

        “娘亲，晨儿想听摇篮曲。”

        啊？这……唱摇篮曲可以，但不是地方。苏小小明白不适合，但还是心疼，放下吉他抱起了晨儿，拍拍他的小屁/股，小声哼唱着，

        “摇阿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台上一片温馨，台下乱成了一团，他们可不想听哄孩子的歌，尤其是绿毛和娇娇，怂恿着朋友就要上去开打。

        幸亏林经理和几个保安拦着，但这是客人们的权利，也不能硬拦，只能连哄带骗，

        “等苏小姐唱完这一首，肯定会唱大家想听的。”

        一边调解，回头看了一眼，苏小小唱着唱着，居然和孩子一起睡着了，身子一歪，靠在了顾横胸口。

        顾横抱起他们，走到了林经理身边，听着闹哄哄的声音，眼里的温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漠视和冰冷，

        “有人闹事，经理可随意。所有损失，由我扬帆集团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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